正文_第41章 舊情複燃

繁英閣裏,沈嘉宏和張全英閑話家常。

“嘉宏,你有沒有覺得夏荷香那丫頭變了。從前的她懦弱無爭,可是如今的她卻盛氣淩人,還敢跟我頂嘴。”張全英說著往果盤裏紮了一瓣水晶梨來吃。

嘉宏接話道:“是啊,她變得好陌生,不過,我覺得這種改變是好的,要是以她從前的性格恐怕是難以在沈家生存下來的。”

張全英突然覺得口裏的梨味道極難吃,於是吐到了碧蓮端來的痰盂盒裏, 她漱了口水道:“不是當娘的說你,夏荷香已經是你的弟妹了,如今你還這樣對她念念不忘有什麽意思?我看,是該給你娶房媳婦了。”

嘉宏瞳突然孔放大握緊雙拳,道:“娘,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我都說過了要遇到喜歡的人才會成婚。”

“你別哄我,我不吃這一套,我告訴你明天我就開始物色門道戶對的閨閣小姐,不行都八月了,今年之內你必須成婚。你看,你弟弟都成親了你一個人單著不怕別人戳脊梁骨嗎?”張全英教訓了嘉宏,狠狠把竹簽插在了果盤中。

嘉宏道:“別人愛怎麽說怎麽說,我是為自己而活又不是為別人。”

張全英忙吩咐碧蓮和青喬下去,才道:“你不能這麽自私隻顧自己的感受,你知道昨天蘇如畫是怎麽拿這件事來取笑我的麽?”

嘉宏無言以對,捏著手裏梨默默不語。

剛巧,走到門外的秋心聽到了這些話,她牽著易峰走了進來,道:“易峰,還不快見過奶奶!”

“奶奶。”易峰急忙撲到張全英懷裏撒嬌。“哎,我的乖孫子。”張全英滿臉笑容,紮了一瓣梨肉喂易峰吃。

秋心見機行事,插話道:“娘,你要為嘉宏……二哥選媳婦了麽?”

張全英拍拍易峰的背哄他睡著,她睨了秋心一眼,道:“哼,你都聽見了?”

秋心點點頭以示回應,“嗯,不小心聽到的。”

“聽到了也好,我也不怕你知道。我不管你和嘉宏曾經有過什麽地老天荒什麽海誓山盟,但現在都不做數了。你嫁給了嘉興還生下易峰自然就要一心一意對待他們父子,恪守為人妻子和母親的本分。嘉宏的終身大事就不勞你操心了,我這個當娘的會辦妥的。”張全英拍著易峰的背,易峰很快進去了夢鄉,還甜甜地流著口水。

秋心擦掉易峰的口水,扭了扭手裏的絲帕,那個叫夏荷香的女子才是嘉宏日思夜想的吧?她沉思了半天才道:“瞧婆婆這話說的,嘉宏是嘉興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哥,他的終身大事我怎能不理呢?就算是為了嘉興我也是應該過問啊。所以啊,明天就由我來給婆婆你打下手吧,咱們一定要遠處德才兼備、玲瓏剔透的好女子來。”她妙語連珠口吐蓮花,說得張全英麵紅耳赤、口幹舌燥、無話可說。

“荷香你……你什麽意思,難道連你也要幫我挑選新娘麽?”嘉宏激動地問道,心裏五味雜陳。就算荷香不喜歡他了,難道他也不能繼續喜歡荷香麽?荷香就這麽想看到他娶妻麽?

秋心其實是有小私心的,她回答道:“是的,二哥。”是的,她要幫嘉宏選新娘,不過不是真的選而是從中搗亂,她要借機把前來應聘的新娘全都嚇跑。

嘉宏是她冷秋心愛的人,她不希望他娶別的女子琴瑟和諧白首偕老。可是嘉宏完全不懂她的意思誤會了她,算了,誤會就誤會吧,總比他娶了別的女子強。

張全英無可奈何,隻得道:“嗯,算你想的通透,那明天你來幫我吧。”

秋心瞟過眼,忽略嘉宏炙熱而又怨恨的目光,對張全英道:“好的婆婆,明天媳婦一定準時到場。”

“好了,好了,隨你們吧,都隨便你們!”嘉宏發瘋似的大叫了幾句,嚇得易峰醒來啼哭不已,秋心和張全英皆打了個冷顫,被他突然發作的脾氣嚇到了。

嘉宏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把目光饒過兩人,匆匆走了出去。

機會難得!秋心忙道:“婆婆,您先照顧著易峰我去勸勸二哥去。”她終於能和嘉宏單獨說說話了,又能暫時擺脫一哭二鬧三調皮的易峰。

“哎,哎,有你這麽當人家媳婦的嗎?”張全英看著秋心追了出去,本來也不想同意的可是易峰被塞到了她的手裏,她想去哪兒都去不了隻得停下來,那秋心就全當她同意了。

嘉宏跑到書房裏,關上了門。

秋心被擋在門外一個勁的敲門道:“嘉宏,你開門,把門開開好不好。”

“你還追來做什麽,你不是盼望著我早日娶妻生子麽?”嘉宏閂上門,把宣紙撐開,在上麵行雲流水地寫起字來。他想,他需要以寫字分心來靜靜:“你失去記憶忘了我不要緊,你不喜歡我了也不要緊,可是你怎麽能讓我不喜歡你,你怎麽能幫我選妻子,你怎麽忍心?”

秋心沒有停止敲門,她解釋道:“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嘉宏,你誤會了,我去幫你選新娘子隻是為了幫你應付她們讓她們知難而退。”

“真的?”嘉宏心裏一喜,寫字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他問:“你真的是這麽想的?不,我不相信。”

看來嘉宏是不打算給她開門了,秋心看到了窗戶沒關緊,於是爬窗而進。

“你知不知道真呢做很危險,要是出了事怎麽辦,下次不許這樣了。”嘉宏急忙停筆,跑過來接住要跳窗的秋心。

“嘉宏,你這是在擔心我麽?”秋心陶醉地攤倒在嘉宏的懷裏,她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沒有力氣,隻能軟軟弱弱地躺在他懷裏。

嘉宏臉一紅,急忙放下了秋心,很久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心跳的感覺了,他回答道:“不是,我隻是怕你摔倒了嘉興擔心而已。”

秋心沒有反駁,她很開心,雖然嘉宏擔心的是哪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子,但她已經很滿足了。她轉過頭,看到了桌上墨跡未幹的字,拿過來悠悠念道:

“不寫情詞不寫詩,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拿了顛倒看,

橫也絲來豎也絲。”

嘉宏聽她念完臉紅得更加厲害了,像火燒一樣,他搶了過來,道:“你我緣起於這首詩……”他猶豫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也緣滅於這首詩。”

“是你寫的還是我寫得?”秋心指了指嘉宏又指了指,心裏自己充滿好奇,嘉宏與那個夏荷香與過往還是怎樣的呢?是舉案齊眉還是羨煞旁人?

“你真的不記得了?”嘉宏深情地望向秋心。

秋心搖搖頭,道:“不記得了,那次磕到腦子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嘉宏不想逼迫她想起以前的不快,他覺得現在的她挺好的,活潑開朗靈氣逼人,他道:“是你寫得,我也是模仿你的筆跡寫的,你雖然是個丫鬟了可也是個才女呢,還精通醫術。”

“我,我是才女?還,還精通醫術?”秋心好奇的琢磨起來,對,會作這種詩的怎麽會是一般的女子,看來這個夏荷香不像其他人形容的難麽懦弱無用,背地裏肯定也是個狠角色。還精通醫術?自己在醫術上的造詣也不可小覷,有機會一定要和她切磋切磋。

嘉宏看秋心陷入了思索中,以為她在回憶以前的事,就不由自主地想提示她,他道:“這,這是你以前繡在絲帕上送給我的,那那塊絲帕現在還在你身上嗎?”

秋心這下心虛了,她又不是夏荷香哪來的刺字的絲帕,況且最致命的是她不會刺繡,所以隻有糊弄過去,她摸了摸身上表現出在找東西的樣子:“不見了,奇怪,怎麽會不見了呢?”

嘉宏忙製止道:“不見了就別找了,隻要我們明白彼此的心意就成了,其實那首詩早以刺在了我們心底。”

不,幻想的東西我才不要,我冷秋心要的是真實,我一定要學會刺繡把這首詩繡出來送給嘉宏,夏荷香的是夏荷香的我的是我的,不能混為一談!

秋心咬咬牙,看了眼嘉宏手裏題了字的宣紙:“嘉宏,這首詩可以送給我嗎?”

“當然可以了,她本來就是屬於你的,並且永遠都是屬於你的。”嘉宏雙手捧著遞給秋心,雖然他也想要這首詩可她更想讓荷香開心。

秋心開心地把紙折疊好放在了中衣裏,她開

心不已吻了一下嘉宏的臉頰就離開了。

書房裏,嘉宏捂著秋心親過的地方。他笑了,笑的很單純很開心,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候荷香還沒有嫁人,他們還是青梅竹馬一對。

揚州這邊,鳳仙閣裏,荷香彈了古箏、吹了笛蕭、博弈了圍棋,大半夜了還在後院裏的大柳樹下練習先秦淑女的步伐。錦娘說了,天幹餓不死手藝人,要在鳳仙閣有一席立足之地就得有擅長的才藝,要是想脫穎而出呢就更要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這樣才能清香高潔,才能不靠出賣身體賺錢,才有權利對客人挑刺並且說“不”。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月華妹妹啊。”蝶裳覺得荷香就會故作矯情,所以對她很不屑,她旁邊的夢裳也笑了笑附和著她嘲笑荷香。

荷香保持著應有的記憶,屈身行禮:“月華見過兩位姐姐。”

柳月華,這是荷香新娶的名字,不用說自然是錦娘給她取的。她失憶了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可也不能丫頭丫頭的叫喚她,所以錦娘就想出了這麽個改名的法子。

蝶裳揮手示意荷香起來,夢裳則逼問荷香:“不知妹妹有沒有聽說過‘邯鄲學步’的典故?”說完姐妹兩個哈哈大笑。

荷香自然知道這個典故,可是她不能生氣不能反駁夢裳,反駁了鳳仙閣就徹底容不下她了,錦娘是護得了她一時可護不了她一世,夢裳和蝶裳若想趕她走有的是辦法。所以,她隻能對她們兩個微笑:“我從前的事也不記得,可能聽過吧?”

“哦!”蝶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東施效顰’呢,這個典故妹妹總該聽過了吧?”

夢裳配合著蝶裳:“妹妹失憶了腦子可能不大好使,我來告訴妹妹吧。從前有個醜女叫東施是美女西施的鄰居,有一天她看見西施心疼的毛病犯了捂住心口的樣子很美,還引得大家駐足觀看嘖嘖稱讚,於是她也模仿捂住心口在街上走來走去,結果呀被遭到了大家的厭惡,這樣一來東施的名聲就更臭了。”

荷香一聽,她們借著東施來羞辱自己學習先秦淑女的步伐,心裏覺得委屈眼淚含在眼眶裏來回打轉。

蝶裳覺得這樣還便宜了 她,於是又道:“要是妹妹還不明白啊我還有個更貼切的詞語,那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說完拉著夢裳咯咯咯又是一陣嘲笑。

她們怎麽能這麽羞辱人呢,簡直就是把她的尊嚴放在地上當垃圾踐踏。眼淚順著荷香的臉頰滴到了地麵上濺起些許灰塵,她得忍住必須忍住:“多謝兩位姐姐教誨,月華必當銘記在心。”

蝶裳走近了些,臉都快貼到荷香了,她提醒道:“知道就行了,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夢裳也走上前來,助威道:“你不要以為錦娘發了話你就可以跟我們平起平坐了,你妄想這不可能,你隻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成!”

“是,妹妹記住了。”荷香感覺自己啜泣聲大了起來就用力把它壓下去,可是不管用,根本壓不下去。

蝶裳和夢裳望著荷香一臉吃了黃連的樣子得意一笑,鼻孔朝天地望著天空。

遠處的霓裳看見了想出來為荷香鳴不平,錦娘卻突然出現拉住了她。她不解道:“為什麽,錦娘你為什麽不讓我去製止她們,蝶裳和夢裳太無法無天了,不能再嬌縱她們倆了。”

“有壓力才會有動力,受到欺辱才會懂得反抗。我看月華是從小就生活在看人臉色倍受欺淩的日子,她也許早就習慣了被人欺淩,就算別人騎到她頭上我看她也不會反抗,所以我必須把她逼上絕然後路置之死地而後生。蝶裳和夢裳這兩個小丫頭雖然居心不良,可卻能助我成就月華。”錦娘輕聲跟霓裳解釋道。

霓裳恍然大悟,轉怒為喜道:“哦,我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跟狗急跳牆和兔子急了會咬人是一樣的。”

錦娘欣慰的摟住霓裳,道:“不愧是我的寶貝女兒,果然知曉我心意,幾個女兒之中媽媽最看好的就是你了。”丫頭,我能幫你的就隻有這些了,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能不能破繭成蝶就看你的意誌夠不夠堅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