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7章 女人心計

清早,陽光格外火辣,窗台的框架猶如一隻篩子,炙熱的陽光被篩子篩過之後才進去屋內,變得柔軟綿綿,像一隻溫暖的手,一句掏心窩子的話。

妙靈還在坐月子當中,她慵懶的躺在床上,不加粉黛修飾,隻用一條抹額裹住散開的秀發。她雖在月子裏胖了十幾斤,不過還隱約看得出秀美的模樣。

妙靈剛給孩子喂飽奶,嫁給了乳母,讓乳母把孩子哄睡著,自己則到窗台下的妝台前坐下,看著自己臃腫的臉:這臉蛋可是吸引老爺資本,如果沒有了這資本自己就會被淡忘,不行,一定要趕緊恢複了生產前的美貌。

其實,生產雖是每個女人的美夢,亦同樣是噩夢。她們雖生了孩子,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使命,可是身材也隨之走樣、臃腫、甚至變形,至於能不能恢複到生產以前,隻能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際遇吧。

妙靈則發誓要恢複生產之前的如花美貌,不過任憑她怎麽努力終是阻止不了年老色衰的宿命。紅顏彈指老,未老恩先斷。這便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噩夢。

沈建華這幾日想來見見妙靈,妙靈卻都隔著帳帷和他說話,他不以為然,這種怕夫君看到自己生產後黃臉婆的樣子而以幔帳遮臉,蘇如畫做過,張全英亦做過,薑雪梅更是做過,如今妙靈這樣做他也不覺得奇怪。可是有一個人沒有那麽做,哪怕她變得有多麽的不堪入目可還是願意以真麵目示他,他們曾經有過兒女情長、舉案齊眉的生活,可是她很早就得病去了,隻留下嘉許和嘉雪一對雙胞胎,她就是沈建華此生放不下的女人——佟心雨。

沈建華見妙靈不怎麽理他,看了幾眼乳母懷裏的孩子逗弄了幾下,便匆匆離去了。

“這月子也差不多做完了,可這臉上的斑紋卻是越來越多了,臉色也越來越黃,生了孩子就真的變成老女人了麽,我才十八歲,還不想未老先衰!”妙靈一邊照著鏡子一邊擠臉上的斑紋,希望能把它們給擠下來。擠了一會,可能覺得徒勞無功就停下來了。

芊芊推門而入,向妙靈稟報:“夫人,四少奶奶說了,這麽貴重的禮物她不好承受,所以叫奴婢拿回來完璧歸趙。”

“知道了,放下吧。”妙靈早猜到荷香不會收了,自己如此害她她是不會輕易原諒自己的。她想著想往臉上傅粉,可是轉念想到了大夫的囑托:坐月子期間不能塗脂抹粉,不然臉上會後患無窮,無法補救了。所以又放下了傅粉的工具,望著鏡子裏圓潤的自己發呆。

“同樣是剛生完孩子,可怎麽差別那麽大呢?”芊芊說完把上品的人參鹿茸、燕窩鮑魚和阿膠收好,向翩翩小聲嘟囔著。

妙靈耳朵伶俐,這些話哪裏逃得過她的耳朵,“怎麽了,芊芊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芊芊急忙掩飾,“哦,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奴婢隻是和翩翩嘮嗑兩句而已。”

“真的麽?”妙靈說著,一雙鷹眼睨著芊芊,詭異的一笑:“看來要請你到柴房去坐坐,喝喝茶,活動活動筋骨了。”

柴房,沈家最可怕的地方,以前折磨過荷香、妙靈、碧雲和蘇嬤嬤,被沈家的奴仆

形象貼切的稱之為“人間地獄”。那裏是專折磨犯了錯的奴才們做粗活的地方:洗衣、劈柴、挑水、灑掃,一天又苦又累,一月下來工錢又最少,一年裏累死的奴才不知道有多少。奴才一旦累死了就拖到後山的亂葬崗去丟了,連個火化的儀式都沒有就這樣成了孤魂野鬼。芊芊可怕極了,她可不想成為後山上的一具無名白骨,被嚇得大汗淋漓、顫抖不止:

“奴婢說,奴婢說就是了。”芊芊忙掩飾掉慌張的神色,慢慢道:“方才奴婢送禮品到四少奶奶房裏,見她膚白貌美,體態均勻,身材樣貌早恢複到跟生產之前,甚至更勝從前。”

“這就奇了怪了,照理說四少奶奶才剛生完孩子,怎麽可能又立即恢複到生產前的美貌呢?芊芊,不會是你胡亂吹的吧?”對於芊芊的陳述,仙仙滿心狐疑。

妙靈心裏也是如此疑問。

芊芊瞪了仙仙一眼,在誠懇地望向妙靈:“夫人,奴婢真的沒有說謊,如果夫人不信大可以前去查看,如果奴婢有半句虛言任憑夫人處置。”

“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妙靈望了芊芊一眼,就算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撒謊騙自己。

夫人都相信芊芊了,仙仙就算半信半疑也隻得做出一副相信了的樣子:“隻是不知道這四少奶奶是用了什麽古怪奇特的法子,竟可恢複青春美貌?”說著心裏躍躍欲試,想著怎麽去巴結夏荷香,好讓她告訴自己這個妙宗。

“我聽說四少奶奶還是丫鬟的時候醫術就是極好的,想必是因為醫術的關係吧。”翩翩不疾不徐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妙靈點點頭,覺得還是翩翩說得有道理。看來,當初害荷香是不明智的舉動,現在應該去與她交好。荷香不善言辭、心思單純、心腸又軟,自己隻需向她多說幾句好話,再不然就是苦肉計,一定要向她討得這護膚美顏的秘法,好教自己後半生無憂。

妙靈會這麽想可見她並未把荷香當做真正的姐妹,當初是因為她們都身份低微被人瞧不起,加之她們既是同鄉又是鄰居,且從小交好,所以自己和她才在同一戰線。如今她們身份不一樣了,有了差距、有了尊卑。誰尊誰卑?妙靈自然是以自己為尊貴而當荷香為卑微,她有時看見荷香受了一些苦會真心提她覺得難受,有時心裏竟會覺得有莫名的痛快,她覺得荷香身份卑微,有些苦是注定要受的。

而荷香也因為妙靈贈她珠子,差點害得她們母子兩一屍兩命,而對荷香心存責怪。

不知不覺間,她們大小就親密無間的姐妹情意,好像已經漸行漸遠。

此後的一年裏,荷香再也沒來妙靈處走動,而妙靈也沒去跟荷香道歉。她們連孩子的滿月酒都沒有互相道喜,更沒有照麵,沈府裏誰都看得出來,這兩姐妹是徹底的疏遠了。

其實,這一切都是蘇如畫的主意,那串妙靈送給荷香的紫檀木玉珠串不止妙靈一人動過手腳,她也叫碧蓮偷偷在珠子上動了手腳,把那珠子招蜂引蝶的效果加強了。不止如此,她還叫人鬆動了池塘邊的石頭,想溺死夏荷香然後嫁禍給妙靈來個一石二鳥,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沈

嘉宏壞了她的大事,不過她也沒慌,立即叫人銷毀了作案的痕跡,一連串的動作做得滴水不漏沒有人察覺。眼看著孫妙靈和夏荷香的孩子都滿了一周歲,日後想除去就難上加難了。

“真是功虧一簣,差一點就可以成功了,都是那個沈嘉宏,幾次三番壞老娘的好事!”蘇如畫在房裏抱怨著,一剪刀紮下去,自己花了半個月繡的行雲流水花紋圖就這樣毀了。雖然此事功虧一簣,但總算還是有點收獲,總算離間了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

碧蓮一時激動,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做了他?”說著把手比劃成刀子,從脖子上抹過去。

青喬插嘴:“不行,當初下揚州都沒有了結他,現在還是在老爺的眼皮子底子不能魯莽行事。”

“早知道,就應該趁他還在揚州時一刀了結了她!”黃鶯憤憤不平。

蘇如畫懶懶散散笑了笑,道:“當初在揚州時留他狗命是為了讓他能查出陷害老爺的凶手來,如今凶手查出來了,他也沒什麽用了,可是卻回到了家裏,有了保護傘。老爺平生最見不得手足相殘,確實不能在家裏動手。”說完看著碧蓮剛在她手上塗好的紅蔻丹,對著吹了吹,蔻丹發出一股指甲花獨有的清冽香氣,立時覺得心曠神怡,什麽煩心事都沒了。

“夫人,既然二夫人已無翻身的餘地,那她派遣在咱們身邊那個丫頭紫薇該如何處置?”碧蓮小心翼翼問。

蘇如畫看著右手一寸來長的長甲,“該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沉塘、拋井、賜毒酒、賣青樓……總之做的滴水不漏,不留半點蛛絲馬跡就成。”

“既然二少爺和咱們夫人作對,那咱們便暗地裏收拾他娘,好給他一個教訓,也教夫人心裏舒坦些。”黃鶯瞪著夫人手上殷紅如血的蔻丹,咬牙狠心道。

“對,沒錯,是要給他們一點教訓!”碧蓮和青喬忙附和道:“沒準,清淨院裏那位三頭六臂的二夫人還癡癡傻傻等著紫薇給她帶去什麽有用的消息呢。”

說著,主仆四人嗬嗬大笑了半天,怕驚動了紫薇,複又靜了下來。

青喬道:“我仔細探過了,紫薇那賤丫頭每次去探望二夫人都會帶些時興糕點什麽的,咱們大可以在那些吃食上做手腳。”

蘇如畫會心一笑,往右手小指上套上金絲護甲,道:“嗯,懂得知恩圖報,看來本夫人對你們好是沒錯的,記住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別讓人看見抓住了軟肋!”

“嗯!”三個忠心的丫鬟伺候好夫人後就退了出來,去做計劃好的大事。

不用猜,接下來又將會是一場場的勾心鬥角,針尖對麥芒。

她們是會鬥得是你死我亡,還是兩敗俱傷?

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說到底她們不過是一群和不公平的命運抗爭的女人而已,不管輸贏她們的命運還是要掌握在男人手裏。既然是輸是贏對隻會便宜那些薄幸男人,又何必無謂鬥下去呢,本來她們一生已經過得很淒苦,卻還要為了不值當的男人鬥頭破血流,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不知該說他們狠毒呢,還說他們可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