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二章 抗旨

她是夜淺夏,在現代就是這個名字,隻是穿越後借用了這副身體罷了,並不算騙他。

劍尖再向前一寸,百裏溪雙眼布滿血絲,“你不是我的夏兒,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冒充我的夏兒,她現在在哪?”

她是他最深愛的人,朝夕相處,情趣相投,哪怕隻有一點點改變都能敏感的察覺到,何況是偷天換日這樣的徹底。

淺夏心知此事定是瞞不過去了,手攥上劍刃,忍住傷口的痛楚,她望向他悔不當初的眸子:“這個故事說起來有些離奇,師兄或許不信,但淺夏所言句句屬實……”

一聲燭花爆響,采薇軒裏出奇的安靜,淺夏將自己在現代的身份、工作、親人朋友以及是如何穿越而來,大概講述一遍,百裏溪安靜的聽著,眼中精光幾經明滅,手中的劍緩緩放下。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是這個時空的人?”他完全不敢置信。

縱然是太兮山那樣最玄妙的所在,集天下間千奇百怪之事,洞察世間玄機,他仍然不敢相信淺夏所言虛實。

“我來自幾千年後,那個時代的人不用這種兵器,我們用更具殺傷力的武器。”她看著百裏溪手中染血的寶劍。

“那夏兒呢,我的夏兒呢?”他吼得歇斯底裏,完全不負溫潤模樣。

“我不知道!”淺夏搖著頭,“我隻是靈魂穿越而來,至於你的夜淺夏,有可能像我一樣穿到另一個時空也不一定。”

靈魂互換的說法不是沒有,但是淺夏不敢肯定那個夜淺夏是不是就到了她的身體上,過著原本該屬於她的生活,亦或者到了別的時空去。但眼下她隻希望自己所言能夠安慰眼前這個心如死灰的男人。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能夠給人以希望,給人活下去的勇氣。

嗆啷——

手中寶劍落地,百裏溪踉蹌著腳步走出采薇軒,雙目暗淡,如同死灰。

樓東瑜和小竹子這才及時趕回來,見淺夏一身的血,嚇得臉皮都白了:“王妃,您受傷了!”

淺夏心有餘悸的堆坐在椅子上,無力說道:“我沒事!”

縱然這隻是她的身體,他依舊狠不下心下手。

那是痛到骨子裏的深愛。

那之後百裏溪便如同銷聲匿跡了一般,江湖上很長一段時間都聽不到太兮山的任何動靜,就好像那個世界上最神秘的所在,一夕之間消失了一樣。

東風來襲,春悄悄萌芽,冰雪初融時候,大昭國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皇帝選秀廣納後宮,二是北狄的和親使團要來了。

李軒璟登基後進行了一係列新政改革,大刀闊斧的鐵政下初見一些成效。

但這位年輕的皇帝,膝下隻有一女,做成王的時候也不過一個正妃兩個側妃,兩個侍妾,如今這幾個人顯然不符合皇帝的標配,加上子嗣空虛,於是年初的時候就有大臣十分高瞻遠矚的站出來,諫言說要皇帝年輕氣盛之時廣納後宮綿延子嗣。

這一提議年初是便有了,複議的朝臣還不少。但都被李軒璟壓下來了。

皇帝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一國之君要沉心朝政,後宮豐盈不是什麽好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想借著機會往我身邊安

插眼線吹枕邊風,借機拖慢我變革的步驟,好便宜你們自己是不可能的。

可出了正月,皇後竟然一病不起,兩個側妃又爛泥扶不上牆,擔不起一個後宮,於是朝臣再次進言,請皇上選秀,一來有人照料皇上起居,二來早日誕下皇子,也是大昭千秋萬代的福氣。

這一次李軒璟倒是動搖了,大筆一揮批了個“準”字,於是天底下沸騰了,凡是女兒到了適嫁年齡的,都恨不能把自己女兒塞進皇宮。

長寧侯府也不例外。

自從選秀的告示張貼出來,夜芊芊的心當時就活泛了。

雖說無緣一睹皇帝做王爺時的真容,但是有幸曾見過靖王,靖王爺的風流倜儻英武之姿,幾個月來在她的腦海中都揮之不去,隻恨自己沒有那個好命代替夜淺夏嫁過去。

靖王跟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那長相自然也差不了。

上次選秀,因為淺夏已經嫁進王府而耽誤了她的選妃之路,曾經好一頓恨淺夏。

沒想到老皇帝沒過年就上了西天,不禁暗自慶幸,幸好她沒進宮,否則不是就要守了活寡。

這回倒好,有機會進宮她豈能錯過,到時候淺夏不過是個王妃,她要是日後封個皇妃什麽的,豈不是比淺夏高出不知多少。

打定了主意,跟夜夫人商量一通,他們偷偷買了淺夏母親留下來的宅子鋪子,湊了些銀子,一一疏通人脈。

沒想到輪番篩選下來,還真進了最後一輪。

皇帝看秀女早就看的頭昏眼花了,正興致缺缺的時候,忽聽太監唱到“長寧侯府夜氏芊芊”,忽然抬眸,看著那與淺夏有三分相似的臉,鬼使神差就撩了牌子。

於是夜芊芊就這麽進了宮,還封了妃,這下長寧侯府可真是光耀了門楣,天天送禮送拜帖的趨之若鶩,趕都趕不走。

淺夏對自己這個妹妹進宮為妃一事沒多大興致,後宮那麽大,就她那點本事,能保住命就不錯了,還真想翻出什麽浪來。

隻是淺夏一時輕敵真就鑄下大錯,日後自己受的諸多苦難全敗這個妹妹所賜。

這是後話,淺夏不知,自然也就沒心沒肺的玩著。

時間轉眼到了三月,大昭迎來了北狄的和親隊伍。

那天街上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淺夏站在當街看熱鬧,身後推推搡搡,不知不覺就被推到了前麵。

身後一個略微比她高些的女子,也被推了過來,不小心撞了淺夏一下,十分不好意思的道歉。

淺夏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大大方方的說沒關係,倆人你來我往聊開之後甚是有相見恨晚之感。

於是北狄的和親公主也不看了,倆人手挽手的去望城樓下館子。

天南海北的一談,直到日落西山,小竹子連催了幾次,淺夏才醉意朦朧的珊然下了樓。

樓下淫雨霏霏,李軒昊手撐著一把油紙傘,一身玄色錦袍,站在車水馬龍的鬧市間,自成一幅景致。

她看的有些呆了,半晌才在緩緩踱步過來之人的灼熱注視下,通紅了臉頰,跟身側的女孩告別:“我相公來接我回家了,日後我再來找你玩,對了,你家在哪?也在遙京嗎?”

那女子的視線從李軒昊朗眉星目唇勾齒畫的臉

上移到身邊笑靨如花的淺夏身上,爽朗一笑:“我不是遙京人,你也不用來找我,我會去找你的。”

淺夏笑笑,揮了手告別,便跟上李軒昊的腳步。

走出避雨的屋簷,她鑽到傘下,一隻手伸出去打算接下初春的第一場雨,誰知雨水還沒濕透手心,一直竹竿傘柄便塞了進來。

她一愣,本能的攥住,眉間卻有些惱,一個大男人竟然讓女人撐傘,真是小氣。

誰知窩心的一口氣才生了一半,身下忽然一輕,竟是被李軒昊攔腰抱起。

結結實實的一個公主抱,從望城樓一路向靖王府,從十裏長街一直到心之所往。

她撐著傘,他抱著她,仿佛天地間隻剩這一方,世界中唯有二人。

她的臉上有淺淺淡淡笑意,他垂眸凝視妍妍芳華,雙目之中繁花失色,唯有一人。

丁木頭跟在靖王身後,車夫跟在管家身後。

隨行之人十萬個不解,好好的馬車不坐,卻要在大街上淋雨。

但又都敢怨不敢言,誰叫人家是主子呢。

進了臥房的門,李軒昊才緩臂將淺夏放下,麵不改色的臉長舒一口氣,說了兩個字:“好重!”

心裏旖旎的所有美好瞬間被這句話崩碎,一雙拳頭比雨點還密垂在李軒昊身上,卻沒有一絲力氣。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吻,墨色雙眸中是繾綣柔情。

李軒昊今天的心情仿佛特別的好,也不為別的,隻是暗衛今日送上來的證據徹底洗清了她王妃所有的嫌疑罷了。

其實有沒有疑點又能如何呢,不管好還是不好,他都切切實實的愛上了這個人,不管她是偽裝也好還是真心也好。

他雖貴為王爺,但是願意沉淪。

是誰說美好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放在今時今日真是特別的應景。

任誰都沒想到,第二日早朝下來,真的就是誰都笑不出來了。

李軒昊厚底雲靴踏在剛被一場春雨洗刷的長街上,纖塵不染,臉上卻攏著一層寒霜。

剛才在朝堂之上,那個北狄來的郡主,就那樣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昭國的皇帝麵前,指著他的鼻子說,“我誰也不嫁,我隻要他!”

李軒昊冷著一雙星眸,卻沒能將那女子逼退一分,這時才猛然察覺,這個所謂的北狄郡主竟然就是昨日與淺夏在一起的女子。

第一次他跟李軒璟有如此強烈的衝突,從朝堂上一直吵到後宮。

李軒璟滿口江山社稷舍身取義的大道理,李軒昊偏偏不為所動。

他之前要拖住皇後,要迷惑敵方的尖細,這才在靖王府故布迷陣,搞得靖王府一度烏煙瘴氣。

那時他心無旁騖,看那幫沒腦子的女人爭得麵紅耳赤也當熱鬧,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淺夏雖然不說,但他看得出來她不希望自己再跟其他女人有任何牽扯。

她家王妃雖然不難哄,奈何他現在除了靖王這個王位送不出去,其他的王府實在沒有什麽還是他名下的了。

可皇帝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不答應,就是要他娶北狄的郡主。

靖王當麵抗旨,絲毫不給李軒璟麵子,撂下句“恕皇弟不能從命!”甩甩袖子走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