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五章 逼宮

站在成王府門前,靖王遲疑再三。他相信二皇兄讓自己先進府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商議。或許是皇後給自己設下了一個大埋伏,或者皇宮裏還有其他危險,但如果此時自己抬腿進了成王府,那麽二皇兄謀反的罪名就被自己坐實了。

他是征南大將軍,手握重兵,在如此風口浪尖和一個被扣上謀逆罪名的王爺糾纏在一起,這不是落人口實嗎。

可若不去,王府高牆內,二皇兄會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或者麵臨什麽危險?

不會!靖王搖頭,既然他的親衛敢站在這和自己僵持,就說明成王是無礙的。

那麽他就必須進宮麵聖,有什麽誤會當麵和皇上說清。

打定主意,靖王對已經拔出兵刃的親衛道:“你們回去回二皇兄,麵聖後,本王自會前來請罪!”

說罷,靖王飛身上馬向皇宮進發。

煌煌高牆數丈,靖王站在宮門勒馬觀望。

宮門處的守衛似乎比往常增加了許多,很多還是他不熟悉的臉孔。

忽然一支巡邏的小隊走過來,與當值的侍衛交談幾句,靖王眉峰一凜,那是大皇子府上的人!

多年帶兵打仗的直覺讓他生出一絲警覺,現在孰真孰假隻能到父皇跟前才能確定。

縱身一躍,他從馬上跳起,在馬屁股上踢了一腳,馬匹受驚,嘶鳴一聲直奔宮門口瘋跑過去。

幾個守衛被突如其來的駿馬衝的一亂,靖王趁著這個空隙,飛身上了城牆,一路飛簷走壁直奔皇帝禦書房。

不管奉帝是不是大昭最勤政愛民的皇帝,但至少表麵上他是做的十分勤政愛民的,至於禦書房裏到底都站著一些什麽人,就不得而知了。

今時禦書房內靜悄悄的,幾個太監低著頭從門口經過,目光遊離。

而宮中當值的禁衛也換血一般去了一大批,全都是他不認識的麵孔。

這其中越來越透露著蹊蹺,靖王就越不敢輕舉妄動。

撥開禦書房上琉璃瓦,他向下觀望房內動靜。

說起來堂堂一個皇子,竟然幹出如此雞鳴狗盜之舉,也實數無奈。

他心裏悠悠歎一口氣,眉頭卻越擰越緊。

禦書房裏根本沒有什麽皇帝,坐在龍踏之上的正是他不學無術的大皇兄!

靖王雙手握拳,就欲縱身下去與李軒驊理論,身為皇子,覬覦皇位是大不敬之罪,何況父皇尚在,也並無立他為太子的旨意,如此膽大妄為欺君罔上,簡直罪不可恕!

但是,片刻後,李軒昊平息怒火冷靜下來。皇宮內詭譎變換,在見到父皇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於是,他收腳,打算找個熟悉之人問個清楚。

然而靖王身形剛一晃動,一塊琉璃瓦被他踏碎滾落到地上。

巡查至此的禁衛高喊一聲:“誰?”

呼啦啦的人馬朝這邊湧過來。

靖王隻覺身後有人拉自己一把,猛地回頭,竟然是李軒璟。

“二皇兄?”

成王食指搭唇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招手讓李軒昊跟上自己。

靖王滿腹狐疑的跟在李軒璟身後,一直到了一處僻靜角落。

成王站住腳步,眉頭一展鬆了一口氣似的對李軒昊道:“就知你的脾氣一定會找到這裏來”。

李軒昊卻

並不答言,隻是反問:“二皇兄怎麽會在皇宮,你不是在王府嗎?還有,皇宮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守衛全都換掉了?父皇在哪?”

“你且稍安。”成王環顧四周,確定無人,才拉了李軒昊邊走邊道:“你的問題待會再跟你解釋,現在先跟我去見父皇”。

這是從假山內挖出的一條隧道,窄小潮濕,顯然是倉促而成。

沿著隧道一直向內,空間漸漸開闊起來,也光亮不少。再向裏有一道門,守門的正是禁衛統領葛林。

靖王臉色越來越凝重,陰沉似狂風將至,行至門邊,突然止住腳步質問成王:“二皇兄,你且告訴我,父皇是不是在裏麵?”

回來的路上,豫王攔住他的車駕,說的便是成王軟禁皇帝,有逼宮謀逆之罪。

當時他並不相信,隻相信自己的同胞兄長絕對不是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可是眼下,皇宮內昏暗的地道,重兵把守的房間,讓李軒昊遲疑著不敢求證,不敢舉步。

成王似乎有些失望的搖搖頭:“原來在你心裏二皇兄就是那麽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嗎?”

說著,他突然推開大門。

隻見房間裏燈火通明,幾個太監正立在床前候命,幾位禦醫開著方子商討著病情。而皇帝半躺半臥在龍床之上。

聽到門聲響,麵色蒼白的奉帝抬起頭來,眼中忽然閃出一絲喜色:“皇兒回來了!”

李軒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父皇!”堂堂七尺男兒一下子紅了眼眶,跪爬到皇帝床前。

跫勁的大手握上略顯病態的手,靖王問:“到底發生了什麽,父皇緣何至此?”

皇帝未曾答言,揮手先讓眾人下去,房間裏隻留成王和李軒昊。

拉著李軒昊的手,皇帝先咳嗽一陣,才咬牙開口:“軒驊那個不孝子!”說到讓他痛心的皇子,皇帝手拍著床沿,情緒激動:“還有皇後,皇後這個賤人!”

真相已然呼之欲出,看來真正有謀反之意的是皇後和大皇子,隻是皇帝和二皇兄又是怎麽到了這的呢。

成王這才將一切據實告知。

原來在李軒昊出征後不久,皇後便聯合朝臣,屢屢給皇上施壓,要求盡早立太子,以正國本。

但是對大皇子,皇帝一直並未有立為太子的打算,於是當朝把幾位大臣訓斥一番,壓下此事,並下召,以後若有再敢上奏請求立太子者,逐出朝堂。

此一番作為徹底給皇後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原本擁立大皇子的不少朝臣,也開始作壁上觀,持中立態度。

被逼之下兵行險招竟然動武逼宮,幸好當日二皇子發覺大皇子府有異樣,及早探進皇宮。

然而李軒璟隻身前往並未帶一兵一卒,當時禁衛與大皇子府兵交手時,皇帝臨時指了這樣一條密道。

李軒璟和皇帝在密室已經待了幾天,奉帝氣血攻心,身體每況愈下,無奈之下,成王帶來幾位禦醫,每日照料皇帝身體。

聽到此處,靖王劍眉倒豎,恨不能立時殺出密室,將李軒璟血刃在自己刀下。

“等等”老皇帝安撫住李軒昊:“你總是這副急脾氣,如此,讓我如何放心把皇位交付給你!”

李軒昊猛一抬頭,驚詫問道:“父皇說什麽?”

“朕是說,待朕殯天之後,要將皇位傳給你。”以為自己的兒子聽到

這個好消息,是高興懵了,一時消化不了,皇帝才又重複一遍。

誰知靖王臉色變了幾變,突然跪在地上猛磕頭:“萬萬使不得,父皇,使不得啊!”

“有何使不得,你是朕最寵愛的皇子,朕便是把江山交給你又能如何!”

“父皇!”李軒昊抬頭,“父皇身體康健,立太子之事尚且不急,又何談百年之後……”

李軒昊還欲說什麽,卻被皇帝擺手打斷,又是一陣猛烈咳嗽之後,嘴角溢出血絲。

靖王隻覺身體一僵,伸手就去擦拭。

皇帝搖了搖頭,擺手道:“不用了,朕的身體,自己清楚的很,那個逆子下的致命毒藥,怕是熬不過今日了!”

一個炸雷自頭頂轟然炸開,李軒昊臉色慘白。

他們竟然給父皇下了藥!

提起含章寶劍,他再抑製不住心頭怒火,恨不能一時殺到禦書房去。

剛剛他就是在那個地方看到那個狼心狗肺的大皇兄坐在父皇的皇位上,他是那麽急切的想要得到那個位置,甚至不惜給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毒!

李軒璟緊緊抱住失去理智的靖王,因為力氣完全不如李軒昊而被拖出去老遠。

“軒昊,你冷靜冷靜,現在當務之急是父皇的詔書,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

他們已經守在皇上身邊數日,能想的辦法全都想了,禦醫全都束手無策,加之慢性毒藥早已病入膏肓,現在就是神仙也回天乏術了。

冷靜下來的靖王忽然留下一行清淚,重重跪倒在地:“兒臣不要什麽皇位,兒臣隻要父皇活著!”

幼稚而又倔強的言語從一位殺伐無數的大將軍口中說出,異常堅定。

此刻他不是什麽能征善戰的大將軍,不是什麽殺伐果斷的靖王爺,在父親麵前,他偏執的像個孩子。

“昊兒!”皇帝悠悠歎息一聲,眼裏有縹緲目光,“你這個脾氣啊,和你母後最像!”

靖王咬咬牙,往前又湊了湊身體,方便垂暮的皇帝撫摸他的發心。

心中似有千言萬語,然而時間並不容許這對久別重逢的父子嘮一嘮家常。

“我已起草好詔書,加蓋皇帝玉璽。接旨,這天下便是你的了,以後大昭的國運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昊兒,不要讓父皇失望!”

皇帝的手有些微顫抖,目光卻盡是柔色,似乎在透過他的臉看著另一個人。

李軒昊猛地抬頭,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直言不諱:“父皇,您當知兒臣心性,一心隻撲在領兵打仗上。十年來,試問邊關將士無一人不認得兒臣,無一人不服兒臣,可在朝堂之上,兒臣從未悉心經營過什麽,與朝中文臣又多數都有糾葛。兵史子集倒是讀了不少,可關於治國方略,兒臣就是一個門外漢,一竅不通。

父皇若在此危急關頭,將江山交給兒臣,豈不是要將大昭萬裏好河山葬送在兒臣手中嗎,百年後,兒臣向泉下列祖列宗如何交代?兒臣就是大昭的罪人啊!”

靖王所言句句赤誠,讓皇帝不由麵露難色。

他一生並不以祖宗規矩為重,一輩子不知犯下多少荒唐事,更不介意不顧規矩將皇位傳給手握重兵經營幽雲十八衛的靖王。

可眼下迷離之際,大概是即將麵見列祖列宗,突然生出那麽點敬畏之心,竟然被靖王說的動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