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三章 中毒

淺夏抱著根甘蔗坐在搖椅上奮鬥的不亦樂乎,忽然小竹子跑進來說拓跋玉在錦苑擺好了酒席,請王妃過去宴飲。

“王爺去嗎?”她不疾不徐問道,咬一口甘蔗,翻一頁書。

小竹子仔細想想:“沒聽說請王爺啊。”

“他在我家吃我的住我的,請我吃飯花的不還是我自己的錢,不去!”

幹脆利落的拒絕,一口咬斷甘蔗,就好像咬在某人的脖子上。

小竹子激靈一下,摸摸自個脖子:“那我去回傻大個。”

沒走五步遠,正迎上自以為豐神俊朗的男子,搖著紙扇,笑的滿臉開花:“就知道下人是請不動王妃的,小王這不親自前來了。”

淺夏幹笑兩聲,“二王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過今天實在吃的太飽,積食了,二王子之約改天吧。”

說完她轉身,留一個窈窕背影給紙扇綸巾的某人。

某人搖搖扇子,溫和一笑:“既如此,草原新近的幾匹狐裘,王妃是無緣了,原本是想送王妃,以謝收容之恩的……”

跑路的腳步突然一頓,狐皮?淺夏兩眼放光,笑微微轉身:“既然準備了禮物,哪有不去的道理,二王子先請!”

轉眼熱情如火,拓跋玉心裏好笑,看來齊蔚的消息沒錯,夜王妃的確是個愛財如命的人。

狐裘的確很漂亮,是難得一見的墨狐皮,通體烏黑,油光鋥亮一根雜毛都沒有,做成的裘皮更是讓人愛不釋手。

當然,如果是沒有齊蔚在場的情況下。

齊蔚手撫著狐裘,看到淺夏走進來,欠身施個禮:“王妃姐姐許久不見,妹妹身體不便行禮,姐姐見諒!”

幹笑幾聲,淺夏找個位置坐下:“見諒!見諒!嗬嗬!”

眼睛瞪向拓跋玉,他怎麽沒說齊蔚也在。

早知道別說墨狐皮啊,就是龍皮她也不來。

拓跋玉酒量極好,又巧舌如簧,幾番下來,饒是淺夏一再推脫,還是幾杯酒下肚。

雙頰立時紅潤起來,瞪著一雙眼珠子就知道傻笑。

齊蔚與拓跋玉對視一眼,起身離席。

須臾,錦苑大門緊閉,接著李軒昊黑著一張臉走過來。

一腳把房門踹開,微眯著眼睛,像一隻伺機而動的猛獸,低沉的氣息隨時可能置人於死地。

坐在廳中的拓跋玉聞聲抬起頭來,瞧見來勢洶洶的靖王,傻笑一聲:“好巧,酒菜剛溫好,王爺就到了。”

他醉意稍顯,給人的感覺半瘋半癲。

隨後進來的齊蔚見到這一幕,臉上不由一白,一聲質問未出口,生生咽了回去。

隻聽靖王低沉聲音冰冷質問:“夜淺夏呢?”

“夜淺夏?哦,王爺說的是王妃吧,王妃不勝酒力,喝多了,小王剛剛差人送回采薇軒了。”

“齊蔚!”

齒縫中冷冷擠出兩個字,靖王轉身怒目齊蔚:“側王妃打算如何跟本王解釋?”

解釋,她怎麽解釋。

明明之前跟拓跋玉商量妥當,她趁夜淺夏醉酒之時稟告靖王王妃行為不檢點給王爺帶了綠帽子,然後帶人捉奸現場。

豈料一切並未按照原先的說辭來,她告密引了李軒昊過來,撞見的隻有一人一壺幾杯冷酒。

她這是被人擺了一道!

“王爺!”齊蔚哀呼一聲跪在地上,未開口,淚眼已然婆娑:“王爺,嬪妾全是被脅迫的呀,嬪妾哪有那個膽子誣告!”

“脅迫?”靖王眼光一沉,瞥一眼兀自自斟自酌的拓跋玉:“什麽人膽敢脅迫本王側王妃!”

“是他!”柳眉一豎,塗著鮮紅指甲的手一指拓跋玉:“就是他。拓跋二王子昨日潛到嬪妾清音閣,揚言若不按照他交代去做,便要殺了嬪妾!隻怪嬪妾一時貪生,才冒犯了王妃,王爺開恩啊!”

就算她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既然拓跋玉無情就不能怪她無義了!齊蔚眼帶惡毒惡偷偷盯著拓跋玉,仿佛能從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李軒昊眸中精光忽閃,淩厲目光劃過齊蔚戰戰兢兢的臉,最後定格在拓跋玉身上。

“二王子是不是對靖王府中事管的太寬了些!”

“王爺說笑,小王今日方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古人誠不欺我!小王在這可要喊一聲冤枉,好好一

頓宴飲,竟是如此被心思歹毒之人利用,可憐啊!”

“今日之事本王定會查明,是非黑白,誰都別想逃了幹係!”

冷然視線一一逼過,仿若洞察一切。

此中陰謀必然,但到底誰在撒謊,還有一個當事人他必須問個明白。

沉穩慣了的靖王爺腳步不知不覺加快起來,什麽堵在胸腔裏一樣憋的難受。

方才齊蔚告密之時,他憤怒的簡直要炸掉了,寫了一半的奏折被攔腰捏斷,黃楊木桌子都震碎了。

當事實並未如齊蔚所說,錦苑裏隻有拓跋玉一人的時候,心裏恍惚閃過一種叫做慶幸的感覺。

他到底在慶幸什麽?

眨眼間到了采薇軒,婢女們端著熱水毛巾進進出出。

李軒昊黑著一張臉,二話不說,直接推門進去。

吐得昏天暗地的淺夏隻穿著一件白色中衣,趴在床上,小竹子拍著胸口給她順氣。

哐當門響聲震得房間裏的人齊齊看向門口,小竹子臉色一變,輕問一聲:“王爺,您怎麽來了?”

“本王的寢殿,本王來不得誰能來得!”

低沉嗓音中是升騰怒意,他大步上前,一把攫住淺夏下頜:“說,你下午幹什麽去了?”

醉的迷迷糊糊的女人迷離雙眼看清眼前的人,卻看不清他臉上的怒意。

嘿嘿傻笑幾聲,忽然拍開李軒昊的手,轉身去床裏又翻又找。

“喏,給軒曄的!”

慘白掌心捧著一張墨狐皮,她眼眶發紅的對著他笑。

心驀的一抽,胸腔裏什麽東西正在悄悄化開。

那雙秋水桃花的眼睛此時正努力睜著,捧著狐裘的雙手不堪其重一樣,搖搖欲墜。

他接過狐皮,怒氣消了三分,放低了聲音問她:“給他這些做什麽?”

“自然是天涼了,軒曄身體不好,會生病……他病了,你會……心疼!你心疼……我也……我也……”

一句話斷斷續續,李軒昊等了許久也沒等她說完整。

掐著淺夏雙肩,用力搖晃:“我心疼,你會怎樣?你說啊,你會怎樣?”

小腦袋被搖的撥浪鼓一樣,她不適的皺緊雙眉,喉間滾出幾聲不舒服的嚶嚀,卻始終沒有回答出他的問題。

采薇軒裏靖王爺抱著醉酒王妃輾轉難眠,清音閣裏,齊蔚膽戰心驚等著處置結果。

守衛在門口站了幾個時辰了,一言不發,靖王哪裏一點消息都沒有,她現在就算送信給尚書府都派不出人去。

蘇月遣退侍女,跪到齊蔚麵前:“王妃,此事若被王爺查出真相,尚書府必會遭受牽連,眼下我們必須做點什麽,不能坐以待斃啊!”

齊蔚這會都急的直跳腳了,“我要是有辦法,還能等死嗎,你有主意你倒是說啊!”

蘇月掃視一圈,確定周遭無人,跪爬幾步附到齊蔚耳邊低語幾句,最後叩頭:“這隻是奴婢一己之見,到底可不可行還要王妃拿主意!”

柳眉一豎,齊蔚咬著牙花子:“事到如今也隻能拚一拚了,萬一賭贏了,那個位子就是我的!”

蘇月鬆了一口氣,片刻後去而複返:“王妃,都準備好了!”

“確定沒人看見嗎?”

“奴婢很小心,絕對沒人看見!”

詭異的笑容在燭火裏妖冶蒼白,一個執著於權利的人注定無可救藥。

清晨,淺夏早早起來數銀子,攏著賬本又對了一遍,眉心微蹙,咬著筆杆子哭喪一張臉。

“怎的大清早起來就一臉不快,王爺昨夜招您了?”小竹子調笑著過來,把一碗清茶放到案邊。

淺夏歎一口氣,惡狠狠瞪著眼珠:“拓跋玉這個混蛋,別落在我手裏,否則定叫你生不如死!”

住進來這才兩天,拓跋府上上下幾十口子人全在靖王府養膘,吃喝拉撒哪一樣不是銀子。

她就是一隻隻進不出的貔貅,從她手裏摳銀子,這不是在心尖上剜肉嘛。

氣的牙根癢癢,筆杆子上又多了兩個牙印。

“來人,我們去會會拓跋二王子!”有賬就要趁早算,拓跋玉這個隻草原狼,她一定要狼毛出在狼身上!

小竹子愣了一下,答應一聲跑出去。

忽然身後重物倒地的聲音,驚得她猛地回頭,隻

見淺夏直挺挺倒在地上,桌子上筆墨全翻了,漆黑墨汁汙的到處都是。

“王妃——”

小竹子驚呼一聲,旋身又跑回來,招呼人趕緊找大夫過來。

片刻功夫,采薇軒圍了幾層人,大夫堵了一屋子,一個個束手無策,急的直搓手。

這功夫,靖王還未下朝,府上主事的不在,王妃又出了意外,小竹子一雙眼睛紅的都快哭了。

“老大夫,您快想個主意,王妃這是怎麽了?”

須發皆白的老大夫擰著眉頭撚著胡須直抖手:“姑娘,老夫實在拿不出主意來呀,王妃這是中毒之症,可到底中的什麽毒,怎麽個解法,老夫也不知道!”

“不行,我要去找王爺!”小竹子牙一咬,聲音裏都帶了哽咽。王府裏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的毒藥,這不是要王妃的命嗎!

金鑾殿裏靖王口舌如簧舌戰群儒,文官主和,武將主戰,古來有之。

豫王戰敗,更是失了將士誌氣,此等關頭文官拿出的法子自是千篇一律的講和。

雲國挑起的戰火,昭國連失幾城,如今豫王下落不明,在這種背景下講和,雲國獅子大開口,豈是昭國割地就能擺平的。

“父皇,兒臣十五歲領兵,征戰十年,戰功累累,從無敗績,隻要父皇一聲令下,兒臣帶十萬大軍必橫掃雲國,到時候,割地求和的是誰恐怕就另當別論了!”

高坐皇位的皇帝被說的士氣鼓舞,正要發話,忽然百官中站出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臣,正是當朝丞相,左康。

“陛下,使不得啊!”左康正在病種,顫顫巍巍站出列:

“靖王十年軍功不假,可南疆氣候不似塞北幹燥,王爺恐怕也難展伸手。

況且南地雲山霧罩,駐邊將士苦寒,深受其苦。先祖開國至此,南疆諸城不僅稅收慘淡,朝廷還要連年施行減賦免稅政策,朝廷治理有心無力。如今幾城連失,正證明這些城池實在不適合我國百姓居住,讓出去也未為不可。”

靖王氣的噴火,身為國士,這豈是一國宰輔說出的話。

如此老邁昏庸之人,竟然委以重任,簡直是一國恥辱。

“愛卿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皇帝撚著頜下幾縷青須,狀似沉思。

靖王冰冷眉峰微挑,冰寒視線逼視得左康連退數步,肅穆宣告:“侵我國土者,雖遠必誅!”

“嗬嗬……”左康半晌從震驚中回神,“靖王可也別忘了,若非靖王府上丟了邊防布軍圖,豫王殿下也未必慘敗至此,一張布軍圖都守不來,王爺要用什麽叫士兵信服,您有能力收複國土,一雪前恥?”

掃帚眉抖了幾下,左康拱手對皇帝施禮:“靖王殿下恐怕溫柔鄉呆的久了,如何帶兵打仗都忘了吧!”

朝堂下忽然傳來一陣哄笑聲,不少文官站出來附和,就連幾個武將看過來的目光也帶著審視。

此時,身著絳紫官袍的成王忽然出列,“父皇,南疆地薄,但到底是昭國疆土,寸土不收,日久必成後患。我國東有狼毒,西有荼夏,北方尤鄴虎視眈眈,一個雲國尚能割裂南邊疆土,如若幾國聯合圍而攻之,豈不兵臨城下,不日將我昭國瓜分!”

皇帝臉色稍有動容,沉吟片刻微微點頭。

成王乘勝追擊開口勸:“父皇,此時不震我三軍士氣,立我國威,更待何時啊!難道真要等到群狼環伺,四麵楚歌嗎?”

皇帝老臉上深沉的寒潭水一樣,不再猶豫,宣旨道:“著靖王李軒昊為征南大將軍,十日後出兵!”

李軒昊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遙遙對成王點頭示謝。

沒想到,關鍵時刻,幫自己的還是二皇兄。

早朝未散,就出兵細節還有商議,有太監走到皇帝麵前耳語,皇帝臉色倏變,擺手示意眾臣安靜,對太監沉聲道:“宣!”

小太監下去,片刻後,金殿門口尖細嗓音唱道:“宣荼夏二王子拓跋玉覲見!”

隻見白衣紙扇的拓跋玉步履泰然的走到大殿之上,施然叩禮,嘴角淡然若風的笑意蔓延開來,緩緩開口:“荼夏使臣拓跋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靖王剛舒展開的眉峰忽而又皺緊一起,凝眸看著緩步而來的拓跋玉。

這個人此時不應該在自己府上好吃懶做嗎,怎會突然出現在金殿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