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蠱兒初長成_第四十三章 父與子
老盛頭的到來顯然驚動了很多人，有一個坐在前排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顫巍巍的開口說道：“盛哥兒來了，許久不見弟兄們可都很掛念你呢。”
“掛念？……掛念著我這把老骨頭怎麽還不去死吧……”老盛頭陰陽怪氣的回應著。
“盛哥兒這就是說笑了，弟兄們風裏雨裏都過來的交情，都是真心掛念你啊，你若是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咱們盛部落就沒了魂啊……”又有一個身影站了起來說道，聲音裏罕見的帶了一絲悲切。
盡管這人是在很掏心掏肺的說話，老盛頭卻依舊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表情。他向蠱牙兒一示意，朝著前排的座位走了過去。
身影有些蹣跚，衣著還是那樣的髒亂不堪，有坐在後邊的人似乎是想起來向他行禮，卻都被他用眼神製止了。
一邊走著，老盛頭一邊說道：“吆嗬……怎麽著，你們還想人多欺負人少啊？”
“要不這樣，來，來……老四、老五、老八你們也來，別光讓老二老三說話啊，你們也來教育教育老哥哥我，來啊！”
老盛頭的聲音越來越大，說話時那長長的胡子都在不停的顫動，充分顯示出了此刻他內心情緒的深刻波瀾。
“說話呀！怎麽不說話了？不是一個個都人五人六的麽！都來教教老哥哥我，看看你們這些年到底兔崽子的長進了多少！”老盛頭一屁股坐在了前排的桌子上，吹胡子瞪眼的說道。
依然沒有人說話，場麵詭異的安靜下來，前排的幾個老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都沒有敢再說一句話。
老盛頭卻還不肯罷休，接著數落道：“不吭聲擱那裏縮住腦袋當烏龜就以為沒事了？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一堆窩囊廢！”
“就你們這般廢物的模樣，對得起死去的老六、老七和小九麽！”老盛頭越說越激動，那些老人臉上的尷尬卻越來越濃。
後麵坐著的人此刻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劇本不該是這麽演的啊，他老盛頭不是已經退出部落了麽，怎麽族裏的這些大人物還是讓他訓得跟孫子一樣……
眼看著已經無人可以治住自己，老盛頭正準備順勢提出索要精血的要求，卻突然有一陣鼓掌聲傳了出來。
一隊隊的勁裝士卒從議事堂的入口處行來，有女子輕著
羅紗舉著傘蓋在後跟隨。
傘蓋下隱約間有一個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的身影顯露出來。
著了一身繡金龍袍，頭戴平天冠，腳踩出雲履，步伐穩健而有力。
掌聲，正是從他手中傳來！
“真是許久不見了呢～歲月都將耗子磨成了貓，你卻依然還是這副不依不撓的性子……”
“真是沒辦法啊……”那男子身影從傘蓋下邁步走出來說道。聲音雖然不大，略帶些磁性的聲線卻襯托著他的每一句話都那麽的厚重而富有張力。
老盛頭沒有回話，眼見那身影愈來愈近，愈來愈近了，老盛頭的眼神裏卻隻有複雜。
“族……”有人忍不住悄悄呼喊。
“族！”又有人麵帶激動的吼了出來。
“族……”
“族！”
“族。”
一句又一句的聲音，像是叮咚的泉水，一點一點匯聚成了汪洋的大海。那些零零碎碎的聲音匯聚著，匯聚著，瞬時狂暴了起來！
那是一個聲音，那是一種信仰，那是一種可盼而不可期的，在整個蠱地都擁有超然地位的，上師們恩賜給蠱人的最高的榮譽！
“族！”
起於天地蒼茫，歸於大地洪荒。天地雖老而我不吝，世間滄桑而我不以為然。亙隨遠古，是為族！
不論是那些置身前排的盛部落長老們、後邊默默無聞的新晉貴族們，甚至於那些冷漠健壯的黑衣鐵血漢子們。他們盡皆五體投地的跪拜了下來，那姿勢裏有虔誠，那姿勢裏有瘋狂！那是他們對於他們“族”的崇高敬仰和真摯向往！
有一股氣勢緩緩醞釀而出，甚至影響了這天，影響了這地，影響了這片方圓都要向那人跪拜似得……
卻獨獨有兩人不同！
若要說蠱牙兒行的禮節依舊是麵見族長時的撫膝禮而顯得不夠恭敬的話，那老盛頭，就簡直是猖狂！
狂亂的白發被一簇簇小風帶的飛舞，肮髒的衣袍上還釀著新進沾染的塵土，他就那般立在了那裏，眼神裏帶著憐憫，帶著痛心，帶著複雜……
帶著那一抹深深的，天地間的格格不入！
那身影更近了，一語不發，隻是足尖輕輕一點，就衝上了那黑晶石麵的天頂。
身後本來跟隨的衛
士和侍女卻沒有跟上去，將黃羅傘蓋下了，他們就都去到了座位的後方比鄰而坐了下來。
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天頂上那一張黝黑的發亮的黑曜石座椅上，雙手熟悉的那麽一搭，有暗沉色的光芒星星點點的升騰了起來，一點一點，光芒飛騰著，飄舞著，一點點的竟然將那安坐在座椅上的身影在這天地間模模糊糊的勾勒了出來。
似一尊巨人，一個莫名的神靈般矗立在了整個議事堂，雖然形影還有些模糊，但似乎無論在議事堂的何方，無論如何望去，那身影就在前方，就在眼前！
轟轟沉沉的聲音傳來，帶著浩大，帶著宏偉，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居高而下。
“如何？我尊敬的父親大人！如今的我已經可以將這黑曜王座催動到如此程度！”
“如何？這你苦求一生都始終無法達到的境界，如今對於我而言，不過探囊取物般！”
“如何？千年之內，我蠱地隻我一人稱族！我盛部落勢必淩駕諸族之上，蠱地的一統已經指日可期！”
“如何？！"那身影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轉瞬間這天地間似乎都隻有了這一個身影存在，浩博而寬偉......一個又一個身影深深低下了頭顱，似乎不這樣不足以表達自己內心的虔誠，不足以彰顯其至高無上的族的地位！
老盛頭卻隻是笑，微微的笑，麵色裏似乎連半點震驚和尊重都欠奉。
“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麽不長進，搞出了這麽多事情是為了給我看你給人家當狗人家賞賜了多少骨頭麽？！”
“夜郎自大！可笑不自量！”老盛頭終於開了口，說出的話卻讓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暗自歎了口氣，心說果然如此，不管多少年過去，不管世事如何變化，這爺倆總是這麽不對付......“哈哈哈哈哈......且不說我在上地也擁有超然的地位，隻說最近由那神州大地太子爺欽賜給我的“羅天蠱”之名，就足以顯現出我在這蠱地，在這天下，卓然的地位！我所取得的一切又豈是你這個老匹夫可以稱量的！”那身影的聲音裏有了些淒厲，哪怕嘴上依舊不饒人，語氣裏竟也有了些許的酸楚。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不管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在他人眼裏多麽的耀眼，最想得到的，大概還是自己父母親的認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