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帝時代_第91章 東施效顰

溶月扯了扯少商的衣角,蕭烈陽看在眼裏,“月兒不必攔他,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宣武侯,你這是害怕本王將月兒帶走,才先出言宣示主權麽?”

“嗬,笑話!”少商握著溶月的手,“本侯有什麽可怕的。”

蕭烈陽與二人玩笑了幾句進園,湘後與早早入宮的慕夫人源將軍在一處閑話,見了弟弟,遠遠就揮了揮帕子,示意上前近座。蘇葉不告而別,蕭烈陽原還想趁今日問問她的傷可大好了,隻是慶熹大姬因被他拒婚之事,抱病沒有出席,今日應該也沒法瞧見她了。

湘後陸陸續續受了些請安獻禮後,天色已暗下來,睿帝與玉美人遲遲未至,湘後同阿梨悄悄耳語道,“去崇禧殿請請皇上,就說朔方王子與賓客都到了。”

“是。”

阿梨腳步匆匆趕到崇禧殿,內侍卻告訴她,睿帝與玉美人都去了東六宮。

除夕前幾日,溶月曾入宮與玉美人見過幾麵,今日玉美人命崇禧殿中內侍找出了溶月從前的衣裳,正是韓美人所贈的那套鵝黃襦裙,梳了一模一樣的驚鴻髻,以溶月名義送了封信與睿帝,邀其閑池閣一敘。

夕陽西下,玉美人立在閑池閣通往河心的欄橋之上,不遠處就是那棵櫻樹,一襲黃衫,麵上戴著金色的蘭陵王麵具,翩躚起舞。

閑池閣睿帝已多年未至,今日走進見此情景,恍惚身在夢中,是他一直做了許久的一個夢,她的阿薑來見他了。睿帝步上欄橋,小風一拂,遠處似有淺粉色的櫻雨飄零,戴著金色麵具的黃衫人兒轉著胡旋盈盈舞至他跟前,鬢邊還簪著承載著美好回憶的黃色小花,那是隻有他與溶月才懂的黃斛蘭,一時間周身散發著屬於溶月的氣息。

睿帝忍不住擒住她的手腕,“是你嗎阿薑?你終於想通了,願意原諒朕了嗎?”

玉美人極力學著溶月的眼神,柔柔靠在他肩頭。

“陛下……”

睿帝聞聲身形一滯,推開她,揭下那張麵具,露出玉美人的一張臉,如夢初醒,沉吟了句,“你好大的膽子”,隨即掐住她的下顎,將她推往欄邊,取下黃斛蘭眼神冷冽,“說,誰讓你學她的?還有,這個地方,是誰告訴你的?”

“陛下,你不是一直喜歡武侯夫人嗎?今日除夕,嬪妾隻是想博陛下一笑。”

睿帝手勁鬆了幾分,“你揣度朕的心意,今日又罪犯欺君,你可知道,這兩條,都是死罪。”

玉藻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心裏去,“嬪妾不懼生死,隻知道陛下愛重武侯夫人而不可得,一味苦著自己,嬪妾隻是想在今日圓陛下一個心願,嬪妾願做武侯夫人的影子,陛下想讓嬪妾變成什麽樣都可以,隻希望陛下開心。

你看看那株櫻樹,它不開花,嬪妾也能讓它變成跟從前一樣櫻雨紛飛的樣子。”

李衍鬆開手,走近那棵櫻樹,樹上的淺粉色花朵都是絨布所製,外形雖幾可亂真,卻無半分味道。就像眼前的玉美人,縱然她學的再惟妙惟肖,始終是

具紅顏枯骨,毫無氣韻。

“東施效顰,玉美人,你是在可憐朕嗎?你可知道,在這個世間,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說破的,一旦說破,就了無生趣了。就像朕寵愛你日久,今日,朕對你的寵愛也就到此為止了。”

玉美人不知所措地伏跪在地抓住睿帝的團龍袍角,她不可以失寵於睿帝,她還要幫助豫王回京,難道真是溶月所說,是她想錯了嗎?可他分明那樣愛溶月,就連數次在崇禧殿過夜,就連召幸**,在烏篷船中所叫的,都是溶月從前的名字,阿薑。

睿帝握著手中黃斛蘭,他急於想知道一些事情,不耐煩一腳踹去,力道極大,玉美人本就跪在欄邊,立時跌入水中。

“來人,將玉美人撈起來,送回崇禧殿,永世不得再入乾坤殿。”

周遭內侍聞聲,忙上前相救,消息很快傳出來,阿梨悄悄回禦園稟報湘後,“娘娘,玉美人在閑池閣落水了,皇上已下令永不宣詔,看來是失寵了。”

溶月在湘後身邊聞聲,有片刻恍神,少商遞給她一瓣蜜桔,“怎麽了?”

“沒,沒什麽,隻是覺得玉美人那樣清雅的一個人,怎麽就失寵了。”不過她的心思原就不在睿帝身上,這樣對她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湘後歎了歎,“這宮中就沒有常開不敗的花朵,榮辱如何,全看皇上的心意罷了,不隻是後宮,前朝恐怕也是如此,父親決定年後返回南薑駐守,也是好的,我源氏門閥時至今日,已是鼎盛之勢,若不再避些鋒芒,恐怕隨時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馮氏,就連我,也可能將成為下一個馮太後。”

少商想起陰山獵場上的那一箭,默默點頭,“阿姐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讓源氏走到那一步。”

姐弟倆相視一笑,“我知道,弟弟一向是最懂事的,這些年若無你與父親在外以性命相搏得來戰功,我又如何能穩坐中宮皇後之位呢,隻是此後要更小心謹慎些,切莫如從前那幫孟浪招搖了。父親不在,月兒得替咱們好好看著少商。”

溶月回神笑了笑,睨向少商,“阿姐放心,我會好好看著他的。”

未幾,睿帝來到園中,看了眼湘後處,神色懍然,眾公卿不敢多言,匆匆開席。席間蕭烈陽正看著園子一角的婢女,身形很有些像蘇葉,卻始終未見她抬頭。

“烈陽王子。”

借今夜除夕,湘後早已安排了宗室貴女,期與朔方王子相見。蕭烈陽這才將注意力從那婢女身上移開。

“皇後娘娘請說。”

“皇妹慶熹驕橫,刺傷了王子白馬,對此事本宮心中實在過意不去,近日又宣了幾位德才兼備的宗室貴女來,她們對王子英姿都是頗為仰慕,不知王子可有意一見?”

湘後當眾所言,蕭烈陽也不好拂了她的麵子,便點了點頭。湘後即刻輕擊雙掌,四名貴女聞聲上台,個個嫋嫋婷婷,低垂著頭,步子極慢,像嬌養宮中的貓兒一般步履一致輕盈,哪裏是能在草原過日子的女人。

四名貴女

在台上琴棋書畫,各展所長,蕭烈陽又看向方才那名婢女,不知何時,她已不見了,心中霎時空落落的。

湘後見他興致寥寥,不禁又皺起眉,與溶月小聲道,“皇上交待的這份差事當真難辦,月兒,王子是你兄長,你可知他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溶月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阿姐不必擔憂,此事放心交給月兒就好,保證給阿姐一個滿意的結果。”

“好,就你鬼主意多。”

溶月笑著側首,“少商,一會兒你與父親母親先回去,把源摯留在宮門口就行了,我有些事要去辦。”

“有何事,又去見你那個王兄?”

溶月在桌下踹了他一腳,向他使了個眼色,在阿姐麵前,別瞎說話,麵上卻說著,“是又如何,我與王兄分別多載,他難得做客京都,我如何能不為他的婚事操心,為他找個善解人意的美嬌娘呢。”

湘後也從旁勸道,“弟弟,月兒這回是替我代勞,你且退一步吧。”

“好,你們姐妹倆情深義重,我倒成了閑人了,行,我先走。”

宴罷,少商果真以湘後有事留溶月為由,帶著慕夫人與源將軍先行出宮,湘後月份大了,一日折騰下來,更是疲憊,也早早回了交泰殿。溶月見蕭烈陽在園中找尋方才那名婢女,正要上前與他說話,忽被李進忠攔住去路。

“內侍大人有何事?”

李進忠聲音極低,“陛下請武侯夫人閑池閣一敘,夫人請。”

溶月麵色作難,猶豫推諉,“請內侍大人回稟皇上,深更半夜,我身為武侯之妻,不便見駕,先告辭了。”

“夫人且慢,皇上的性子夫人是知道的,此番要見夫人也是與晚間玉美人之事有關,皇上說了,若是武侯夫人推諉不見,明日就親自下旨源閥,宣夫人麵聖。”

“這……”

李衍以睿帝之尊相壓,溶月想,玉美人邀寵之事與她也的確脫不了幹係,隻好答應下來,也想將此事說說清楚。

閑池閣,睿帝一身酒氣立於欄上,想起夕陽時分的黃粱一夢,玉藻的確學的溶月很像,若那時真是溶月,該有多好。

“臣妾蕭氏,拜見皇帝陛下。”

睿帝苦笑,“阿薑,你來了,可還記得這裏嗎?”

“回陛下,臣妾客居宮中,已是四年多前的事了,許多不太重要的人和事,早已都不記得了。”

睿帝將手心黃斛蘭捏的粉碎,“阿薑,過去的事你可以說不記得,朕也不怪你,可你為何要將你我之間的那些回憶告訴她人,還讓玉美人以此邀寵,朕的感受,你我之間的過去,對你來說,就這麽不重要嗎?”

溶月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是!當年的衍哥哥已經在江山與那個叫阿薑的孤女之間做出了選擇,既然阿薑在衍哥哥心裏是一個可以被放棄掉的人,那麽那段過往也隻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與何人說,又有什麽要緊的呢。是我給玉美人出的主意,要打要罰,任憑皇上發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