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宮闈_第40章 贏帝舊情
贏帝混濁的雙目看著金階下的人,一時不知何人可信,“是朕老糊塗了麽?馮妃所辯,也不無道理,月兒為何要為這些與你無甚關係的人首告馮妃?這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朔方王的意思?你入宮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溶月沒有想到贏帝會懷疑她,懷疑朔方,“皇伯伯,若朔方當真有侵略之意,為何還要千裏迢迢送我來聯姻呢?難道不怕你們以我為質嗎?”
她這一問,擲地有聲,朔方若真有反意,可用的方法很多,完全不必犧牲一個朔方王女。
湘子見情勢不妙,擔心馮妃落了下方,便以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朔方義女”四字,馮妃與她交換了眼色,立時會意。
“朔方王之所以送你這個王女來,身邊所帶也隻有一個丫頭,沒有王女儀仗,隻是因為,你並非真正的朔方王室血脈吧?”
贏帝聞此,甚為震驚,怒問溶月,“丫頭,馮妃所言,是否屬實?”
“我的確並非王室血脈,而是南院王妃收養的義女,可大王對我視如己出,才讓我來到大贏聯姻,大王一片赤忱之心,絕無分裂大贏,製造內亂之意。”
贏帝撫額,精神已十分不濟,沒了因她是南院王妃之女的親切感,頓覺嫌惡,“朔方……義女,朕問你,你為何要為非親非故之人冒此大不諱,首告當朝皇妃?你一再欺瞞朕,讓朕如何信你?”
溶月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看著殿中的人,少商關切,李衍漠然,簾幃內的人看不真切,隻覺眼前眩暈極了,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昂首直視贏帝,打算殊死一搏。
“因為,我就是曾被皇上下令賜死的南薑貢女,韓美人的胞妹,韓雲薑!”
此言一出,李衍一瞬閉上雙眸,便知她今日是在劫難逃了,而源少商微微垂首,雖有擔心,但似乎胸有成竹,沉著冷靜。除了早知內情的這兩人,四下皆驚,守在殿中的侍衛即刻上前將她左右製住。
贏帝重重一掌拍在禦案之上,“小孽障,原來是你,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蒙騙
朕,你當朕的旨意是兒戲嗎!竟還敢在朕的殿中口放厥詞!攀咬貴妃!”
因為贏帝的猜忌,老而昏庸,這一場首告似乎一開始就偏離了溶月的初衷,至此她才發現,贏帝並不在意宮中賤如螻蟻的性命,姐姐的命,香藥姐妹,老匠,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隻有他的江山,他至高的皇權,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也決不允許任何人踐踏和威脅。
“我沒有罪,不管皇上信不信,當年之事,都是馮妃陷害於我,縱然皇上蒙蔽視聽,要置我於死地,到了十殿閻羅那裏,我也會繼續伸冤,我沒做過的事,我絕不認!”
贏帝氣地雙目圓睜,“既然你一心求死,好!朕就成全你!”
趕在侍衛尚未將溶月拖出殿外前,源少商先一步跪下,手持丹書鐵券,“啟稟皇上,這是您當初賜給我的,皇上曾說過,這塊鐵券可救源氏族人一命,溶月與臣早已私定終身,請皇上饒她一命。”
湘子大姬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會為了溶月祭出這塊他以命換來的鐵券,“少商,你可想好了!”
源少商高舉鐵券,再次請求,“請皇上饒溶月一命。”
贏帝盛怒之下,是否網開一麵仍未可知,正在猶豫之際,內侍通傳崇禧殿宮女覲見。
薄櫻捧著一隻花梨木匣子垂首步入殿中,“啟稟贏國上皇,奴婢有一物奉上,王妃曾說過,溶月小姐雖非她親生,卻勝似親生之女,若有一日溶月小姐在宮中觸怒了盛顏,希望上皇看在這件東西的麵上,能夠網開一麵。”
贏帝意外地走下金階,“真是南院王妃說要給朕的?”
馮妃的目光遠隨著贏帝而下,眼中充滿怨毒,卻又無法阻止他的步伐。
薄櫻打開木匣,親自呈與贏帝,盒中是一塊輕若無物的冰蠶絲絹帛,上麵的字贏帝無比熟悉,是他親手所書,彼時他尚未登基,她也還不是南院王妃,兩人私定終生,還有了孩子,那是他第一個孩子,還是王爺的贏帝格外重視,還為孩子取名“灝”,李灝,取江水無竭之意,而後此子
卻胎死腹中,心愛的女子也被迫遠嫁朔方。
他娶了南院王妃相貌相似的長姐,也就是李衍生母為妻,從此贏帝為自己喜愛的兒子取名,或從水,或從景,都出自這個“灝”字。
薄櫻見贏帝似有動容之意,繼續念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王妃讓奴婢問一句,皇上可還記得北衙梨苑中的誓言?請皇上可憐她一生無子,給她留個念想。”
憶及前程往事,贏帝收起絹帛,更加形容枯槁,背脊佝僂,“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索禁煙中。”所以她給養女取名溶月,原來她一直記得。
贏帝看了眼溶月,“罷了,朕乏了,想清靜清靜。至於朔方王女,汙蔑宮嬪,罰廷杖三十,爾後既是你源氏的,就早早操辦了迎回府去吧,宮中,她是不宜待下去了。”
溶月仍倔強地不願低頭,源少商跪到她身邊,廣袖一拂,行下大禮。
“臣,謝陛下!”
馮妃氣地背倚桌角,恨不能將眼前這個孽障挫骨揚灰,“這個孽障當年是怎麽死裏逃生的,啊?是誰!是誰一早就開始與本宮作對!皇上不是賞了她廷杖嗎?你們一個個是死人嗎?還不拖下去打,給本宮重重地打!”
殿中內侍慌忙將溶月拖出去,誰也不敢含糊,就在暴雨下的正午乾坤殿前對溶月行刑。手腕粗的廷杖擊打在她濡濕的衣物上,濺起悶悶的水花,薄櫻跪在她身邊,看著溶月咬牙被打不肯發出半分痛苦呻吟的模樣,比自己挨打還要難過。
“小姐,要是疼你就喊出來吧,要不咬著奴婢的手,你這樣硬生生受著可怎麽得了?”
馮妃命人將薄櫻拖開,“是受罰還是做戲,還能有人陪著!”
源少商與馮妃目光相對,公然接過內侍手中的傘走到溶月身邊,“小丫頭,還記得你在我手腕上咬下的牙印嗎?五歲的時候一次,在邊城重逢的時候又一次,你都咬在了同一個地方,等你挨完打,本公子再讓你咬一口發泄發泄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