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0章 天堂和地獄
蘇櫻以前租的那個房子還沒到期,我準備搬過去,現在已經過完了年,討債的人應該不會太多。何況,那些債主看到家裏那麽久沒人,大概也想不到我會忽然回去。
我拿了一千塊錢交給顏楚,當是我這些天給他的房租,當初我和他說好了,一個月一千塊錢,我免費幫他補習。
雖然我在他家住了不到一個月,但他家這麽大的房子,一千的月租我已占了很大的便宜。
“若兮老師,我不要你的錢。”顏楚堅持把錢還給我,“若兮老師,你別走好不好?”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哀求著我。
我心裏有些難過,我知道他要我留下不是為了我能給他補習,而是他需要一個人的陪伴,我溫和地對他說:“顏楚,我會繼續幫你補習的,以後每個周末,我過來一次。”
他知道我心意已決,勉強不了,默默地送我到了門口,表情落寞地目送著我上車。
並不是我鐵石心腸,隻是不能讓這個孩子對我有太多的幻想,這樣下去隻會耽誤了他。
但我沒想到的是,當晚他又來“在水一方”,躲在人群之中,看著我在台上穿著暴露地走秀,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又迅速地跑了出去。
我到後台換了衣服,出門找他,他已無蹤無影,打他電話,他也沒接。
心裏惴惴不安,我覺得我有一種引誘別人犯罪的感覺,我甚至想過要離開“在水一方”,免得顏楚繼續糾纏。
但我現在沒有辦法,我剛剛還了莫白五萬塊錢,身上拿不出三位數的錢,而給蘇櫻治病的所有花費,一直都是顧小川上次給我的二十萬塊錢支撐著。
雖然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顧小川的錢不能動,那些都是眼淚,但一次又一次地被現實擊敗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櫻去死。
就算她不肯動手術,我也希望她能活的更久一些,哪怕她一直躺在醫院呢。
我在還莫白錢的時候,他的表情十分無奈,但他沒有拒絕,畢竟他了解我的性格,隻是憐惜地揉了揉我的頭發,說:“若兮,女孩子不需要太堅強的。”
我好脾氣地對他笑了笑,可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也想其他女孩子一樣,能有一個撒嬌的懷抱,而且覺得理所當然,沒有壓力。
但問題是,我沒有這樣的命。
堅強和性別沒有關係,沒有人規定,男人就該堅強不掉眼淚,女人就該柔軟博取憐愛。
那些對你憐愛的人,都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我不願意把這當成一種消費,梅清愁從小就告訴我,我的福分很薄,遇到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並不容易。
所以,我要倍加珍惜。
……
搬回家裏,依舊早出晚歸,暫時也沒有債主來騷擾我,但我沒想到一直在外躲債的萬榮又回來了。
喝的酩酊大醉,他就像一具死屍一樣,倒在客廳的地板上。
我沒有搭理他,顧自拿著麵條到廚房裏,但他忽然就有醒了過來,醉醺醺地向我走來:“回來了?”
“嗯。”我冷漠
地應一聲。
“給我點錢。”他很不要臉地伸手向我要錢。
“沒錢。”我果斷地拒絕,他不僅是個酒鬼,還是一個賭鬼,以前蘇櫻給他的錢,從來沒有在他手裏捂熱過。
“你現在都出來工作了,你們學校難道不給你發工資?”
“萬榮,你知不知道蘇櫻現在躺在醫院裏,為了給她治病,我身上背了多少債務,你知道嗎?”我氣不打一處來,這個男人……他是蘇櫻法定意義的丈夫,可是蘇櫻惡病纏身的時候,他竟連看都不去看她一眼。
“誰讓你給她治病?你不是一直都恨她嗎?你讓她去死呀!”萬榮冷血地獰笑起來,“兩個婊|子,我就被你們拖累的!”
他振振有詞,虧他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簡直懶的和他說話,端著一碗素麵走到客廳。
他忽然一把扯過我的手腕,手中的麵頓時摔到地板,把我嚇了一跳:“萬榮,你是不是神經病啊!”
“小花娘,蘇櫻是不是給你留了遺產?在哪兒,拿出來給我。”
我奮力地掙開了他:“家裏哪裏還有什麽錢?你做什麽白日夢!”再說,蘇櫻還沒死呢,他就惦記著什麽遺產。
“死丫頭,你還敢瞞著我,你說不說?”萬榮像是發瘋似的,扯住我的頭發,把我的頭直接就往牆上撞去。
“萬榮,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你個賤人,越來越沒大沒小。老子把你養這麽大,就是為了讓你孝敬我的,上次你竟然和一個小白臉把我砸進醫院了。看我不弄死你!”
萬榮喝酒之後,力氣變的奇大,而且理智完全被酒精給麻痹了,像是瘋了似的對我進行毒打。
我好不容易掙脫了他,憤怒地摔門離去,越來越替蘇櫻不值,當初她找的到底是個什麽男人。
他算什麽男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她曾經在男人身上索取了太多,到頭來都要還給男人,所以上天給她安排了一個人渣,讓她償還從前所有的罪孽。
失魂落魄,我狼狽的像是一隻落水狗,走在寂靜而冰冷的大街,我才發現出門的時候,我隻穿著單薄的家居服飾,夜裏不知何處吹來的風,讓我冷的寒毛倒豎。
但是該死的是,天空忽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我沒帶手機,身上也沒有一分錢,我在一家關門的器材店門口的屋簷下避雨,無力地靠在牆壁,蜷縮一團,凍的發抖。
在昏暗的角落裏,沒有人看見我,我放下所有的戒備,隻想痛哭一場,長久壓抑的情緒,就如洪水猛獸一樣侵襲而來。
一個躲雨的男人奔跑而來,看他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乞丐,蓬頭垢麵,一身惡臭,手裏拿著半塊髒兮兮的麵包,然後凶神惡煞地對我說:“這個位置是我的!”
我隻有起身,抱歉地對他點了下頭,站遠了些。
他又冷不丁地抓住我的手腕,我下意識地尖叫起來,急忙把他的手甩開,我倒不是嫌他髒,隻是害怕,大半夜的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對你動
手動腳,你也會害怕。
“有沒有錢?”他問。
我搖了搖頭。
“想不想掙錢?”他又問。
我沒有回答,我是想掙錢,但估計這個乞丐也不能給我一個正常的門路,他要真有本事,自己也不會混的這麽慘了。
“你隻要跟著我,我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這一條街所有的垃圾桶都是我的,你想吃什麽,裏麵都有。”他很霸氣地說。
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因為我看到他破舊大衣裏麵的衣衫,胸口似乎還有某家精神病醫院的標誌。
“你躲什麽?”他把麵包一摔,像是尊嚴受到侵犯似的憤怒,“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告訴你,當年我也是住豪宅開名車的人。你們這些女人就是嫌貧愛富,在我風光的時候,就像發|春的母狗似的跟在我身後。現在看我不行了,嫌棄我了是不是?”
他向我冷冷地逼近,我對他幹幹一笑,然後轉身就跑。
他竟發狂地追了過來:“站住!小賤人,你當年拿了我多少錢,現在一見我就跑!給我站住!”
此刻街上空無一人,隻有少數來往的車輛,我慌亂地求救,但冷漠的世道,沒有一輛車停下來。
這世上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停下腳步。
我記得曲齡的小說裏,有一句我很喜歡的話:如果這世上有一個男人願意為你停下腳步,不要猶豫,跟他走吧!
“破爛貨,老子終於抓到你了!”乞丐用力地扯著我的胳膊。
我就在馬路中央和她撕扯起來:“放手,你放開我!”
兩束耀眼的車燈打了過來,撒瑪利亞走下車來,到後備箱拿了一把扳手出來,二話不說,朝著乞丐的腦袋就是一下。
乞丐頭暈目眩地撞向路邊的防護欄,然後撒瑪利亞抓著我就上車。
車子呼嘯而去,我回頭從車窗望出去,乞丐已經倒在地上,我驚慌地道:“丫丫姐,那個乞丐會不會有什麽事?”
“和你有關嗎?”撒瑪利亞冷漠地反問。
“要是……要是把人打死了……”我猶豫著說,其實我覺得那乞丐挺可憐的,估計是生意失敗,被女人拋棄,雙重打擊之下,精神出現問題。
“若兮,你知道澳市每天會死多少人嗎?有些人死了,全社會都會為之震動,有些人死了,就連一滴眼淚都賺不到。這座城市,在外人的眼裏是天堂,仿佛遍地都是黃金,但隻有生活在裏麵的人才清楚,它是地獄。在地獄裏生存,要麽忍,要麽殘忍。很久以前,我選擇前者,可我一直過的不好。”她自嘲地笑了笑,透著幾許的辛酸。
她又望了我一眼,無奈地道:“行了,剛才那一下我沒出多少力,不會死人的。你要實在不放心,就給派出所打個電話。”
我向她要了手機,打給派出所,說某某路有個人暈倒,讓他們趕緊派人過來。
這樣,我才稍稍地安心,我始終做不到像杜一菲和撒瑪利亞一樣,除了自己在乎的少數事物,她們可以冰冷地對待整個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