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六章 老夫人

奶媽曉得這種時候,該打賞管家娘子和丫頭的,可是已經身無分文,奶媽隻有說了幾個謝字,管家娘子也沒有因為月蘭沒打賞而覺得有什麽不滿,和奶媽說過後就走出屋子。

奶媽順手抓了把點心給那小丫頭,讓她出去外麵玩去,小丫頭接了點心謝過奶媽就走出屋子,坐在廊下吃起點心來。

奶媽把門關好,見月蘭躺在榻上,奶媽走到月蘭身邊坐下:“姑娘,這會兒這樣,雖說秦嫂子如此熱情,可我也不曉得,老夫人那裏?”

月蘭雖躺著,但眼一直沒閉上,聽到奶媽這樣說就長歎了一聲:“我覺得,這門婚事,隻怕不成。”

月蘭語氣平靜,奶媽卻一下悲從中來:“姑娘,當初都是……”

“當初是兩家情願的,可這會兒要是兩家情願,退了婚,也是平常事。”月蘭的腦子轉的很快,從下人們的對待來看,想必這些下人都不曉得周瀾已經定過親了,那麽就是周老婦人和周虎,都沒和下人們說過。

秦嫂子必定是周老夫人的人,她的意思,大半就是周老夫人的意思。月蘭覺得疲憊重重湧上,可是所有的事都要等到周老夫人召見自己,才能有了定奪。

秦嫂子腳步匆匆進了周老夫人上房,周夫人正在她身邊說著什麽,見秦嫂子走進,周夫人含笑著道:“秦家的,你這會兒出去,可遇到什麽事?”

“老夫人隻怕是心頭慌亂,並沒遇到什麽事。”秦嫂子打了個馬虎眼,周夫人也隻笑了笑,就恭敬地對周老夫人道:“那兒媳就送婆婆出去禮佛。”

周老夫人望一眼秦嫂子,對周夫人道:“也不用你送了,這家裏家外還有許多事,你先出去忙你的。”

周夫人應是帶著人離去,秦嫂子使個眼色,下人們都退出去,屋內隻剩下周老夫人和秦嫂子兩人。

“如何?”周老夫人有些急切地問。

“老夫人,樊家的姑娘來了。”秦嫂子的話讓周老夫人有些激動,接著周老夫人就道:“那你把她們安置在哪裏了?還有,這件事,你覺得樊家那丫頭,知道不知道?”

這事,當然就是當初定親的事了。秦嫂子想了想:“樊家的姑娘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劉嬸嬸也跟著。劉嬸嬸老夫人您是曉得的,就是原先樊大奶奶的陪房,奶大了樊姑娘的。聽說,還有一個小爺,帶了個書童在外麵等,我讓我家男人去接進來,先安置在我家。什麽事情,都等回過老夫人再來定奪。”

周老夫人眼淚一下湧出:“你也曉得,這門親當初我很喜歡的。可是今日不同往時。”說著周老夫人往外指了指:“這個人你知道的,就想在這些事上做把戲,樊家這會兒想來已經敗落,不然不會遲遲不來尋我們。這門親事,我也隻能……”

說著周老夫人歎氣,秦嫂子扶起她:“老夫人,不如在佛前求一求,要有了好的征兆,就……”

周老夫人點頭,剛要走出去就搖

頭:“不妥,你這會兒匆匆進來,她定會去問,到時若她先把樊姑娘給叫進去,再三言兩語問出內裏情形,她還樂得有這事兒呢,到時提前一宣布,我們豈不晚了。你這會兒就去把樊家那丫頭帶進來。”

秦嫂子應是,喚進仆從服侍著周老夫人,先到外麵去傳周老夫人今兒不去禮佛了,讓眾人散了,又急忙趕到月蘭她們歇息的院落。

秦嫂子還沒走到院落,就見一個管家娘子帶著人走過來,秦嫂子一辨認,認出這是周夫人的陪房,也是大管家的兒媳婦小賴嫂子,笑盈盈地叫一聲:“侄媳婦,你這是要往哪裏去?”

“原來是秦家嬸嬸。”小賴嫂子見到秦嫂子就急忙上前兩步對秦嫂子笑著道:“夫人聽我公公說來了老夫人的家鄉人,還聽說秦嫂子對她們十分殷勤,感到奇怪,特地命我帶了人,把這位姑娘請進去,好生問問。”

果真如此。秦嫂子了然一笑:“這會兒我回稟過老夫人,老夫人也說很想念她們,特地讓我來把她們叫進去,老夫人還說,今兒也不去禮佛了。”

說完秦嫂子故意又說一句:“回去轉告夫人,就說她對老夫人的孝敬,老夫人都記得呢。”

小賴嫂子眼皮都沒抬一下,已經笑了:“自然會去轉告。”兩人又說幾句閑話,也就各自分開。、

秦嫂子匆匆進了院落,在廊下數螞蟻的小丫頭立即站起來跑到秦嫂子跟前:“嬸嬸好,那姑娘好像已經睡著了。”

“你去打盆洗臉水來。”秦嫂子吩咐一句,就上了台階,在門上輕輕叩了一下:“姑娘醒著嗎?”

門立即開了,奶媽從裏麵走出,對秦嫂子道:“姑娘有些乏,但怎麽都睡不著,嫂子往裏麵請。”

秦嫂子含笑走進,見月蘭已經在榻上坐起來,她頭發微亂,臉上有一抹紅暈,十五六歲的少女,像那含苞待放的鮮花一樣嬌嫩。秦嫂子有些看呆了,接著笑著道:“姑娘醒了,還請梳洗一下,老夫人說,請姑娘往她跟前去。”

說話時候,小丫頭已經端著洗臉水進來,秦嫂子從臉盆裏拿著手巾,親自服侍月蘭梳洗:“姑娘也不用擔心,您小的時候,老夫人十分喜歡您的。”

“我並不擔心。”月蘭接過手巾給自己擦臉,看了眼臉盆裏自己的容貌,對秦嫂子勾唇一笑:“既然老夫人要我去,那我就去。”

“姑娘果真是樊奶奶教出來的,還是那樣紋風不動。”秦嫂子讚了一聲,見月蘭要走下榻,忙彎腰給月蘭穿鞋。

月蘭的鞋上繡的花朵很漂亮,可那鞋麵已經有了泥,並不像那些繡花鞋一樣,從沒沾過泥。月蘭能夠感覺到秦嫂子的愣住,並沒解釋一句就穿上了鞋。

其實不但是鞋上有泥,連裙子上,都滿是黃泥巴呢,樊家的女兒,要在家鄉,也得是仆從如雲,大門不得出一步的。奶媽在旁看見,心中又開始酸了。

好在秦嫂子訓練有素,並沒表現出更多驚訝

,見月蘭收拾好了,就帶月蘭和奶媽往周老夫人上房走。

這一路也不曉得穿過多少層房屋,秦嫂子也指點著,那是侯府正廳,那邊是花園,還有另一邊是……。

秦嫂子指著另一邊沒說話,接著就轉向另外一邊:“這就是老夫人的屋子,從老夫人的屋子走出去,旁邊就是夫人的院落。”

“我還記得當初周大奶奶,是個和氣人。”奶媽感慨了一句,秦嫂子也歎氣:“命啊,大奶奶原來的身子骨就不強,老爺在外麵那麽幾年,她也擔驚受怕的,等後來好消息來了,她竟是熬不住,再提不起這口氣了。”

“我們家奶奶也是。要我們家奶奶還活著,哪還有今兒這樣?”奶媽也不由嘮叨幾句,月蘭輕輕地拉一下奶媽的袖子,和秦嫂子走進院子。

上麵五間正屋,雕梁畫棟的,兩邊廂房用了回廊相連,丫鬟們在廊下或坐或站,有在做針線的,也有在那說話的。

廊上回廊上,掛了好幾個鳥籠,有八哥畫眉鸚哥。有在睡覺的,有在開口婉轉叫的。

看見秦嫂子帶著月蘭主仆走進,丫鬟們不免投來好奇的眼光,從中間屋內走出一個大丫鬟來,迎上前對月蘭笑吟吟地:“是樊姑娘吧?方才老夫人還問起呢。”

月蘭雖然努力讓自己鎮定一些,但到了這裏還是不免露出一絲慌亂,踏上台階,進到屋子內,見到周老夫人,就要決定自己的命運了。

雖然樊家也曾富有過,但還沒有到過貴,奶媽見到侯府這一切還是有些心慌了,富貴撲麵而來,可是誰能保證一定握得住這富貴?

丫鬟已經打起簾子,月蘭低頭走進屋內,屋內擺設並沒看清,月蘭也沒有心思去看,隻是看向坐在上方的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今年六十出頭,滿頭白發,精神很好,正往月蘭處看來。

秦嫂子已經走上前對周老夫人笑著道:“老夫人,樊家的姑娘來了。”

月蘭已經給周老夫人跪下行禮:“見過老夫人,十多年不見,貿然來投,還望老夫人休要怪罪。”

“快起來。”周老夫人命秦嫂子扶起月蘭,拉著月蘭的手仔細看起來:“你生的很像你的母親,你的母親,什麽時候沒有的?”

“家母是六年前沒有的,那時候我們剛在京中落下腳。家父是數天之前……”月蘭不由哽咽起來。接著抬頭對周老夫人道:“貿然相投,也有許多冤屈要和老夫人訴,還請老夫人摒退左右。”

冤屈?那就不是談婚事了,周老夫人示意眾人退下,屋內隻剩下秦嫂子和奶媽兩人陪著。眾下人一退下,月蘭就對周老夫人雙膝跪地,從懷裏取出當初的信物庚帖:“這些是無意中發現的,我雖愚鈍,也曉得彩鳳隨鴉,不過陡然惹人笑話。當初樊周婚事,兩家門當戶對,此刻卻天差地別。還請老夫人把這些收回。”

月蘭的舉動是奶媽沒有想到的,她上前一步,震驚地看著月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