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已到收尾,做戲當做全。墨恒隻怔愣驚喜須臾,忽然臉色微變,似是隱隱約約記起某件事情,猛地起身看向煉丹堂大殿,一副剛從夢中醒來的不敢置信模樣,喃喃道:“真是父親救我?”

灌頂聚源陣的七百二十塊靈石即將耗盡,靈氣好似萬條遊龍在其中翻雲倒海,往中間陣眼狂湧朝拜!墨恒已經晉升到煉氣圓滿境界,修為實力比之先前何止強橫翻倍?體內又有殘餘的雙葉五瓣蘭仙氣護佑,站立之時,法力流轉,輕鬆承受和煉化無盡靈氣。

突聽“哢嚓”聲連連響起,源源不絕,卻是陣中由內而外所有靈石俱都破碎,化為最後的靈氣,洶湧灌入墨恒身體之中。大陣徹底消無,再無霧靄籠罩,院中一片清明。

吳剛、夜圖、墨諶等人都有修為,夜色遮不住眼睛,無論敵友都緊緊注目於墨恒所在之處。

便見墨恒上身精赤,經靈氣最後的衝蕩洗滌,肌理潔淨無瑕,勁褲黑冠踏雲靴,軀幹堅實,佇立挺拔,沉穩如磐石;又見他麵如玉雕,濃眉如劍,眸中隱有湛湛精光,直直地盯著煉丹堂大殿方向,而後察覺到他們的窺視,轉眸一掃,神氣凜然,不怒生威。

分明是修為大進之象!

墨諶等人踉蹌後退,大驚失色:“怎的他不僅沒死,反而還晉升了修為?”隨即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一抹霧靄中的紫色祥瑞霞光,轉念之間都明白過來,無不麵色慘白!

墨諶與墨恒同年,想及自身,心底更是越來越冰冷:“若是他日,我被墨恒欺辱掌摑,牙齒崩落,顏麵喪盡,甚至被墨恒震壞整個丹田根基!父親是否也隻會讓我進那寶塔療傷,然後卻對墨恒無罰無戒,甚至以仙家妙寶助他提升修為?”

墨諶捫心自問,刹那間若有所悟,“墨問閑墨問秋十幾年來何其囂張,隻賴父親寵愛,然而這份寵愛,卻非指導教化,不全是父子父女之情,反像那可有可無之……為何如此,為何父親竟會……”

念頭一起,紛紛雜雜,再印證墨雲書往日情形,墨諶不由眼眸緊縮,如墮冰窖,遍體生寒!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置信,然而再多的疑竇不解,也敵不過眼下擲地有聲的現實。

吳剛、夜圖等人則都是敬畏至極,大喜過望,翻身就向墨恒拜倒:“恭喜主子晉升圓滿!”

墨恒仍自失神地望著煉丹堂大殿,眸底神情變幻,卻終究什麽也沒問,神情也漸漸歸於安寧。一抬手,法力竟有些通靈之意,隱現四隻手掌幻影,扶起吳剛四人,然後轉身,走向負手而立的虎玄青,眼眸溫和下來,黑澈清亮:“玄青道兄為我護法,墨恒感激不盡。”

虎玄青暗下感慨,也淡淡笑著,卻道:“靈寶苦寒生,道行磨煉成。今日羈絆苦楚,明日逍遙自在。你天資超絕,悟性靈慧,隻需僅持本心,以後大道前程不可限量。”說到這裏就頓住,劍眉舒展,沉聲又問,“可願陪我去山外飲酒?”

墨恒聽他似是鼓勵實則寬慰的話語,知曉他是真心關懷,眸底便顯出三分感激來,拱手笑道:“剛剛晉升修為,還需時辰磨練,明日必定厚顏去向玄青道兄討來仙酒,再牛飲一場。”言下已然親近隨意了些。

虎玄青眼眸一亮,朗聲大笑:“就等你前來討要。”說罷灑然轉身,腳步一踏,人已遠去了。

墨恒緩緩收斂笑容,重又轉向煉丹堂大殿,靜默片刻,一步步走過去,在煉丹堂殿門前躬身:“孩兒愚鈍,謝父親成全。”語調平緩如溪,聲音醇澈如酒,再不提先前墨雲書要看他如何晉升之事,宛似忘記了自己是如何悲烈自戕自亡。清寧隱忍得一如今日之前。

煉丹堂大殿內,墨雲書形貌偉岸,沉著無波,沒有出聲,隻自立於中間鼎爐旁邊。右手背負身後,摩挲著扳指法器;左手掌心冒森森炎火,不知在煉製什麽,竟沒將那鼎爐燒壞。

過得片刻,墨雲書眼眸一睜,信手從鼎爐中虛抓一把,隨他虛抓,鼎爐中驀地竄出一道白光,他掌心一抹尚未幹涸的血漬滲透進入白光之中,才又轉身,抬臂往墨恒身上一指。那道白光當空盤繞,煥發異彩,倏然撲向墨恒赤-裸的上身。

墨恒警覺地直起身來,不禁目露疑惑,轉眼就見那道白光在他身體外一繞,化作一襲白袍。

白袍形式威嚴古老,質地致密如錦,加身略顯沉重;腰纏白玉帶,袖鑲玄銀邊,襯得墨恒肩寬腰窄,英朗堂堂,如從時空中現身的古之皇子!尤其那雙廣袖,形狀古樸大氣,隱約另有乾坤。

墨恒微怔,立即運轉法力查看,才知這白袍竟是一件九重禁製的法衣,甚至與他心神相通,仿佛早已被他以精血祭煉過一般!他驚得張了張口,法力再略探察,便知白袍法衣護體堅韌,水火不侵,而那雙廣袖赫然蘊含罕見的空間玄理,乃是“乾坤袖”。

墨恒微微一顫,好似壓抑的強烈情緒終被激發,驀地抬頭,眼底湧出淚光,低啞道:“父親。”

墨雲書負手而立,神情淡漠威嚴如往昔,深深地看著他,仍舊不出一語,而後隱約一歎,抬步便往殿外而行,眨眼千丈,不知去了哪裏,留下一聲神識傳音:“逆子無知,再有下回,任憑你之死活!”

“父親勿惱,孩兒知錯。”

墨恒急忙轉身去尋墨雲書,眼淚刷的一下流出來,一人挺直地佇立在堂前,不知是喜是悲。

“滋滋滋——”

煉丹堂內,鼎爐上麵清光閃爍消失,隻是輕微響了響,百煉精鋼突然灼燒起來,又聽噗嗤聲,丈餘寬廣的煉丹鼎爐竟如那泡沫幻影,湮滅一空。

隨著鼎爐破滅,墨諶等人也仿佛心死如灰,個個噤若寒蟬,悄然離開。

良久良久,墨恒才仿佛平複了心緒,深深吸一口氣,從墨雲書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徹底恢複成先前沉穩模樣,不理恭敬迎上前來的梁冰紋,轉身眸底一閃,抬步走向偏廊。

梁弓宜體內那道衝蕩著拓寬通身經脈的法力早就耗盡,但他恢複自由後卻沒有離開,隻在原地靜坐煉法。現在他頎挺站立於廊下,形貌俊如冰雕,體魄精健如山,不見絲毫狼狽,見墨恒看他,他坦然穩健地上前散步,認真施禮:“恒少爺拓展經脈之恩,梁弓宜謹記於心。”

墨恒雙眸黑澈,法力氣勢迫人,看著他不見血色的英俊臉龐,知道他先前必定痛得狠了,才淡淡一笑,負手道:“你以為我在以德報怨?”

梁弓宜登時頭皮發麻,心頭提緊,戒備地又一躬身:“恒少爺心胸寬闊……”

“心胸寬闊?那你可大錯特錯了!豈不見那齊紅霄、墨問閑之下場?”

墨恒神情驀地沉寒下來,廣袖一擺,白袍衣袖隱有無窮吸力,將梁弓宜整個人瞬間攝到身前,不待梁弓宜變色驚呼,他又猛地抬掌對梁弓宜胸口狠狠一拍!掌中法力隱約通靈,形狀猶如烈火熊熊,滔滔澎湃之間更有千鈞之力,全都打入梁弓宜寬厚的胸膛!

“恒少爺——”

梁弓宜霎時間麵色慘白,張口啞聲,一個字都未吐出,明明渾身悍然力量的精健男子,明明昂揚冷峻的英偉體魄,卻又如木偶般被擊飛,“轟隆”一聲,撞到煉丹堂的廊柱上,攔腰把那合抱廊柱生生撞斷,兀自翻轉飛撞不停,又撞到庭院牆上,把牆也撞得一歪,才噗通摔落在地,再也沒了聲息,鮮血很快從口中鼻中汩汩流出來,漫延一地,染了一身。

此間院落僅剩的梁冰紋、吳剛、夜圖、後峰、耿衝五人無不屏氣凝聲,不敢喘一聲大氣。

“吳剛夜圖,你二人在此地為他護法,待他醒來再回去見我。”

墨恒冷然吩咐一句,拂袖轉身,大步而去。

吳剛夜圖二人忙躬身應:“是,主子。”

後峰、耿衝,連同梁冰紋,三人落後數步,小心翼翼,緊跟墨恒離開。

吳剛夜圖二人恭謹地目送墨恒遠去,才麵容肅穆地走向梁弓宜,在他身旁刻板無情地守著。

梁弓宜俯臥於血泊之中,看似淒慘,其實仍未受到重傷。但他體內丹田、經脈、筋骨、血肉之中,全都被一蓬浩瀚無盡的澎湃法力灌充著!那蓬法力漫漫無盡,強勢無匹,霸道淩厲,無可抗拒!如烈火般熊熊灼燒,又如洪水般滾滾泛濫,簡直要把他的身體破碎回爐、淬煉重組!

梁弓宜知曉此乃極其高明的易經伐髓妙術,可以令他修為資質更上一層,是對他有極大好處的事情,然而此間痛苦,比先前被法力刮擦經脈還要難熬千百倍!十八層地獄折磨也不過如此罷!

梁弓宜恨也不是,怨也不是,理論起來,他還得對墨恒感恩戴德。

沒過多時,梁弓宜嚐盡痛苦,一雙筆直濃眉下,漆黑的雙眼疼得木然,哪還有冷峻姿態?略薄的雙唇本是堅毅剛強,現在卻隱約顫抖,若不是他僵得無法開口,隻怕早已慘烈嚎叫了吧?本來毫無畏懼的心裏,從現在開始,終於怕了一人!

虎玄青將此地的情形全都看在眼中,收回神識,劍眉一片疏朗,強健的胸膛震蕩出低低的笑音:“此人脊梁剛正,眼神坦蕩,卻孤芳自賞,渾身冷傲。如此一番折騰,隻怕他對墨恒是再無傲氣了罷。墨恒行事看似隨性隨心,實則倒是頗有深意。”

笑聲一停,對明日與墨恒對坐暢飲更多了三分期待,心念一動,又將神識探到墨恒小院。

墨恒一回到小院,當即進入臥室,脫下白袍法衣,又把靴襪黑冠也都褪了,隻穿勁裝長褲,赤腳赤身,端正盤坐床榻之上,將今日得來的白衣法袍、三鑲玉如意、八方雲錦帕一字排開,放於身前。

白袍法衣、三鑲玉如意是九重禁製,八方雲錦帕是七重禁製。

九重禁製,已經是一般煉氣圓滿修煉者所能祭煉透徹的最高明法器,但對墨恒來說,祭煉起來輕而易舉,不值一提。白袍法衣威能非凡,被墨雲書煉入墨恒的精血,讓墨恒現在也能使出許多靈妙威能,防身護體,乾坤拿人,無不隨心,但那是外人之力,終究不如以自身法力祭煉透徹,再烙下自己的意念烙印,然後催使來得妥當。

墨恒正要祭煉白袍法衣,突然眉梢一動,嘴角翹起來,低聲輕笑道:“玄青道兄?”

虎玄青一怔,不躲不閃,神識傳音問:“你可感知到我的神識?”

墨恒從容一笑,眼眸深邃卻清澈,坦然輕道:“小弟今日晉升煉氣圓滿,而後便覺得感知敏銳十倍。雖然本身沒有神識,卻對他人神識略能察覺。先前小弟在院中多虧道兄護法庇護,對道兄神識已然熟悉,故而此刻能夠認出。”

虎玄青恍然,朗朗一笑,傳音道:“是極,你本就天賦靈絕,一怒之下能有意境威能,如今煉氣三階之後晉升圓滿,便向化神境界更進一步,法力略有通靈,意念感知自然也近乎於神識靈敏了。”

他們二人一時相談甚歡。

卻說那墨雲書一踏千丈,再踏百裏,出了混元門,依照先前對幽冥王肉身設下的“鎮魔符”的感應,順藤摸瓜,前去搜尋幽冥王老巢。但他追蹤三四個時辰,眼看朝陽將出,天地一片黎明朦朧,他也沒尋到幽冥王在何處。

“墨雲書小兒,今日大恨,本王誓要用你滿門氣運來報!”

一道灰光隻有寸許長短,貼著地皮在山野中電射般飛馳。細看之下,才見那灰光竟是隻有一寸長的精致小幡,恰是那幽冥王的本命靈寶招魂幡!而幽冥王肉身消無,一縷魂魄寄托在招魂幡中,往混元門方向而來。不知他用了什麽秘法,居然絲毫氣息波動都無。

而此時,終於再次熬過一場地獄折磨的梁弓宜,踉踉蹌蹌地出了混元門。

可憐他什麽靈丹都無,隻能從漫山枯草中一點點尋來玖草,試圖吞下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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