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四章 我更希望這個女人是你
我坐在秋千上輕輕蕩著,風拂過時將裙擺吹起,將發絲吹亂,遮擋住我視線,我隱約看到他走過來,似乎看著我,又似乎在看著我頭頂的樹,那一陣熟悉的煙草味從空氣裏掠過,我張口剛要喊他,他繞到我身後忽然握住我攥緊鐵鏈的手,用力將我朝空中一拋,秋千飛快而激烈的蕩出去,由於承受的力量過大,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似乎隨時都會墜落下來。
我嚇得驚呼一聲,身體驟然繃得筆直,我閉上眼睛浮了一層冷汗,坐在上麵像被困住的傀儡。
他在我身後發出笑聲,“膽子不是很大,還敢插手別人的事,怎麽連這個都怕。”
我閉著眼睛大喊,“我沒有插手啊。”
“狡辯,誰當初哭著鼻子求我給一個小姐報仇。”
我剛要繼續反駁,他再次用力一推,剛剛平穩激烈的秋千又一次拋到最高處,幾乎和支架持平,我嚇得啊啊大叫,高處的風聲吹散了我的淒厲,變成細弱蚊呐的嗚咽,他在底下的笑聲我卻聽得一清二楚,得意又奸詐,我咬著牙不肯求饒,每墜落下去他便再次推一下,推到我感覺整個秋千架都在搖晃,似乎馬上要拔地而起,將我飛甩出去。
我知道周逸辭身手好,但我也不會傻兮兮認為電視裏演得都是真的,他可以無所不能到有本事飛起來把我從空中撈回。
不過現在這世道,哪個開場所的老板沒兩下功夫啊,總不能處處都等著保鏢去保護,難免也會有落單的時候,東莞那邊有個大型酒吧的經理,在廁所就讓人幹掉了,還有的在地下停車場,在家裏臥房,在哪兒的都有,越是圈子隱晦而且身份還高的,會點防身術沒有壞處,外麵眼巴巴盯著周逸辭的人太多了。
我記得我跟他在公寓住時,聽吳助理提起過兩三次,他說周逸辭直到現在還經常去武館練功夫,基本上沒斷過,一般人兩三下就被廢掉,同樣有兩下子的也很難打過他,不過周逸辭輕易不動手,他比較會隱藏,會收斂鋒芒,出頭鳥兒一直是傅驚晟在當。
我死死抓住鐵鏈,大聲喊他放我下來,他笑著在我身後問,“害怕了是嗎。”
我用力點頭,風撲麵砸來,像是刀子割了一下那樣疼,在我重新向後落下去時,他一隻手將秋千座扶住,一隻手壓在我臀部,防止我因為突然緊刹的慣力而撞飛,他力氣是真的大,一般人都不可能一下子讓秋千停穩,畢竟之前飛得太高,但周逸辭就能,是瞬間就停息下來。
我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臉色煞白呆滯看著他說不出話,手一直在抖,掌心全都是汗。
周逸辭伸手在我腦袋上摸了摸,“嚇壞了嗎。”
“我是不是哪裏礙了周先生的路,讓你反感厭惡我。”
周逸辭掌心仍舊扣在我頭頂,感受著毛茸茸的發絲蹭過皮膚的酥癢,“怎麽這樣說。”
“周先生剛才難道不是想置我於死地嗎。”
他聽到我這樣質問,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他眼神一凜,“胡說什麽。”
我指了指頭頂的秋千架,“這個東西真的結實到,能扛住周先生的大力,不斷繼續下去還能讓我安然無恙嗎?你怎麽保證我能抓緊,不會手滑掉下去?”
我聲音帶著哭腔,隨時都要崩潰爆炸,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麽恐高,他也許隻是想逗我玩兒,可卻出乎意料的樂極生悲。
周逸辭是個特別懶得解釋也不喜歡女人哭泣的男人,他盯著我看了半響,直到我自己主動平複下來,他才將手從我頭頂移動下來,握住我的手,他沒有說話,隻是這樣俯視我,我也不是不識抬舉的女人,我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我的,我不會愚蠢到自取滅亡。
我吸了吸鼻子,將瞳孔內含著的眼淚收回去,“周先生心情是不是不好?”
他說不是,心情很好。
我沒忍住噴笑出來,他這人可真固執,給他台階
他也不下,雖然我這個台階沒那麽金貴,但好歹他氣哭了我,一點麵子都不要。
我仰起頭帶著一絲怨氣看他,他指尖在我眼睛邊緣和唇角抹了抹,非常溫柔擦拭掉淚痕,我問他,“拍賣會你失利了對嗎。”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手指無比流暢掠過我眉梢和鼻梁,他似乎很想念我,一個人的眼神和指尖不會欺騙,那種癡纏留戀是難以掩蓋的,不喜歡不意味著不渴望,渴望身體也同樣是渴望,周逸辭在情火方麵的衝動一直都很強烈。
隻要他想我,不管想的是什麽,這就是優勢。
“消息越來越靈通。”
我掃了一眼這四四方方的寬敞庭院,“在穆宅生存,不機靈怎麽活得下去。”
周逸辭將手收回,他說,“不算失利,隻是價碼再叫下去很難回本,打無準備之戰不是聰明人的選擇。”
“是誰和你搶標,你有數嗎。”
周逸辭毫不猶豫說,“有。”
我下意識張開嘴巴吐出一個穆字,又立刻收住,周逸辭肩頭落下一瓣沒來得及開放就凋落的桃花,他側眸看了一眼,伸手摘下來,放在鼻下嗅了嗅,“為什麽這麽漂亮的花沒有香味。”
我注視著他捏在指尖的粉花,“人無完人,世間萬物都沒有足夠完美的存在。”
他嗯了聲,“你呢。”
我剛想問他我什麽,他忽然笑得一臉下流狡黠,“為什麽又香又美,你是在暗示我你很完美不要錯過嗎。”
我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說,“對啊,周先生不要錯過我這樣難得一見的女人。”
他笑而不語,將那枚桃花卡在我頭發上,重新專注打量了片刻,“桃花粉麵,更勝桃花。”
我用手輕輕摸了摸,花瓣軟軟的,帶著一絲潮濕和冰涼,那柔軟的觸感像是我情火過後癱倒在周逸辭懷中的樣子,媚態橫生,秋波婉轉。眉眼是軟的,身體是軟的,連心和呼吸都是軟的。
也隻有周逸辭才能做到,讓我那麽肆無忌憚的放縱。
在他麵前我從來做不到矜持,就像個女瘋子,他能激發我最深處的饑渴與澎湃,是我從沒有暴露過的,從每條血管和骨頭裏密密麻麻爭先恐後的滲出來,擁擠著衝向大腦。
他的舌尖是這世上最讓人失去理智的武器,左邊地獄,右邊天堂。
我垂眸看著他腳下地麵倒映出我坐在秋千上的黑影,他和我的完全重疊在一起,隻是比我高出一半,影像中周逸辭五官無比柔和,被那一絲金燦的陽光磨平了棱角,消去了銳氣,還似乎泛著隱約的笑意。
“周先生和杜小姐接觸的還順利嗎。”
他悶笑了一聲,“你還記得這件事。”
這怎麽忘得了,周逸辭的感情生活是我現在最關注的,雖然和他身邊可能長久的女人相比我全都完敗,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身份地位,我幾乎是慘到泥土塵埃裏滿身的漆黑,但不妨礙我做夢,女人這輩子不就是一場夢嗎。誰也不願意像琪琪那樣活得過分現實,如果現實連接著悲劇的下場,哪有人會傻到通往這條路。
他沉吟片刻說,“走動得還可以,一切未知,順其自然。”
我一隻手勾住他西裝上的紐扣,將他朝我麵前拉了拉,他倒是十分順從,我沒使勁他就主動走過來,我手向上緩慢攀附,最終落在他的酒紅色領帶上,“周先生沒將自己還未離婚的真相告訴杜小姐嗎。”
他笑得意味深長,“她知道。可惜沒辦法,女人有時候很傻很蠢,非常喜歡飛蛾撲火。”
周逸辭眉梢眼角的自信得意邪魅風流將他這張臉襯托得十分英俊,我同樣笑著回他,“周先生其實很高興,恨不得看到整個濱城的女人都為你前赴後繼犧牲奉獻自己。”
“但我更希望這個女人是你。”
我指著腳下的土地,“我現在不就是嗎。
周先生要我討好陪伴你父親,我沒有推辭,隻要你讓我做的,我一定會做。”
他眯了眯眼睛,“可你做的不甘願。”
“如果我能立刻甘願投身到侍奉另外一個男人,那我對周先生的忠誠和感情也太廉價了。”
我越過他身側盯著對麵那半角池塘,裏頭沒有魚,殘留的幾條經過一冬也都凍死了,要等到四月徹底回暖才能放下去魚苗,我看著蕭瑟又冷清的池水,“聽吳助理說,穆津霖可能是這次導致周先生拍賣失手的那個神秘買主。”
他蹙了蹙眉,靜默不語。
我特別了解周逸辭這個人,他有仇必報,而且錙銖必較,我擔心他會因為氣憤和怨恨而和穆津霖手足殘殺,畢竟事情還沒確定到底是不是穆津霖搶了這個標。
我試探著說,“其實他人挺好,我很膚淺,沒那麽多大是大非,我覺得願意施與援手拉別人一把的,都不會壞得太徹底,至少他還有良知和善念。”
原本溫柔的氣氛在我說完這句話後驀然變得詭異死寂,周逸辭唇邊笑容眨眼消失得一絲不剩,他表情變化讓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用錯了方式去阻止,不該這麽提及大煞風景,可我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坐在秋千上緊張看他。
他一隻手按在我頭頂在糾纏的長發間來回穿梭著,“你在穆宅住一個月,和他關係似乎越來越親密,甚至已經超越你我之間,我從沒有聽你在別人麵前維護過我。”
“不是這樣。”我急忙向他解釋,“我隻是想手足兄弟維係著血脈親情,再大的仇怨也不至於比對外人還狠。”
“不至於嗎。”周逸辭冷笑,“我退讓三分,他對我痛下殺手,一朝被蛇咬,我還會再信任蛇嗎。他外表溫厚內藏奸詐,如果不是穆錫海更看重我,穆津霖打算利用親情擊敗我的想法回天乏術,我們之間早沒有坐在一桌吃飯的可能,擅長用以退為進戰術的人,是最可怕的人。”
周逸辭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握住繩索,再次推動秋千,這一次推得很輕很輕,他看著我飄蕩在風中的長發慢悠悠說,“和他保持距離,否則他會將你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四個字使我骨頭莫名發寒,在試圖掌控一切的周逸辭麵前,穆津霖所表現出的倒像是胸無大誌的紈絝子弟,他喜歡鬥嘴,喜歡勾引美貌女人,任何地方看都不是能夠與周逸辭分庭抗禮的對手,盡管他在其他人眼中恐怖如斯,可我不知道周逸辭為什麽會把他看成最危險的人,他們接觸很少,彼此都不該了解那麽透徹。
我想找個話茬把這個讓周逸辭過分敏感的話題岔過去,比方我從齊良莠那裏聽來的巨變,這對我的衝擊力極大,她鏟除沈碧成這個後顧之憂下一步就是和我鬥,提早做準備我才不至於被打得驚慌失措節節敗退。
可我權衡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把這番話咽了回去。反擊齊良莠的第一步就是要利用沈碧成對她先發製人,把她原地扳倒狠狠踩住。可這件事牽扯太多人太多舊事,整個穆宅乃至濱城三年前了解這件事的都將天翻地覆塵囂而上,以周逸辭的行事風格,他絕不允許我成為親手揭開這段陳年往事的人。
連穆津霖都不曾對齊良莠趕盡殺絕,無非是忌憚著穆錫海聽信讒言殘害了親子,這種醜聞不能揭開。我現在的處境自保都很難,確實沒必要多管閑事,如果齊良莠真對我下手,周逸辭肯定會力保我。
在他繼續為我推秋千時,客廳大門內走出一名傭人,她低垂著頭悄無聲息站在周逸辭身後,非常恭敬說,“周先生,老爺請三太太上去。”
周逸辭手上動作一頓,我腳尖沾地停下,從秋千上下來,傭人抬眸看了我一眼,“老爺在書房等三太太。”
我下意識抬頭看向二樓書房那扇窗子,雖然沒有一絲風掠過,可窗紗在微微搖晃,一道穿著奶白色唐裝的男人身影在玻璃後一閃而過,留下半副尤為陰森的側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