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一章 悲慘至極
我看著周逸辭那張臉,猶如墮入了冰窖。
我張了張嘴,可發不出一個字。
我最終沒有回答他,他也不願逼迫我陽奉陰違,他掌心扣在我後腦上,在我鼻梁吻了吻,他的吻一如既往,滾燙灼熱,可我感受不到那令我著魔的溫度。
我站在原地癡癡傻傻,身體每條筋脈每滴血液都是冷的,冷得讓我顫抖,讓我僵硬。
麵前的汽車在閃燈後拂塵而去,揚起一地塵埃,我透過那片灰燼失魂落魄。
我愣了很久,直到一陣寒風刮過,傭人拿著大衣從庭院裏出來為我披在身上,她低低喊了聲程小姐別著涼,我才陡然回過神來。
我攏了攏大衣襟懷,盯著早那輛車已消失無蹤的路口,“周先生是好人嗎。”
她一怔,她非常惶恐說,“當然,沒有周先生就沒有我們的好日子。”
她說完好心提醒我,“程小姐可以質疑一切,但最好還是無條件讚美仰望先生。”
我苦澀一笑,“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又疼又癢又怕又怨的男人。”
我轉身往屋裏走,她跟在我旁邊為我擋住西麵肆虐的風口,我小聲說,“見過穆錫海嗎。”
她臉上一怔,“先生的父親嗎?”
我說是。
她有些諱莫如深,“先生和父親的關係最近才有所緩和,之前提也不提,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先生的父親還健在,而且如此顯赫,開始根本沒人猜得到,畢竟連姓氏都不同,先生隨母親姓周。”
“他母親你們見過嗎,他應該非常孝順吧。”
傭人搖頭,“先生母親死了多年,先生娶妻時就早不在世,那就已經二十幾年前了。”
我沒說話,傭人將門推開攙著我進去,她為我脫下大衣掛在門後,“上一次吳助理來,我聽見他說穆老爺打算把手中所有產業都分出來頤養天年,他就倆兒子,也沒有女兒要出嫁,大把的錢財就眼前的可以選擇。大兒子是他原配太太生的,於情於理應該拿最多,可那人性子不如先生沉穩,有些輕佻,喜歡瀟灑自在,又有經營的事業,不是很在意這些,而先生作為二兒子,穆老爺覺得虧欠很多,可能是有意要把七八成給他,但先生沒表態。”
傭人頓了頓忽然又說,“哦對了,穆老爺在物色新太太,陪著他頤養天年,兩個兒子據說都在把握機會,找對他口味的送過去,當然目的除了討好還有安插個眼線的意思。”
傭人說完察覺到自己多了嘴,將吳助理和周逸辭的秘密都講了出來,她立刻驚慌失措捂住嘴巴,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膽怯,“程小姐可千萬不要說漏,我也是無意聽見的。我就在陽台澆花,窗簾擋住了我,先生不知道我在,他們說完走了我才敢出來,我不是故意聽,是怕我中途出現先生不留我。”
我說我早知道,傭人還以為這消息就她清楚,驚訝問我怎麽知道的,我指了指自己鼻子,“因為這個女人就是我。”
傭人徹底呆住,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讓我覺得特別好笑。
我一上午都窩在家裏看書,是一本國外心理故事譯本,一位伯爵夫人所著,內容講述女人該怎樣掌控男人的心,怎樣不著痕跡占據他的理智,我從頭看到尾,最後發現通篇廢話。
感情是無跡可尋的,女人想駕馭男人一輩子,自己得有資本,不是異想天開就行,這世上到底普通女人多,駕馭的最大資本無非就是孩子,和丈夫自己沒資本亂搞。
那沒有孩子丈夫還一堆花花腸子的女人怎麽辦,歸根究底得在男人心。
周逸辭心裏有沒有我,我沒把握,所以這次劫難
,我躲不過去。
但如果以此讓他內疚,對我不失為一副籌碼。
臨近中午吳助理給我打來電話,要我收拾下出門,他很快來接我,我沒來得及問清楚始末,他那邊便掛斷了。
我上樓換了件衣服,用墨綠色的發簪把長發盤起來,我拎著包出門時果然看到吳助理坐在車裏等我,我拉開車門進去問他去哪裏,他說去格調餐廳,周總在那裏等我用午餐。
在車行駛過程中,我始終沉默,吳助理從後視鏡裏看我,問我是否聽到消息,我說什麽消息,他說周總父親邀請周總和我後天中午到穆家老宅吃飯。
我聽到這個消息心裏咯噔一跳,“後天中午嗎?”
吳助理點頭,“周總一直在拖,可穆老爺的意思,如果周總不肯過去,他就帶著大太太和穆公子到周總的私宅。”
我不動聲色捏緊了裙擺,“所以呢。”
吳助理握住方向盤將車開得更快些,“等見到周總,您問他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周總安排。”
我一路提心吊膽,到底格調餐廳後,我透過玻璃一眼看到坐在緊挨櫥窗位置的周逸辭,他正吃一份西餐,吃香十分精致,我推開車門跑下去,迎賓小姐為我拉開大門,我直奔他過去,他沒有抬起眼眸,仍舊專注切著醬肉,“坐。”
我將包隨手放在椅子上,我坐下後他打了個響指,服務生將屬於我那份餐品為我呈上來,我沒有動餐具,我問他是不是有話和我說,他否認說沒有。
我不好再問什麽,我沉默吃著食物,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後麵座位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男人聲音,一名陌生女人同時在笑,“那等你傷口徹底痊愈了,陪我去蘇城玩兒嗎。”
男人說好,但暫時還不行,女人有些不願意,我聽到一聲摔餐具的脆響,“你陪她啊?那你這麽忠誠你找我幹什麽呀,眼巴巴等了你一個星期才出來吃頓飯,你受傷又不是為我的。”
女人起身拿起包要走,男人趕緊伸手拉住她,大約是碰到了傷口,他疼得嘶了一聲,我右手握住的叉子掉落在地,我下意識要回頭看,周逸辭忽然出聲警告,“別回。”
就在我愣怔失神他們拉拉扯扯之際,門被人從外麵重重踢開,禮儀小姐嚇了一跳,她上去要阻攔,可那道人影早已不受控製風風火火闖入,直奔我身後而來,她靠近的過程裏我看到了她的臉,是白瑋傾,她蒼白的皮膚沒有一絲血色,可眼睛卻通紅,像很久沒睡,她一把扯住毫無察覺的男人手臂,男人本能轉身還沒有看清,左臉便落下一巴掌。
方棋捂著臉被打蒙了,久久沒有回神,那女人也不再吵鬧,她有些心疼摟住方棋,質問白瑋傾發什麽瘋。
白瑋傾沒有力氣,否則她一定會連那個女人一起打,她這一巴掌已經透支了自己,正艱難的大口喘息著,她這副模樣讓女人譏笑出來,“半死不活了,還不在家裏擦棺材,出來幹什麽?”
“我半死不活,我有的東西你一輩子也拿不到。”
白瑋傾的家世是她笑傲一切的資本,女人臉色一青,她翻眼皮冷嘲,“你把你的東西給了方棋,方棋拿來討好我,我爹媽沒給的,男人爭著從你那裏倒賣來給我。”
她說著話伸出手,左手中指上戴著一枚十分漂亮的鉑金戒指,她又扯了扯領口,將她脖頸佩戴的項鏈暴露出來,可她沒能激怒白瑋傾,白瑋傾對於金錢的概念太模糊也太淡薄,她從出生起就不缺,她是在錢堆裏長起來的,她有最好的珠寶,她怎麽會在意那九牛一毛。這樣的刺激不如直接抱著方棋吻一下,稱讚他床上多勇猛更能讓白瑋傾崩潰。
在她
的世界觀裏,愛情勝於一切,否則她不會背叛這麽優秀的周逸辭,去抉擇一個連他腳趾都比不上的方棋,女人一旦墮入感情的迷霧中,一切喜怒哀樂都變得莫名其妙。
方棋一臉不可思議,他不明白掩藏得那麽好,怎麽會被堵在餐廳,他結結巴巴說不清話,白瑋傾深深吸了口氣,“你什麽意思。”
方棋來不及回答,女人已經挽住他手臂,“吃剩的菜和新上桌的菜,你說他會選哪個?”
白瑋傾根本不理會女人的冷嘲熱諷,她眼睛隻盯著方棋,非要他親口說不可,方棋左右為難,他一麵舍不得女人的年輕美貌健康朝氣,一麵舍不得和白瑋傾的舊情,以及她這個無限量的提款機。他手下意識要從女人掌心內抽出,女人立刻炸毛,她看著方棋帶一絲警告說,“我這輩子沒栽過,對於不珍惜的男人我誓不原諒。”
方棋手臂一僵,最終沒有躲開。
白瑋傾一直在等,直到終於沒有任何希望,她冷笑說,“你決定了?”
方棋有些痛苦抱住頭,他喃喃哀求,“你們可不可以不要逼我。”
“那我呢。”白瑋傾拍打著自己胸口,她用力質問,“為了和你在一起,我幾乎眾叛親離,我爸爸恨不得將我掃地出門,怪我丟了白家的顏麵,周逸辭遲遲沒有動手,但他也不會罷休,一旦這件事曝光,我就像一隻老鼠,人人喊打臭名昭著。方棋,我至今都不肯麵對我的狼狽下場,我在邁進這扇門之前,還在心裏為你開脫!”
白瑋傾說完將一遝相片從口袋裏掏出,狠狠甩在方棋臉上,那些紙片像雪,簌簌飛飛散落一地,相片中男人女人擁抱在一起的笑臉深深刺痛她眼睛,我忽然不太敢看白瑋傾,我實在見不得她那麽慘白的臉,淌下淚水時的虛弱與絕望。
坐在我對麵的周逸辭麵色冷淡,他完全不理會我身後的鬧劇,就像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將盤子內的食物一點點吃光,我盯著他薄唇上沾染的一滴醬汁,“周先生算準了這裏會發生什麽,特意讓我看對嗎。”
他撂下刀叉,抬眸掃了眼白瑋傾佝僂的背影,若無其事拿起方帕擦了擦嘴,“這場戲好看嗎。”
我搖頭,“悲慘至極。我和她同為女人,我看了並不好受。”
周逸辭說,“我以為女人看了會幸災樂禍。”
我盯著手旁的玻璃杯,杯身倒映出身後的場景,方棋想要靠近白瑋傾,但他被那個女人桎梏很緊,他的懦弱猶豫落在白瑋傾眼中就像一個巨大的笑話,狠狠抽打著她的臉,她的驕傲和自尊。
她想要發笑,卻一聲聲劇烈咳嗽起來,沙啞的嘶鳴讓我聽了很不是滋味。
我掌心遮住臉,想讓自己在黑暗中冷靜下來,但耳畔白瑋傾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和除此之外鴉雀無聲的空氣,都讓我身體迅速被一層冷汗覆蓋。我想不通,為什麽相濡以沫七年的夫妻,女人不惜千夫所指也要追逐不切實際的愛情,甚至甘願親手打碎自己的婚姻,男人前一秒還是體貼溫厚的好丈夫,後一秒就冷漠無情到近乎殘酷。
人心狠起來怎麽能這麽絕。
我將手從臉上緩緩移開,我盯著麵前冷卻的食物,“周先生想說什麽。”
周逸辭平靜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瀾,“我讓你看清楚,即便擁有名正言順的妻子身份,一旦走錯一步,她在男人和世俗眼中也永遠無法翻身,這是一個被道德綁架的社會,小心翼翼都會招來是非,何況自作自受。把愛情看得勝過一切,最終都會被愛情狠狠玩兒死。”
我捏著拳頭,心頭不斷下沉,“可她是周太太,這個身份她還沒有剝去,周先生忍心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