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一章 再見物非人亦非

“知道嗎?我曾經曾經愛過你……”

仿佛魔咒一般的聲音再次在腦中響起,畢成搖搖頭,似乎是想甩去那困擾他十年的夢魘。身邊的王副將見他神色不悅,不由緊張地問,“怎麽?不喜歡夜姬唱的?”

聽到王健的話,畢成朦朧的眼睛好像清明了一些,他沒有回答他的話,眯眼看向那唱台上的女人。不可否認,這個女人極美,火紅的卷發一路纏纏繞繞,從那秀美的額頭到那嫣紅的臉頰,從優美修長的脖子到高聳的胸脯,從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到那挺翹的圓臀,沒有哪一樣不叫人心動,更遑論那似是要攝人心魄的桃花眼,流轉的眼波,如蘭的吐息,嘴角的笑意,都好像在引誘男人犯罪。

看到畢成似是看得出神的表情,王健意味深長一笑,果然沒有誰能逃得過夜姬的魅力,他附在畢成耳邊,“要不,叫她晚上陪你。”話中富含挑逗意味的話讓畢成濃眉一挑,這個王副還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把他推給女人。

“不用了,留給你。”畢成彎唇一笑,站起身來對著凱旋歸來的手下道,“此次東海剿匪成功,多虧各位兄弟相助,今夜的全部開銷都算在我身上,各位盡興!”

他的話音剛落,夢蘭樓裏就響徹一片歡呼聲,看到兄弟們的笑臉,畢成內心的陰霾好像也被趕退了些,他和掌櫃的吩咐了幾句,就要先行離開。

這時一個甜美的聲音留住了他,“畢將軍,請慢。”

他認得這個聲音,是那個美得過火的女人,施施然轉身,看著唱台上的女人在萬眾矚目下向他走來,“何事相留?”

看著他俊朗的臉,夜姬好像也抵不過他的魅力,微微紅了雙頰,“畢將軍可否上廂房一敘?”她的語速很快,似乎是怕自己會反悔似的。

盡管她的聲音低柔,一些靠得近的士兵還是聽到了,不由調侃起雖然作風嚴謹,但是私底下待他們如同真兄弟一般沒有一點架子的畢成,“喲,將軍,又有豔遇哦--”“這個很敢誒!”“收了吧,大美女啊。”

看著底下的士兵一個個擠眉弄眼,爭先恐後地起哄,畢成眼中不由閃過一抹無奈,十年前他不過想當一個悠閑的文官,隻是在一個人生的契機之下,棄筆從戎,憑著過人的才華和機智聰穎倒也過得風生水起,在打了幾場以少勝多的戰役平定西北內亂,又打了幾次剿匪戰,他的名聲便響遍了大江南北,當然,這也和他不同於尋常武將的頗為俊雅的長相有關。隨著名聲的看漲,他的俊美也被口口相傳到一種連他聽了都會懷疑是不是在他們口中的那個人還是不是人間之人的程度,可是正是因為綜上的緣由,近兩年來已經有無數人家到他家裏說媒,更別提每當他凱旋回來時,那些自己投懷送抱的女人。

隻是,畢成思緒一頓,垂眸看著隻到他胸前的女人,他還從未遇到過如此大膽的女人,她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使得自己變得廉價嗎?還是她也是那些追求名利光看表象的愛慕虛榮的女人?

“你……”畢成正在想著怎麽開口拒絕比較不傷人,一個聲音急切地響起。

“成哥哥!”他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出自眼前的女人,不禁濃眉輕皺,他討厭無緣無故套近乎的女人。

夜姬

急切地看著他,好像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卻說不出話來似的,看到他眼中的厭煩,竟生生從眼中逼出淚意,“我是阿離啊。”

阿離……?他在腦中思索這個名字,憑借著過人的記憶,很快想起十年前那個小女孩,對照記憶中的樣子,再看眼前的女人,改變雖然很大,但是這眼神還如同記憶中一般,他喃喃低語,“原來你還活著……”

豆大的淚珠自顛倒眾生的眼角滑落,夜姬哽咽道,“是啊,我還活著……”

也許近日聖元王朝流傳最廣,討論人數最多的消息不是圍繞那個嬰孩時期就被送出宮而前些日子莫名出現在京師的二皇子,也不是困擾聖元王朝多年的東海剿匪終於告罄,更不是京城中那傳說在夜裏會不時出現的鬼魅,而是夢蘭樓的頭牌花魁終於留住了冷情而俊美的年輕大將軍過夜。

“阿離……”受不了從進了房就連綿不斷的泣音,畢成開了口,隻是剛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如今她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怎可如此唐突了人家的閨名。

“不要叫我阿離,喚我姬。”聽到她的前半句話,畢成剛想鬆口氣,聽到她的要求,一口氣又提了上來,他臉上微微顯出尷尬之意,這種叫法好像過於親昵了吧。

“夜姬,我說……”他的話被她打斷,夜姬執拗地看著他,紅唇微撅,“姬!”

“阿離……”情急之下越叫越錯。

“姬!!”這下她的臉上已經寫著滿滿的不高興了。

畢成微歎,“姬。”他從來就不是她的對手,十年前是,十年後的今天依然如此。看著那似曾相識的神情,他總算找回了一些二人相處時的感情。

十年來,他不近女色,即使是女性家眷都鮮少接觸,他已經不太懂得如何與女性相處。

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就像一種慢性毒藥,在那個身影消失後,他以為一切都能照常,卻發現一切都變了,不,是他變了。他變了,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之前的他散漫而無所追求,每天隻是渾渾噩噩地在大人們的希求下過活,如今的他血液裏有著對力量的近乎變態的渴望。無論是兵法還是權利之術,他都玩轉在手,似乎這樣做就可以將一切都掌握在手裏,可是心裏卻知道,他最想囚禁的那隻鳥已經死了,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了。

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痛恨那個女人,為什麽要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為什麽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為什麽要擾亂他的感情之後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讓他從此對女人敬而遠之。而如今,大概也隻有在和眼前的女人在一起,才能找回幾分兒時的自在了。

他不自覺露出的苦笑,讓夜姬不由眼波一動,“成……哥哥,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聽到夜姬甜美低柔的聲音,畢成展露一抹屬於成哥哥式的笑容,“這是自然。你還沒有告訴我那**是如何逃脫的,我回頭找你的時候,那房子已經被燒成一堆廢墟了。”

聞言,夜姬垂下眸,掩飾不了滿臉的受傷,“成哥哥為什麽拋下了我離開?你知道嗎?在大火裏醒來,突然發現春娘死了,你也消失了,家裏隻有我一個……我真的好害怕啊,我不想死啊……”她說著又嚶嚶哭起。

畢成無言,他該怎麽解釋?說他當日為了救另外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拋下了她?現在看來他真是罪該萬死啊,而他也遭到了報應,以這一生為代價。“那究竟是何人救了你?”

夜姬抽噎著,“是這夢蘭樓的老板娘,當***的馬車正好從這裏經過,是她的父親救了我,藍伯是個大好人,可惜前兩年生病去世了,我們兩個弱女子無以為生,隻好到處唱歌掙錢,好不容易盤下這做樓,如今總算過上好日子了。”

聽到這番話,畢成的歉疚越深,如果當初他選擇的是她,她就不必遭到這份罪,他也不用活在那個夢魘中。夜姬雖然隻是三言兩語帶過,也可以想象她這兩年過得不容易,“姬,當我的妹妹吧,我的家人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他這次很自然地叫出口了,出自於一個兄長的名義,倒也自然。

夜姬不動聲色地皺眉,冷不丁撲進他懷裏,讓畢成僵硬了一下,卻也沒有推開,隻是淡淡拍了幾下她的肩膀,“別鬧了,都多大的人呢,還撒嬌。”

畢成似乎找到了最適合的定位,卻看不到他懷中的女人臉上顯出的嘲諷之色,聽到她悶悶地開口,“不要,我不要去你家。”不想當你的妹妹!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畢成聽到她的抗拒,臉上現出一抹深思,這種雜亂之地終究不是一個好女孩該待的地方,可是這裏也算是她的家的吧,也罷,再給她一點適應的時間,過段時間再提吧。這個姬還是和以前那個阿離一樣任性啊。

任性的夜姬怡然自得地倚在忘記推開她的人的懷裏,嘴角浮現一抹誌在必得的笑。

初春時節,白日即使有陽光,到了晚上如果不是穿得暖和或者已經躺在被窩裏,夜裏的寒涼依然叫人難以忍受,對於常人尚且如此,更遑論剛剛度過大病,身體依然抱恙的病患了。

被刻意壓低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地在屏風後響起,白蓮看著屏風上映照出的微駝的人影,臉上雖然麵無表情,擔憂的眼神卻透露了她的心情,又過了半個時辰,見屏風後之人依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白蓮不由出聲打斷他的工作,“主人,夜深了,喝藥後需要休息。”

不卑不亢的聲音響起,易峰嘴邊彎起淡淡的笑意,現在是什麽時辰呢,看看漏刻,他的笑意愈深,越來越耐不住性子了呢。

見屏風後的人沒有答話,連咳嗽聲都消失了,白蓮眉頭一皺,說了一聲“逾矩了”,便急急越過屏風,卻看見心上之人正微笑著看著她,淡淡的眉目下,往日總是蒼白的臉頰上顯出異樣的紅潤,溫潤的唇彎出一抹調皮的笑。平日裏因為心情不適宜過度起伏而顯得有些過於淡漠的臉,如今因為這笑意使得五官全部舒展開來,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已經是二十八年華的人。

明白自己被耍了,白蓮麵無表情地瞪著罪魁禍首,粉眸透著無奈,這個人到底把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啊,前些日子還病得差一點緩不過勁來,如今才剛轉好一些又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那老皇帝沒人了嘛,總是這麽操勞他。雖然在心裏將眼前這個人的老爹問候了一百萬次,臉上卻還是一副棺材臉,“主人,夜深了,請入寢吧。”心裏雖然老大不高興,還是把那靠得太近將臉蛋烘得紅通通的燈台移開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