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7月8號,蔣晨曦美術係舉辦主題為“旅程”的畫展。蔣晨曦本不知道這個事情,因為還有三天就要期末考試了,他這幾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圖書館突擊考前內容,無論怎麽樣,他還是想順利的畢業了,即使他並不會畫畫。而某天在他安安幼兒園的路上,接到了上次給他打電話說考試資料的那個男生的電話。

男生叫張雲航,是美術係的學生主席,專業方麵的帶頭者。

張雲航告訴他需要他去學校一趟,商量一下組品擺在什麽位置,以及填寫以下具體的信息。

蔣晨曦一頭霧水,茫然的想說自己並沒有作品要參賽,然而迷糊的去了學校後,才發現自己真的有作品。不過確是一個月以前就投上去的組品了。

“旅程”,旅行的路程。蔣晨曦看到的確是滿滿一牆某個人物的身體部分。

手法寫實,整組組品共十二幅畫作,皆是的人身體的各個部分。有側臉,有嘴唇,有手指,也有雙腳。

任何角度,任何位置。

而明明不是現在的蔣晨曦自己畫的,他卻能清晰的知道,這畫中的人是誰。

旅程的,對於以前的那個靈魂來說,誰才是他的旅程?

這樣一組作品放在琳琅滿目畫法精致風景畫中實在是太突兀。蔣晨曦的名氣大,向來是美術學院教授的得意弟子。他的畫作風格不同於本人,多變詭譎,飄忽不定,可以精致,可以灑脫。而最精彩的便是——每一次展覽的主題,他總是能能出人意料的找到意想不到的突破點,從而下筆。創作出來的組品也格外有意思。

這次也一樣。放眼整個展廳隻有蔣晨曦的作品突兀而特比,而也不得不承認,眾人停留在他組品上的目光也最多。

蔣晨曦在看到張雲航領著他到展廳看到“自己”的組品時,臉色刹那間通紅。他說不上什麽感覺,隻想歎息。

張雲航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有遺憾,道:“晨曦,你真是一個特別的人。”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牆上的作品,目光深意。

蔣晨曦在轉頭接觸到他的目光時,竟有種對方也知道組品裏的主角是誰,他慌亂的低下頭,不知說什麽。

張雲航看著對方垂頭而露出來的修長脖頸,他眼神暗了暗,笑著道:“怎麽樣?這裏可以嗎?”

蔣晨曦哪裏懂這些,頭也沒抬的亂說:“唔,可以可以。”

張雲航笑笑,道:“雖然位置不佳,但是展區範圍獨立,給你單獨畫出來的一個空間,你的組品不適合放在大廳門口,或者熱鬧的地方。”他目光看著晨曦,道:“他們就像開在幽穀裏的花朵,藏在隱秘,幽暗的地方,才能展示她特有的魅力。”

蔣晨曦一頭霧水,啊了一聲。

張雲航似乎很喜歡他這個反應,笑容看起來心情十分好,他說:“相信我,這裏很好。”

蔣晨曦連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很好,這裏很好,嗬嗬。”

張雲航道:“快五點了,要不要去吃飯?”

蔣晨曦看了看手機,已經五點了,安安早就離開幼兒園了。

蔣晨曦遺憾的道:“不了,我回家吃。”

張雲航張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忍住。他笑容溫和,道:“好吧,那路上小心,明天早晨9點開幕,記得準時來。”

蔣晨曦垂著腦袋:“好吧。”

張雲航突然伸手揉了他腦袋一下。蔣晨曦愣住,抬頭看他。

張雲航好像也被自己的反應弄愣了,他很快反應過來,若無其事的收回手,笑著說:“哎,跟我弟弟似的。”

蔣晨曦也噗的一聲笑,這個張雲航倒是重生到這具身體後,除了姚宇黎接觸到的最友善的同學了。

蔣晨曦沒有在意,跟他揮了揮手,道:“恩啊,拜拜。”

張雲航笑,“再見。”

蔣晨曦唉聲歎氣的回家,懊惱今天沒有見到安安。哎。

晚上回家和姚宇黎拌了會嘴,成功的把對方氣到內傷,然後回屋複習。美術係理論課考試很簡單,不涉及專業知識,就是死記硬背。

蔣晨曦離開校園太久,晚上複習到快十二點才結束。他頭暈腦脹洗了個澡爬上床,第二天又頭暈腦脹的被鬧鍾吵醒。

姚宇黎在客廳收拾東西,他今天上午沒課,也不用去醫院實習。

“今天畫展開幕嗎?我一會兒過去,你先去吧。”蔣晨曦蔫蔫的哦了一聲,也沒去想對方為啥也去。

洗刷過後,蔣晨曦狠狠在臉上砸了點涼水,這才清醒過來。

在學校門口的小攤上隨便買了點早餐吃了,到了校園內的一號展廳時,裏麵已經站了一半的人了。

j大美術係名氣大,藝術展覽舉辦也非常頻繁。像這種了臨近期末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而即使這樣,來的人也非常多。

參展的組品是整個美術係學生的,從大二到大四的所有繪畫專業。

蔣晨曦打著哈欠和張雲航站在中間一排聽係領導講話,每次的慣例。

講完後便開展,蔣晨曦和張雲航說了一會兒話就各自散了。他實在是太困了,想找個地方坐一坐,或者眯搭一會兒。

蔣晨曦東張西望的走,美術係總共有五個藝術展廳,兩個大的,三個小的,裏麵的環境皆是全國美術院校裏的頂尖的。這也歸功於係裏名氣不小的幾位教授和美術學院長。

蔣晨曦上輩子不懂藝術,這輩子換了個藝術家的殼子,還是不懂。他有些無聊的一邊看一邊找地方坐,然而不知不覺卻走到了張雲航昨日帶他去的那個在展廳角落裏單獨列出來的一塊兒展廳。

而那組十二幅人物畫組成的組品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一個從背影看非常熟悉的人。

蔣晨曦疑惑回想,腳往前走了兩步。對方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蔣晨曦愣住,道:“江……江先生?”

江煜城也十分意外,道:“你好。”

他對蔣晨曦有點印象,最近幾次偶爾會看到他也在幼兒園接孩子,看起來年紀很小,竟已經當父親了?或者是來接朋友的孩子?

江煜城對別人的生活不感興趣,也從未花時間想過。於是他隻看了一眼便轉過頭看作品。

蔣晨曦見到江煜城在這兒,瞌睡一下子就跑了個幹淨。他渾身跟打了雞血似的,精神一振,也跟著站著。

江煜城知道身後的人沒走,他不在意,目光專注的看這幅作品。

然而他的目光往下一看,看到右下角作者介紹上那張跟證件照似的照片,他愣了一下,又回頭看了一下蔣晨曦。

蔣晨曦巴不得對方主動跟他聊起來,他一見對方看他,就樂的湊上去,道:“江先生,怎麽了?”

江煜城略顯冷淡的臉罕見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看了作者照片一眼,又看了蔣晨曦一眼。

蔣晨曦看到他的動作,就明白了。他驀地一窘,尷尬道:“啊……我就是蔣晨曦。”

江煜城平靜的點點頭,周身的冷淡氣質倒是散去了一些。

他說:“你就是這組組品的創作者。”

蔣晨曦心裏歎了口氣,道:“嗯,是的。”

江煜城目光深邃,道:“很特別。”

蔣晨曦脫口道:“怎麽特別了?”

江煜城看了他一眼,蔣晨曦立馬想抽自己大嘴巴。他剛要開口解釋,江煜城就開口了,聲音似乎還藏著微不可聞的笑意,他說:“你的作品,你來問我特別什麽?”

蔣晨曦卡住,天地良心,他真的不知道哪裏特別,不過就是一個癡心人對所愛之人傾訴衷腸罷了。

他沒有說話。江煜城道:“你是它們的創作者,在創作它們的時候,你心裏的想法也一定是不同的,它們的靈魂會與你內心想法相吻合。創作者的心境可以清晰的體現在畫作上。”

江煜城勾起嘴角,道:“蔣同學,你說是不是?”

蔣晨曦卻好像在想什麽,表情怔住,眼睛盯著前方。

江煜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就聽蔣晨曦用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表情和口氣說,“可能吧。”

那聲音有些不對,好像含著莫大的遺憾和傷感。

江煜城雖不喜表露情感,但觀察力和敏銳力一流,他清楚的感覺到對方心情的變化。

他心裏驚訝,麵上沒有露出絲毫。他說:“我聽過你的名字,希望你的才氣將來有和衝進市場的那一天。”

蔣晨曦還沒從剛才對方那一番話引起的回憶中出來,過了好幾秒他才回過神,忙不迭的點頭,道:“啊?是的,是的。”

江煜城這等性格疏離的人都有些被他的反應弄的哭笑不得,他搖了搖頭,打算離開。

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走到江煜城麵前,笑著說:“原來你是到這裏了,來,過來我給你介紹幾個人。”

江煜城禮貌的對蔣晨曦頷了一下首,然後和來人離開。

留下蔣晨曦悵然若失,他還想多問問關於安安的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