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一章 當堂對峙
伍太後幾欲暈厥。她死死揪住手中一塊羅帕,緊按於心口之上,雙眉緊蹙,淚眼朦朧。伍丞相不斷地向她遞眼色,她的淚才沒有淌下來。
“皇上,你這是什麽意思?!”
宇淩珺並不正麵作答。他冷哼一聲,對著這班大臣笑道:“眾位卿家果然好眼力,都認得這琴的主人。沒錯,這張瑤琴,便是先皇賜於齊王的禮物。齊王癡迷音律,一向琴不離人。諸位是不是感到很奇怪,為何今此隻見瑤琴,卻不見齊王?”
殿下一片寂靜。誰也不願在這個時候充當出頭鳥。
宇淩珺抬手撥過琴弦,混雜無章的琴聲掠過長空,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你們都不作聲,那朕隻有自言自語了。”
他眯縫起雙眼,忽然將琴立起,厲聲質問道:“齊王遠在北疆,朕倒要問問,這從不離身的瑤琴是如何到這大殿上來的?!難道齊王眼下已身在京城了?”
如此疾言厲色,在場之人皆不敢妄動。
“母後!伍丞相!你們倒是給朕解釋解釋,沒有朕的旨意,齊王如何能擅入京城的?”
宇淩珺突然雙眸圓睜,目**光,將矛頭直指齊王的兩個後台。
伍丞相已是汗出如漿。
齊王不比秦王,秦王宇文瑜畢竟是皇帝叔輩的,皇帝體恤長輩,秦王每年都可有三個月的時間回京城休養,具體哪三個月,全由秦王自行安排。
而齊王宇文珣就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沒有皇帝批準,決不能擅離封地。如若不然,與謀反同罪。
這次被皇帝拿到了把柄,齊王生死不明,後麵的事豈不是無從談起……
正在琢磨如何應對渡過難關,伍太後卻發話了。
“皇上,雖然齊王一向琴不離身,可天下能造出此琴的能工巧匠多如牛毛,僅憑一張看似相同的瑤琴,便認定是齊王的琴,更妄斷齊王貿然進京,皇上未免太武斷了吧!”
沒親眼看到宇文珣,伍太後始終不相信,宇淩珺會如此神速地找到兒子的下落。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還是眼見為真。倘若中了宇淩珺的詭計,那豈不是自亂陣腳?
趙萌萌暗道:“你個死老太婆,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
她略略傾身,靠攏皇帝,用著旁人難以察覺的聲音,輕輕道:“皇上,要將齊王帶上來嗎?”
“急什麽。好戲在後頭,朕還沒看過癮呢。”
嘴唇微微張翕,宇淩珺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句。
趙萌萌抿嘴輕笑,複又挺直胸膛。
聽伍太後這麽一狡辯,伍承恩伍丞相也頗覺有理。眼下整個禁宮都為他所掌控,退一萬步講,皇帝就算知道齊王的落腳處,又能指派誰去動手呢?班昭賢?他已隱退江湖,不再過問朝中之事;其餘人等不過是些牆頭草,眼下皇帝失勢,他們怎會冒此風險助他一臂之力?
定是這廝使詐!
伍丞相清了清嗓子,撫了撫幾近花白的長須,慢條斯理地道:“太後所言極是。敢問皇上,這琴究竟從何而來?”
宇淩珺毫不慌亂。他
故作驚訝,扭頭側身,將目光投向趙萌萌:“是呀!趙萌萌,你這琴,是從何而來呀?”
趙萌萌眨巴眨巴眼,竟看不懂這出戲了。之前她沒有同宇淩珺對過這樣的台詞,這即興表演,叫她如何接招哇?
見趙萌萌支支吾吾答不出來,伍丞相趁機道:“皇上,此事定有隱情,皇上不如將此事交於老臣徹查,以免皇上誤信讒言,冤枉了好人呀!”
“趙萌萌!”
宇淩珺出其不易握住了趙萌萌的手腕,一把將她拉倒在案幾之上,狠狠摁住她的身子,大聲喝道:“你同朕老老實實講清楚,這琴是如何得來的?!”
趙萌萌的臉被按在琴頭上,吃痛不已。
宇淩珺幾乎用了腹語,低聲提醒道:“你現在還不提平安的事兒,他們怎麽會想到用齊王交換平安?”
噢!原來如此!大蘑菇果然還是打算走這一步棋!
趙萌萌歡喜不已,假作掙脫他的手,伏地叩頭道:“啟稟皇上,這琴,是奴才從皇城西郊一間大宅院裏得來的。”
“是宅院的主人送你的?”
宇淩珺故意問。
“回皇上,並非如此。是奴才將宅院的主人打暈後,將琴一並拿走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宇淩珺暗地裏引她上路,趙萌萌心中偷笑不已。宇淩珺,你這張嘴,要放在現代,真應該去做律師。
“回皇上!是樂逍遙叫奴才這麽做的!”
趙萌萌靈機一動,索性再來個挑撥離間。
宇淩珺先是一驚,隨後露出讚許的笑容,道:“樂逍遙是什麽人?他又怎麽會叫你去做這樣的事的?”
看來大蘑菇對自己的即興表演很感興趣呀。
趙萌萌便添油加醋地將自己與平安如何被擒,平安如何受傷,樂逍遙如何威脅一一道來,當然,威脅的內容自然由玉璽改成了齊王。
宇淩珺驚歎不已。若不是聽出她的話裏有如此多添加的“情節”,他幾乎會相信趙萌萌是在裝失憶。
伍太後的臉變得慘白如雪。她想破了腦殼也想不通,樂逍遙要自己的兒子做什麽。
她怒視著趙萌萌,顫抖著聲音道:“胡說!樂逍遙是哀家……”
話一脫口,太後突覺失言,慌忙改口道:“你竟真的要用齊王去交換平安?”
趙萌萌聳了聳肩,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那當然。平安是奴才的師兄,算是奴才唯一的親人,奴才不救他,誰救他?本來呢,奴才是準備遠赴北疆去找齊王殿下的。可沒想到,齊王殿下就在京城,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不過後來奴才聽說,沒有皇帝的聖意,齊王是不能來京城的。奴才轉念一想,這事兒,還得交給皇上處置。太後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伍太後被噎得臉紅脖子粗,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皇上!這狗奴才居然意圖綁架齊王!皇上不治他個淩遲處死,怎能讓天下人心服?!”
哇,真是最毒婦人心哪!你兒子好好地躺在後宮裏呢,你居然要將我千刀萬剮了?
趙萌萌
正欲發作,宇淩珺及時將她擋了下來。
“母後稍安勿躁,一件事歸一件事。朕現在更想知道的是,齊王是如何會出現在京城的?母後若給不出答案,休怪朕不念母子兄弟情份。有道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趙萌萌若該死,齊王就該陪他一齊死。母後,你聽清楚了嗎?”
兩行清淚順著伍太後的臉頰緩緩滑落。那張木然的臉如蠟像般,已是毫無生氣。
“皇上,珣兒,是奉哀家之命進京的。”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伍丞相想攔,已是攔不住了。
伍太後卻置若罔聞。
她收起淚光,一字一頓地道:“上個月,哀家從華閣寺為珣兒求得靈符,可保珣兒一生平安。無奈山高路遠,哀家想遠赴北疆,亦恐怕難以實現。故而請齊王前來一聚。哀家隻想親手將此靈符送給珣兒,別無他意。親生骨肉遠隔萬水千山,可望而不可及,試想做為一個母親,哀家這點希望過份嗎?哀家已近風燭殘年,還有多少機會再見到自己的孩兒?皇上若認為這也是罪,那請皇上連同哀家一道辦了!”
伍太後聲淚俱下,字字心酸,竟叫人一時間難查破綻。
伍丞相趁熱打鐵,放下丞相的架子,即刻起身向皇帝跪拜道:“請皇上三思!”
眾臣工見狀,亦紛紛下跪聲援:“請皇上體恤!”
這……這不是逼宮嗎!
趙萌萌哪見過這陣勢,不覺慌了神,一隻手下意識地搭在了宇淩珺的肩頭。
宇淩珺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她方才意識到自己失態,急忙將手縮回。宇淩珺略略側身,似想給她一個鼓勵的目光,卻又打住。畢竟在朝堂之上,他不可做得太過明顯。
他端坐於龍椅之上,看看失聲抽泣的太後,又看看這烏丫丫一片下跪之人,麵上的笑意在慢慢消退,似動了側隱之心。
隻聽到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朕與齊王,雖是異母同胞,卻畢竟血濃於水。為著母後的心願,齊王寧願冒著謀反的罪名冒險進京,此情可嘉。”
他頓了頓,竟抬手拭了拭眼角,似有淚滲出。
“哇!”趙萌萌心道,你做戲比我做得還足啊,你現在立場有所鬆動,這出戲該如何演下去呢?
宇淩珺定了定神,繼續道:“朕雖不知那樂逍遙是何人物,與齊王之間究竟有何過結。事已至此,朕以為,不如將計就計,以齊王為餌捉拿樂逍遙,解救平安。朕就不信,我堂堂大周,竟然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樂逍遙都對付不了!母後,伍丞相,你們意思怎樣?”
“皇上是想齊王將功補過,饒他這次**之罪麽?”
伍丞相試探著問。
“沒錯。”宇淩珺答得很肯定。
“老臣沒有異議。”
“那,母後呢?”
伍太後緊咬牙關,頓了半晌,這才道:“哀家隻要保珣兒萬全,別無其他。”
“好!”
宇淩珺滿意地點點頭,吩咐趙萌萌以欽差大臣之名全權處理此事。
眾人無話,隻得由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