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五章 碧藍纖毫的暗算
所以在人的眼裏,我似乎和大部分沉醉進戲中沒什麽兩樣的看客一樣,其實不然,與其說我是在聽戲,還不如說我是在搜索和探詢更深的屬於血娘子的記憶活動。
溫玉蓮甫一出場時,頓時驚爆出巨大的掌聲,把我那剛剛有些找到頭緒的思路,再度打回到一片混沌不清之中,讓我好生懊惱,卻也在看到他那絕美驚人的扮相時,迷了眼,亂了心。
被仔細勾勒出的柳葉彎眉,靈活有韻的鑲嵌在那一雙秋水蕩漾的眸子上麵,均勻的脂粉把那張本就白皙小巧的臉更是點綴的看不出半分男孩的英氣,有的隻是女子的婉約和驚豔,紅唇勾勒出菱形的弧線,緋紅的腮紅,更是襯出了幾分欲語還休的溫柔風情,那流轉在黑色瞳仁中的似水波光,把所有的人心神都勾到了他的身上,再移不到別的地方去了。
那一聲華貴的貴妃宮裝,鑲滿珠玉寶石的頭冠,更是把他本就出色的姿容,更加襯托的芳華絕代。
我現在總算知道什麽叫做天生的角兒了,像溫玉蓮這般一站在台上,什麽都不用做就已經豔驚四座的人,就是最佳的例子。
不由間,心裏騰然生起了一股濃濃的似曾相識之感,似乎我很久以前就曾經見過如他這般的某個人,然而卻任我窮盡思緒也想不起來。
於是,我便就這麽定定的看著他的臉,努力的想從他的臉上找尋那個意識裏混沌不清的影子,卻全然不知我如今這樣的情形看在旁人的眼裏會造成如何的誤會!
台上的溫玉蓮婉轉綽約的演著戲,以高超的唱腔和表演,帶動著眾人的情緒跟著如癡如醉的陷入到劇情之中,隨著他的淚而悲,隨著他的急而憂,而我,卻是全然都不曾聽進去的,隻是那麽定定的看著他。
直到一出‘貴妃折’結束,觀眾爆出如雷的掌聲,我才從那震人耳膜的掌聲中找回一點點迷離的神智。
搜尋還是無果,然而大腦卻已是感覺疲憊,稱著溫玉蓮謝幕去換妝之際,我背靠回椅子,一手撐著額頭,還妄圖想起什麽來。
古柏夜有些擔憂的看向我,遲疑著問,“清塵,你,你不舒服嗎?”
我立即抬眼看他,他似乎也全然沒有被戲所吸引,在尉遲修和莫清歡都忍不住激動的在那彼此點頭讚許之時,他的視線卻原來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我不由心中一暖,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想的有點頭疼!”
“清塵--”他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在此時,被看似緩慢,其實是急步而來的林萍蹤給完全打算了繼續說下去的話語,我雖急著聽他的話,卻也知道現在的他,是不可能再繼續說下去了。
“主上!”林萍蹤恭敬的在我身邊彎下腰,從袖中抽出一個長長信封,上麵的火漆都沒有拆過,可見他也是剛拿到手,便送到我麵前來了!
“是我要的東西嗎?”我一邊接過一邊打起精神問道。
“是的,主上,信堂剛剛遞送過來的資料!”林萍蹤立即低聲道。
我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坐到尉遲修他們的一起去,“坐吧!”
“是!”林萍蹤立即退開了三步,在一邊正襟危坐了身子。
我拆開那用火漆封好的信封,抽出其中的黃色便箋紙,一目十行般的便把那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全部給收進了眼底,眼中也出現了幾許深思之意!
看來事情越來越有意思起來了,韓諾,我對你是越來越好奇了!
看著紙張在自己的掌心被揉成團,然後又化成紙屑的從我蔥白的指尖,灑落到地上,我的嘴角掛上幾許從容而待的笑容。
第二出的‘相思’,唱的顯然比第一出的‘貴妃折’還要打動人心,然而我卻沒有半分進入劇情,隻是以一種欣賞的角度看著溫玉蓮又截然不同的扮相。
戲至**之時,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哀婉動人的樂曲聲中之時,一道碧藍纖毫的流光卻直從戲台上向我的麵門疾射而來,而幾乎同時,古柏夜的身子已經離座而起,往我身前撲來,我本就未曾像眾人那般陶醉在戲中,是以立時就看見了那道藍光,本是打算不慌不忙的接下的,但是看到古柏夜突然間撲過來的身子,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一邊一個旋身,用力攬抱住他的身子,一邊也不打算賣弄接暗器的功力,而是右手掌心一吐,一股內力疾射而出,頓時把那根已快至我麵門前牛毛針給逼了回去。
來如流光,去如閃電,隻聽到台上一聲悶哼,頓時一個人影便氣絕在了當場,可見那針上蘸藍之物必是劇毒無比之物,若真被暗算中,死的怕就是我了!
這一變故,頓時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尉遲修和莫清歡等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站到我的身邊,環視全場,戲台之上,除了溫玉蓮有些驚呆的駭立在當場外,其他所有的人都已經嚇的匍匐在地了!
“柏夜,誰準你撲過來的?你忘記我對你說過什麽了嗎?”顧不得先去處理那刺客之事,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大罵古柏夜一頓,明明再三關照他不可妄動真力,而不過一根區區牛毛暗器,若是輕易就能暗算到我,那我就不用混了,他卻還是不顧自己的身體就撲過來了,不敢想象若是我沒有及時把那針給逼發回去的話,現在也許死的就是他了,讓我如何能不冒火?
他在我懷裏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著頭,那緊緊抿死的嘴角卻顯示著他的倔強和堅持,我不用想也知道,若還有再一次,他依舊會想都不想的就衝過來為我擋針,一時間心裏是又疼又憐,摸了摸他的發,“不是故意要對你吼,隻是你當知道那樣對你很危險,尉遲修,還呆著做什,看看柏夜他的身子可要緊?”
古柏夜這次倒是聽話,在我身前一動不敢動,任著尉遲修過來替他診脈,咬緊著下唇,眼睛卻還是關切的看著我。
我微微放開他的腰,牽住他一隻手,輕輕的掐了一下他的手指,以表示我對他這番不顧死活的行為的不滿。
“啟稟主上,水堂主這些日子都堅持服藥,恢複狀況良好,之前這番雖有動氣,不過好在情況並不嚴重,隻需加服幾副藥便能調養過來!”
“恩!”我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古柏夜,微帶責備道,“這次還算運氣好,再有下次,刑堂伺候你!”
“是!”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清歡,你去查一下怎麽回事,我先帶柏夜回去客棧!”我這才冷著臉看向莫清歡,視線在看到台上也受驚不淺的溫玉蓮時停頓了一下,“不要難為玉蓮,那人想必是混進他的班子裏的!”
“是,主上!”莫清歡立即低頭恭敬的道。
“薛,薛夫人,那個,讓薛夫人受驚了,老夫立即派人徹查此事--”林富貴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暗殺給嚇壞了,見我要走,立即快步的往我身前跑來,被莫清歡伸出的手阻在了離我一丈遠的地方。
“國丈大人不必緊張,身在江湖,總免不了刀口舔血,我們血樓做什麽營生,自然也不怕別人尋事到我們頭上,今日之事,想也不會是國丈大人派人暗算薛某,清歡留在這裏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誰是清白誰不無辜,自會清楚,既然有膽敢暗算人,自然也要有膽量承擔後果,您說呢?”
“是,是!薛夫人說的有理,老夫這就下令封鎖全府,不許一
個人進出,一定配合莫堂主把那幕後的指使之人給找出來!以給薛夫人一個交代!”林富貴頓時點頭如搗蒜的保證道。
“那就有勞國丈大人了!”我其實並不認為還能找到什麽幕後主使之人,人都死了,指使的人,也不會笨的還留在這裏等著我們抓他,我讓莫清歡留下,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的,既然已經有了開頭,以後類似的事情就不會隻有這一次,我隻需耐心等待小心防範,總是能把那幕後之人給揪起來的。
“不敢當!不敢當!”
我頭也沒回的立即往門外走去,而古柏夜因為一隻手被我牽著,自然也隻能隨著我的步伐往前走了,與我們一起走的還有林萍蹤,而尉遲修則和莫清歡一起留在了林府。
一直到坐上了回客棧的馬車,我也沒有多說一句話,林萍蹤和古柏夜對我這顯然易見的沉默都有些惴惴不安,我能感覺的到,卻沒有解釋安撫他們的打算。
回到客棧時,丫鬟們已經在房裏的桌上準備好了熱茶和糕點,可惜我沒有吃的打算!
“萍蹤,你立即讓信堂的歐陽流長趕來這裏見我!”
對著恭立在桌邊的林萍蹤,我突然間如此吩咐道,他沒有遲疑,也沒有露出驚訝和疑問的神情,隻是鏗鏘的點頭,“是!”
“等等,晚些時候派人去林府把溫玉蓮接回這裏來住,就說是我說的!”想起那纖細的孩子,我之前就這麽走了,他的心裏一定很慌吧,以防有心人在這個時候拿他做文章,還是把他接出來放心些!
“是!主上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了,你去吧!”我揮了揮手,待他走出去,放開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間。
古柏夜此刻無聲的走到我的身後,輕輕的把手放到我的肩上,開始笨拙的按摩了起來,剛按了兩下,我就握住他搭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拍了拍,“柏夜,陪我坐一會!”
他沒有說話的坐到了我的身邊,我順勢靠了過去,以一個女人希望依靠自己喜歡的男人的姿態,靠在他的頸項間,他遲疑了一下,雙手扶抱上我的肩,我安心的吐了一口氣,“柏夜,不知為什麽,突然間感覺心有點累,有點不知前路在何方的茫然之感!”
我知道我會突然間有這種失落的感覺,是緣於我發現在血娘子的大腦深處,還有很多被她塵封上鎖的記憶,不能為我所取得,以至於我從前以為那些記憶已經很完整,如今看來卻發現最重要的一段,完全是雲裏霧裏不知深處!
自然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她的記憶是她的,與我其實無關,我完全可以擯棄屬於她的記憶,過自己的生活,然而事實上,卻沒這麽簡單,既然我繼承和接收了她的記憶,就代表著如今的我,早就不單單是單純的我了,在我不願承認的時候,其實我和她早就是一體的了!
真怕當那段空白被填滿和解開塵封之後,我的世界會完全發生改變!
“清塵,你怎麽了?”古柏夜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我,他似乎很憂急,連語聲都不平穩了起來。
“柏夜,你不會離開我吧!”我知道尋求這樣的答案很傻,承諾若是會有用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不幸福的人了,然而女人就是傻,總是期望能尋求到哪怕一點點言語的保證,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除非清塵不再需要我,否則我不會離開!”他似乎也有些傷感的回答。
“我怎麽會不要你了?我要!我要的不得了!”我緊緊的把頭埋進他的頸窩,大聲的道。
“那我就永遠不走!”我聽得他低低卻堅定的回答,心便安定了下來,“恩,永遠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