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三章
似乎思考都不曾思考一下,林遠堂便徑自溫和的微笑了起來,上前溫文儒雅的對我行了個禮,“看來真是遠堂的不是了,竟然連血樓主的玉駕在此,都未曾在第一時間認出來,實在是因為沒想到我爹爹竟然能請來血樓主,遠堂先前失禮了,在此給血樓主賠罪了!”
“哪裏,薛某不過是一介江湖莽人,林大少爺一貫擠身朝堂,不認識薛某本也是在情理之中,今日倒也算是有緣,湊巧正與柏夜在院中賞楓,便看到了林大少爺與溫老板相攜走了過來,出於禮貌,便避了幾分,以為以林大少爺的風姿,必是會和溫老板討論些風雅之事的,哪裏想到,竟意外的聽到截然不同的話語,一時沒忍住,便走出來與林大少爺照個麵了!”
我這話可算說的是相當不給麵子,隻差沒說林遠堂他不要臉了,所謂伸手還不打笑臉之人呢,但是對著林遠堂,我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脾氣,硬是按捺不住,不極盡諷刺之能,心中就是不快!
林遠堂的臉色,顯然也有些掛不住了,不過卻也知道不能與我硬碰硬,即便吃了我的虧,心裏恨得牙癢,臉上也不得不壓下不快,汕汕然的笑了幾聲,“遠堂與溫老板開個玩笑罷了,遠堂怎麽說也是出自書香門第,何況也早已有了妻室妾室,如何能做出這等違背三綱五常之事?不想這玩笑開的有點過了,正好讓樓主的玉駕給聽了個正著,哎,真是遠堂之過了!”
好一個見風轉舵的陰險東西,之前還左一個‘小主兒’,又一個‘小心肝’,不過一句話間,已經變回‘溫老板’了,果然是個弱肉強食,權勢大過一切的時代!
而有權有勢的滋味,也實在是不錯,難怪古往今來那麽多人,要不折手段的往高處爬了,隨時掌握無數人的生死存亡的感覺,確實很容易讓人飄飄然的。
而溫玉蓮聽了他的話,臉上倒也並不露出傷感之色,反而露出幾分了然的神情,而那仿佛看透世情,冷眼對世人的孤寂模樣,不由更讓我心中不知名的弦,硬生生的被**了一下,一股名為疼惜的感覺油然而生,隻想快點為他,把這個林遠堂給打發走人!
“原來是開玩笑啊?哎,林大少爺,這便是你的不對了,說的和真的一般,讓薛某差點便誤會了堂堂國舅爺,竟然有此不雅的癖好,既是誤會,那便是薛某的不對了,打擾了林少爺的‘雅興’!”
我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三分似真,卻七分都是假的對著他,誠心讓他難堪的下台。
林遠堂似乎沒料到,他都這般低聲下氣了,我還是沒給他留下半分臉麵,神情已經很是難看了,硬生生的對著我,再度行了個敷衍的欠身之禮,“哪裏!哪裏!遠堂突然間想到還有要事急待去辦,便不陪血樓主和水堂主了,先行告退了!”
說完連多看一眼溫玉蓮都沒有,就轉身拂袖而去了!
他的身影前腳走,後腳那纖細的少年,便直挺挺的在我麵前跪了下來,“玉蓮叩謝樓主的解圍大恩!”
我見這少年在我麵前跪了下來,頓時忍不住心頭憐惜之感的去扶他起身,柔聲道,“區區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了,我們住在你之前住過的雲來客棧,若是那林遠堂再糾纏於你,便隻管拿我的身份去擋他便是,諒他也沒膽子再敢招惹於你!”
我的話剛完,少年清澈脆弱的眼淚便滑出了眼眶,剛被我扶起的身子,再度矮了下去,又要給我磕頭,我哪裏肯讓他跪下去,稍稍用力,他纖細的身子便已經被我牢牢的扶住了,“好了,別哭了!知你受了委屈,不過這亂世之中,生存總也不易,聽你之前與林遠堂的對話,也知你生性聰明,這麽長的日子還能守得自己清白之軀,也委實難為你了,以後便安心唱你的戲吧,再不會有人為難你了,有我薛清塵一日,便不會再有人敢欺辱於你了,隻是與我這樣的人扯上關係,於你的名聲怕也沒什麽好處,以後流言蜚語,怕是你還需承受著了!”
“玉蓮苦命之人,早就把這條賤命看的不重了,本就是戲子,三六九等中,戲子之身,連末流都排不上,哪裏還有什麽名聲,原道這次連這卑賤的身子,也是要保不住了,卻得天垂憐,讓玉蓮遇到了樓主,才保得殘身,就讓玉蓮給您磕幾個頭吧!”
說著說著,那少年的嗚咽之聲便更重了,眼淚也如斷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我一急一慌,伸手便用自己的衣袖去拂他的淚,才十五歲剛過的年紀,卻不得不練就這樣八麵玲瓏,四處虛以委蛇的能力,周轉在一群覬覦他的身體或美色的權貴富豪之間,想來也該是累得不行了,再怎麽應對的好,總是趨於弱勢的一方,就如今日這般,這林遠堂雖不至於在此地,當場強要了他,但在身體上被肆意輕薄卻是避免不了的,我慶幸自己出現的正是時候,免了這孩子一場心理和生理上的苦難。
“好了,沒事了!這下午不是還有堂會來著?我還沒聽過你唱曲呢,可別把好好的嗓子給哭啞了,這可就要讓許多人失了耳福了,你若願意,堂會結束了,便隨我走就是了!”我語帶憐惜,似乎想都沒想,就把要他跟我走的話說出來了。
古柏夜和溫玉蓮似乎都有些驚訝的聽到我這麽說,前者的驚訝一閃而過後就又趨於平靜了,而後者,卻微微錯愕後,朝我福了福身子,搖頭拒絕了,“多謝樓主的厚愛,能得樓主為玉蓮解圍,已讓玉蓮感恩待德了,以後的路還長著,在這條命還得苟延殘喘的活在世間之時,許多事都必須要玉蓮自己親自去麵對的,不能永遠的依賴著樓主,所以樓主的好意,玉蓮心領了,卻不能接受!”
我微微點頭的看了看他,是個有心性的孩子,堅強、倔強,也有自己的骨氣和傲氣,我沒有救錯人,“你有這樣的想法,我很高興,我不勉強你,你若真跟著我,怕反而是我會連累你,以後若是有什麽困難便來支人來血樓說一聲便是,我定會派人幫你把事情處理好!”
我如此許諾於他,雖然我不並不認為這倔強的少年,會真有來求我幫忙的一天,不過我卻總是要給他一
條路的,在他萬一遇到他實在無法處理和躲過的厄運之時,還不至於絕望,讓他知道,總還有個人能為他尋獲一絲希望的。
“多謝樓主!”他又是對我行了個大禮,隻是這一回,我沒有躲避。
“我叫薛清塵,長你十六歲有餘,若是成親的早,也該能生下你這麽大的孩子了,若是不嫌棄,以後便叫我一聲阿姨就是了!”
我摸了摸他的頭,對他倒是真切有幾分喜愛的。
這孩子也玲瓏,從我的眼神裏也確切的知道,我確實對他起的不是壞心思,連忙矮下身子,重新跪了下去,“玉蓮叩見薛阿姨!”
“好孩子,起吧!”我欣慰的笑了笑,看到他,才有種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年齡不小的女人了!
“是!”他倒是一點不怕我,立即站了起來,垂手恭敬又乖巧的站於我的身前,一副等我吩咐的樣子!
“吃過午飯了嗎?”我輕聲問他。
他搖了搖頭,“被他纏住,一直沒能脫身,又不想去前廳招人眼,所以--”
底下的話已經不需多說,我就已經明白了,手底下那古柏夜為我準備的三塊翡翠酥,便已經遞入他的手中,“這個給你,不吃東西,一會怎生唱得動戲?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得回前麵去了,你自己當心些!”
他感動的看了看他手心裏的翡翠酥,有些哽咽的看了看我,“玉蓮知曉了!”
我點了點頭,看了看身邊的古柏夜,輕聲道,“柏夜,我們走吧!”
“是,主上!”他低低的回答,不再與我並肩的離開,反而落後我一個肩頭的跟在我身後往外走去,而此刻的我,並沒有發現柏夜的失落和隱憂,更不知道他的心裏已經做了一個巨大的決定!
回到前廳之時,熱鬧的宴席才剛剛近尾聲,而那‘有事’離去的林大少爺林遠堂,此刻正神情微笑的與那韓諾在說著話,看到我和柏夜走回來的身影,衝我們微微點了點頭後,便轉身消失在了門廳之後。
我知他現在沒什麽心情與我會晤,而我自然也不想看到他,那溫玉蓮如今是我的小輩了,就如同我的孩子一般,林遠堂那對我的孩子起邪心思的人,自然是為我所深深鄙視的人種。
隻是他與韓諾談笑風生的一幕,卻讓我對韓諾這人,更添了幾分懷疑,他一個不懂半點武功的儒雅公子哥,如何會與林家這般熟悉,還與林遠堂相談甚歡的模樣?
而這一切,顯然隻有等信堂的消息回來後才能知曉了!
我暫時也不急,以血樓的辦事效率,在下午的堂會唱完前,關於韓諾的全部資料必定會分毫不少的到我手中。
見我們走回來,尉遲修和莫清歡立即迎了上來,“主上!您回來了!”
“恩!那戲幾時開始,在哪聽啊!”
我本是對這聽戲實在不感興趣的,但是如今,因為這唱戲的角兒,已經和我有了一定的牽扯,便也突然間對這出戲有了幾分期待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