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 失心
“既然今天我落到你們手裏，我也沒有打算能夠活著離開。”明格兒冷笑一聲，看向祁閑雲，“如果你想從我嘴裏打探到什麽，那我勸你省點力氣。至於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未等祁閑雲接話，就聽踏雪嗬嗬輕笑，笑得詭異而駭人：“看來你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說法，叫做生不如死。”
“踏雪？”祁閑雲微皺濃眉。踏雪的手段一向邪肆冷酷，不知她意欲為何？
“怎麽？舍不得美人兒？”踏雪勾起丹鳳眼，覷著祁閑雲，諷刺道，“手裏摟著你的小娘子，心裏還牽掛著美人？祁閑雲，這幾年你確實變得風流多情了。”
“踏雪，你有什麽辦法能讓明格兒招供？”洛馨月輕聲問道，她信祁閑雲對她的感情。
“辦法很多，就看你們喜歡哪一種了。”踏雪的唇邊噙著一抹玩味的笑容，“拷打，鞭笞，鐵烙，都可以，不過這些未免太老套。不如試試我最新研製的‘失心紅花’。”
“失心？紅花？”洛馨月疑惑。聽起來似乎十分怪異。
“你不用管那是什麽，總之，吃下去的人會變得非常誠實，有問必答。這個遊戲很好玩吧？”踏雪精致美豔的臉龐此刻看起來出奇的邪惡。
“踏雪，你把話說完。那紅花，會導致什麽副作用？”祁閑雲眉宇間的皺褶加深，黑眸幽深陰暗。
踏雪悠然地聳肩，閑閑地道：“死不了人，也就是會神誌失常而已。”
“隻是這樣？”祁閑雲並不全信。
“你非要挖根究底？”踏雪雙手環胸，倚靠在木柱旁，睥睨向一言不發的明格兒，刻意放慢了語調，一字一頓地清晰道，“吃了失心紅花之後，其實隻會時不時變得癡傻瘋癲，大部分時間還是清醒的。所以，可以清醒地看著自己的臉、手、腳、身體，一點點潰爛腐壞。直至整個人再也沒有一塊好肉，渾身散發腐臭味。”
明格兒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但仍沒有開口。
踏雪盯著她，繼續緩緩道：“不過你不用害怕，你不會死的。等你的皮膚全部潰爛，我會用藥治你。治好之後，再看著你重新腐爛一次。你說，這樣好不好玩？”
明格兒暗暗咬牙，眼睛一閉，不想流露出恐懼之色。
“踏雪，這未免太……”洛馨月聽得心裏直打顫，這個踏雪實在太嚇人了。
“你們不喜歡？那就任由她什麽都不招好了，反正希望複國的人又不是我。”踏雪攤了攤手，無所謂地道。
洛馨月看了看祁閑雲，他似在沉思，不知在想什麽。
“祁閑雲，你啞巴了？”踏雪不耐，道，“我已經把人逮到了，你反而心慈手軟了？”
“踏雪，你為什麽願意幫我？”祁閑雲開口問道。
“我愛幫就幫，你管我為什麽。”踏雪無意回答。
“我很了解你，你做事一定有原因。”她不會平白無故幫他。
“祁閑雲，你是不是弄錯目標了？現在是要審問那女人，還是審問我？”踏雪冷了麵色。
祁閑雲抿著薄唇，目光掃過踏雪的臉，再轉移到明格兒的身上，最後淡淡地收回，道：“明格兒，你考慮一下，我給你一天的時間。我希望我能為了我的孩子能夠積福……”
語畢，他握住洛馨月的手，往外走去。
離開了水榭，返回到第一樓，洛馨月蹙著秀眉，問：“你真的同意踏雪那個方法？”如果明格兒一天之後還是不肯招供，難道真要用那般狠毒的手段？
“這件事，你別管。”祁閑雲沒有正麵回答。
“不管怎樣，都不應該用那麽毒辣的方式。”洛馨月猶不死心，追問道，“你真會那樣做嗎？”
“都說了叫你別管，廢話真多。”祁閑雲斜睨她一眼，“回府了，別再問東問西。”
“可是……”
洛馨月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一句冷淡的嘲諷打斷。
“祁閑雲，你的
小娘子倒是很善良，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踏雪站在他們身後，一臉嘲弄。
“踏雪，這次麻煩你了，我明日再來。”祁閑雲隻作未聞，頷首致意，然後便拉著洛馨月往屋外而去。
踏雪站在原地不動，隻涼涼地拋出一串話：“何必這麽急著回府？既然都已經到了城郊，何不去看看你的侍妾？人家好歹懷著你的骨肉。”
聞言，洛馨月和祁閑雲的背脊同時一僵。
兩人都沒有回頭，徑自繼續前行，直到出了竹屋，洛馨月才低低地詢問：“什麽侍妾？什麽孩子……”
“嗯。”祁閑雲的語氣很淡，臉色有些不自然，眸色是深深的悔恨。他不希望惹她難過。
“那你應該去看看她的。”懷著身孕，是很辛苦的吧？
“改天吧。”祁閑雲拉過馬韁，欲要抱她上馬。
“等一下。”洛馨月阻止了他的動作，溫聲道，“踏雪說的沒錯，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裏，你該去看看那個……她……”
祁閑雲皺眉：“你想和我一起去？”她不是在說反話吧？
“嗯，我想見見她。”見過之後，就可以更加堅定想法了，以後不必再揣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奢念，或許她該離開……
“你確實？”祁閑雲仍覺得有點擔心，她昨日才剛說了想要“唯一”，今日卻是知曉了令一個女人的存在，女人的心理實在太難捉摸。
“你怎麽這麽囉嗦？我都說想見了，你還要問幾遍？”她故意以輕鬆的口吻說道。
“好吧。”祁閑雲終於點頭。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她們遲早要碰麵的。
洛馨月的唇角微彎，麵帶淡淡的笑容，自己翻上馬背，對他道：“那就快走吧，天快黑了。”
她心中的天也快黑了……或許，再也沒有天明……
見她沒有異狀，祁閑雲略微放心了些。
一刻鍾之後，兩人到了一處大宅前麵。宅門前，兩座雄偉的大石獅屹立著。門匾之上，寫著“祁莊”兩個金漆大字。
“看來你的家財不少。”洛馨月笑著調侃。
祁閑雲一時說不出話來，於他來說，房子大小根本不重要，惟有心之所安的地方，才叫做“家”。不然，占地越大，隻會感覺心更空洞寂寞。
洛馨月一味微笑，率先踏上石階，扣響緊閉的宅門。她在心裏對自己說，要看清楚，不要逃避。這個男人要麽隻屬於她，不然。她該選擇另一條路……
“叩叩--叩叩--”
她輕輕地敲著門，隨著一聲聲的輕響，她的心一陣陣地抽緊。
日墜西山，殘陽如血。夕陽的光輝寥寥柔柔，灑落在人的身上感覺不到暖意。
洛馨月一下一下地扣著宅門，緩慢而有節奏，不顯慌亂或者緊張。隻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有一陣陣涼氣冒上來。
“來了來了，誰啊？”一個老者前來應門，打開大門見到祁閑雲，愣了一下，然後趕緊躬身恭敬地道，“爺，您來了！”
“管家，我來看琴兒。”祁閑雲的語氣淡漠，跨入門檻。
“琴主子在房裏歇息，老奴這就帶爺過去。”管家笑開一張老臉，似乎很高興看到祁閑雲前來。
“嗯。”祁閑雲淡淡應道，朝洛馨月伸出手。
洛馨月隻作沒有看見，淺淺笑著顧自走人宅邸。
“爺，這位是？”老管家好奇地看了看洛馨月。
“我的夫人。”祁閑雲簡單地回道。
“啊，原來是夫人，老奴給夫人請安！”老管家微微一驚，暗暗擔心洛馨月是否上門找茬。爺平常很少來這裏，琴主子不受寵已經很可憐了，現在再來個正室夫人……
洛馨月溫和地笑了笑，沒有出聲。
三人往前走去，經過回廊，到了西廂，老管家開口道：“琴主子在房間裏。”
祁閑雲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洛馨月站在房
門前，抬手正要敲門，而此時房門正好由內被打開，傳出一道清脆的女聲--“管家，你在門外說什麽呢？”
洛馨月微怔，收回手，舉眸看向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也是一愣，疑惑道：“你是誰？”再轉眸看向旁邊，又是一愣，隨即忙欠身行禮，“爺！”
“你就是琴兒吧？”洛馨月微微一笑，和氣地道。
“嗯。你是？”女子輕應，表情猶帶一絲困惑。
洛馨月靜靜地看著她，沒有開口解釋自己的身份。其實她有些意外，她本以為這個琴兒會是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然則卻並不是。她看起來很年輕，荊釵布裙，未施脂粉，圓圓的臉蛋，圓圓的大眼睛，宛如鄰家女孩。她的眼中沒有嬌氣，反而帶著一些怯懦。
“琴兒，她是洛馨月。”祁閑雲微皺著濃眉，對於這樣的場麵覺得有幾分怪異感。但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洛馨月？”琴兒歪著頭想了會兒，繼而恍然大悟，連聲道，原來是夫人姐姐！姐姐，琴兒見過姐姐！”
洛馨月但笑不語，目光輕輕下移，落在她微凸的腹部上。
琴兒察覺到她的視線，臉上不禁浮起惶恐的神色，訥訥地道：“姐姐不要見怪，琴兒一直沒有去拜見姐姐，是因為……因為……”
“沒事的，不用這麽多禮。”洛馨月溫聲截斷她的話。是因為祁閑雲不準她回府吧？而祁閑雲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她吧？
“謝謝姐姐。”琴兒見她脾性溫婉，不由地鬆了口氣。
“懷著身孕很辛苦吧？”洛馨月客氣地寒暄。
“不辛苦。”琴兒搖頭，唇邊綻開一抹開心的笑容，“隻要寶寶乖乖的，健康的，就什麽都不辛苦了。”
“嗯。”洛馨月輕輕點頭，淡淡微笑著。
“珠兒，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府了。”祁閑雲插言道。
洛馨月抬眼看向他，他的臉色有點僵硬，神情硬邦邦的，似乎不太自在。他在介意什麽呢？是他自己做過的事，現在他反卻無法麵對了？
她唇角的笑意加深，帶著幾許苦澀，幾許自嘲。
“走吧。“祁閑雲伸手握住她的手。
洛馨月沒有掙脫，隻是轉而對琴兒道：“琴兒，你要注意好好養身子。有機會我再來看你。”應該沒有機會了，她不想再刺痛自己的心。
“我會留心的，姐姐慢走，爺慢走。”琴兒沒有挽留，似乎也沒有覺得不舍。
祁閑雲對琴兒淡淡地頷首，然後便拉著洛馨月離開。
直至出了宅邸，洛馨月才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定定地看著他，輕聲道：“你對琴兒的態度是不是太冷淡了？她正懷著你的骨肉，你應該多關心關心她。“剛才，祁閑雲都沒問候過琴兒一句。
“知道了。“祁閑雲應得頗為敷衍。
“你就是以這樣的態度去當人夫君，當人父親？“洛馨月蹙起秀眉。
“你希望我有怎樣的態度？“祁閑雲直直地凝視她。難道她不明白，他是不想在她麵前關心別的女人，令她看了傷心難過。
“不論你愛不愛琴兒，她現在又了你的孩子，你都應該善待她，照顧她。“他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讓他感到寒心。他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女人？一時寵愛過後，就隨手拋棄？
“你覺得我苛待了她？”他一早已請了奶娘和穩婆在宅中候著，補身養胎的藥材和食物也都沒有忽略，而別宅裏。除了管家，還有四個丫鬟伺候著，這樣還不夠？
“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洛馨月揚唇淡笑，眸光有些黯淡。同為女子，她知道，最好的照顧就是自己的夫君陪伴在身邊。
“珠兒，我們不要再為這件事爭論，好嗎？”祁閑雲低沉地道。他對琴兒隻能盡責任，無法給感情。
“好，不爭論。回府吧。”洛馨月的語氣輕淺，笑容不變。的確，不需要再爭論了。她已經有了結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