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第56章 同道中人
她逃一樣地下了馬車,在臨走前又回身望了一眼,心裏似乎有多了後悔之意。
“怎麽樣?”馬夫湊了過來,笑眯眯地看著小翠問道。但看她一臉沮喪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她拉下不了臉,冷哼兩聲道,“是你不把握好機會,倒是不要再來麻煩我了。”
“不麻煩就不麻煩!我還懶得和你理論!”小翠不服輸地喝道,快步回了馬車。
還在沉睡之中的朱思章並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小翠躡手躡腳地貓腰走到他身邊坐下,凝視著他的睡顏,漸漸地看得癡迷了,似乎還不滿足,臉貼近了他。越是靠近,小翠越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得讓她莫名臉紅。公子長得可真好看!她還是第一次這樣靠近了看公子,她雖是公子的丫鬟,但心裏與他總有些隔閡,讓她無法接近,更不敢直視公子的臉,借著這個機會,她反倒能好好看看公子的模樣。
老天啊老天,念在公子這般刻苦努力,她願用她的生命換取公子三日之後的高中!
小翠在心裏默默地說,戀戀不舍地移開了身子,給朱思章披上毯子,就著他的身側睡下。
朱思章是被車外的雜吵聲驚醒的,他掀起車簾往外看去,見小翠正和馬夫在爭執。
“公子,”小翠立即止住了嘴,上前柔笑道,“可是奴婢把公子吵醒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朱思章輕輕皺起眉頭,他方才隱約聽到小翠在要挾馬夫,可看她眉間溫順的模樣,並不像是做出這種事的人。
小翠一遲鈍,見馬夫要開口,連忙說道:“沒什麽,隻是在討論些瑣碎事。”
馬夫也算是看到一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小翠的蠻樣在朱思章的麵前從不會展示出來,私底下卻對人威逼利用,他接了十幾年的客,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有趣的主仆。他不屑地白了一眼,回答他的是小翠冰冷裏帶著警告的眼神,他看朱思章看過來,也改了口道:“確實不是什麽要緊事,公子你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的丫鬟都急了。”
朱思章半信半疑地看著一唱一和的兩人,顯然沒有相信兩人的額言辭。
但他也沒有多問,下了馬車要小翠給他洗漱,小翠應一聲,準身到河岸邊給朱思章端水。
馬夫見小翠跑開,心裏念著要給馬喂草,正要離開卻被朱思章叫住,他疑惑地回過頭去,隻見朱思章的臉色並不太好:“你和我說說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哪敢說呀!要是說了,一會還不得被小翠罵得狗血淋頭,他不必要犯這個險。
馬夫打定了主意不願說,他吐掉了口裏的雜草,聳聳肩,一臉輕鬆地說道:“公子,剛才真沒發生什麽事情,我怎麽敢騙你呢?哎呀!公子你就不要多想了,聽你丫鬟的話,好好休息,省得到時候公子沒高中呀,還怪到我身上來了。”
馬夫越說越怪腔怪調,聽得朱思章耳朵不舒服,他看一眼從河邊端著木盆回來的小翠,心想再找個時間問話,餘光落在身側,這才發覺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輛馬車。
“這馬車是何人的?”朱思章記得他休息時還沒見到這架馬車,疑惑地問小翠道。
小翠端了木盆在朱思章腳邊放下,輕輕地瞟了一眼馬車,有些做賊心虛地道:“亦是和公子一樣進京趕考的人,昨晚天色已晚,他們也在這裏露宿了一晚。”
朱思章訝然地點點頭,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同道中人,能在路途中結識一位同伴,到時候入宮了也好有個照應。他想了想,回身從馬車裏拿出一把扇,上麵陳了些灰,吹一吹,露出了其原本雍容大氣的模樣。一看這馬車的架勢便知道裏麵的不是一般人,他若要送東西也要選擇送得出手的,這是他淘來的古董,雖算不上是價值連城,但至少能給他長麵子。朱思章把扇打開,扇麵上寫著剛勁有力的“天道酬勤”,正應他們這趟的目的,也是個好寓意。
說時遲那時快,沈子晉的馬車裏突然有了些動靜,一個高大挺立的身影從馬車下下了來。
沈子晉一眼看到齊刷刷向他看來的三人,對小翠微微一笑以表示打招呼,又看向朱思章,上前拱手道:“在下沈子晉,想必閣下就是那要進城參加科舉殿試之人。”
朱思章看他穿著打扮不凡,心裏難免有所顧忌,但他隨即瀟灑一笑,像是看到了知音一樣的欣喜:“在下朱思章,和兄台是同道中人。”
他緊握了握手中的扇,心裏猶豫著對方是否看得上他送出的禮物,但一想到他這也不是個丟臉的玩意,至少也是他花了大價錢淘回來的,釋然笑道:“相逢即是緣,我們能在這裏遇上,說明我們注定有緣,這是我珍藏的扇,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他說著,把手裏的扇遞上去,見沈子晉盯著他手中的扇一動不動,心下緊張,不知他看出了什麽,他卻倏忽一笑,把腰間的玉佩取了下來遞上前道:“想不到朱兄會送如此貴重的禮物,倒真是讓我汗顏了,我沒有準備好禮,這枚玉佩是我隨身攜帶的,也相贈於朱兄,當是小小心意,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朱兄可一定要收下。”
朱思章是個識貨的,他看沈子晉手裏的玉佩質地潤澤,一看就知道比他的扇貴重不少,他哪敢收下,連聲婉言回絕:“這玉佩還是沈兄留下吧。”
小翠看他們拒絕來拒絕去的,心下著急,她雖眼見不高,但也懂得沈子晉的玉佩是好東西,錯過了這次絕佳的機會,就不會再有下次了。她不動聲色地扯扯朱思章衣角,見他看來,眨了眨眼睛。若是公子收下這玉佩,他們進城拿去當了就不愁接下來幾日的吃穿了。
“朱兄若不願收下,我也不敢向朱兄伸手。”沈子晉的眼裏帶著敬意,嘴角卻勾了
起來。
朱思章聽他說的,是他主動要送出的禮物,現在看來即便不願收也不得不收下,他握著手裏的玉佩,清涼的觸感卻沒有給他帶來驚喜,反而愁於他送出的禮物太輕了。
小翠似乎沒有察覺朱思章的異樣,她眉開眼笑地與沈子晉搭話,兩馬車人一齊用過早膳,沈子晉邀請朱思章到馬車上一聚,朱思章欣然答應,進入沈子晉的馬車才稍稍變了臉色。
朱思章沒有在意聽沈子晉說的話,在沈子晉介紹起他的身世才豎起了耳朵。沈子晉是蘇州大家沈府的唯一繼承人,因著祖上曾是朝廷重臣,即便沈子晉的父親時有所落寞,但也就保持著大家應有的風範,直到沈子晉的出現,被蘇州人成為神童,名氣甚至傳遍了全國。
朱思章聽著,手心出了些冷汗。這無疑是一個強有力的對手,讓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想必朱兄也是不差的,希望在後日的殿試裏能和你一決高下!”沈子晉輕巧地說道。
朱思章強打起精神回應了兩句,就借故下了馬車,小翠看他一臉蒼白地回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趕忙放下手中的玉佩上前扶住他,擔憂地道:“公子怎麽了?”
“無礙,隻是突然覺得有些身子不適,我稍作休息,到了京城再叫醒我。”
朱思章揉了揉發鼓的太陽穴,閉起眼睛卻全然沒有睡意,直到到了落腳點才淺淺入睡。
小翠不忍心叫醒朱思章,她的視線落在朱思章腰間的玉佩上,偷偷摘了下來,喚來了馬夫道:“把這個玉佩拿去典當換錢,一定要提高價,我不會虧了你的。”
馬夫認出這是沈子晉送給朱思章的玉佩,他畏畏縮縮地不敢接,把小翠的手推了回去:“這不是你家公子的玉佩嗎?你不過是個小小的丫鬟,也敢擅自做主?若是出了問題,你的公子問起來,我可不敢給你擔罪。你要不要自己去,要不就不要動這種歪心思。”
小翠若不是要打點客棧,一時抽不開身,她才不願意讓這等粗鄙之人碰玉佩。
她強忍住心中的不耐煩,硬是把玉佩往車夫的懷裏塞,催促道:“你趕緊的,別讓別人發現了,三七分如何?隻是暫時抵押,又不是不贖回來。等我們家公子高中了,什麽金銀財寶沒有?當了是個東西,總比餓死三個人強吧?你還猶豫什麽?不想要工錢了!”
馬夫猶豫一下,還是沒把玉佩還回去。小翠說的不是毫無道理的。畢竟他送朱思章來這一趟,一點油水錢沒賺著,反倒是在衣食住行上撘進了不少的銀子,這個玉佩若是當了想必能換不少銀子,就算是三七分,他也能賺個回乘,總比他兩手空空地回去好。
雖然這樣做不夠道德,但馬夫還是把活應了下來,他尋了附近的典當鋪,把玉佩往掌櫃的桌上豪氣地一擱:“掌櫃的,你看看這玉佩能值多少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