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第41章 雲遠

“看看你,哭得真寒磣。”憐雁打趣地說,絲毫不介意唯心的淚水抹在了她的衣裳上。

“我弟弟和你一樣,愛哭,看著不像個男孩,像個小女生一樣,看著你我就想到他。”

待唯心稍稍緩和下來,憐雁給她收拾好了桌麵,催促著唯心趕緊把自己整理一下,免得一會見到淑妃是一副受了人欺負的模樣。兩人剛整搗完便見遠遠走來一排人,領首的是淑妃,她手裏提著食盒,發髻微亂,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參見淑妃娘娘!”唯心和憐雁齊身跪在地上,兩人垂頭在旁人不可見的角度對視一笑。

淑妃看唯心把桌上的菜吃得一幹二淨倒也笑起來,眉眼間滿是神采飛揚,命兩人起身。

唯心走上前剛要開口,卻見淑妃的食盒裏少了幾層,心下奇怪,聽淑妃對她道:“也不勞煩你給本宮送去了,本宮在路上遇到了皇上,皇上命人拿了些走。”

難怪淑妃看著這般高興。唯心了然地笑笑,笑意卻凝結在了臉上。難道方才慕容靳來過?

她的嘴慢慢癟了下去,活脫脫的委屈。那豈不是給慕容靳看到她哭得昏天黑地的傻樣?

“既然你用好了晚膳,本宮也不好留你了。”淑妃走過唯心身邊時撐了撐桌角,臉色一下白了幾分,過了會才繼續道,“皇上來找本宮要人了,你早些回去。”

唯心站在淑妃的身側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動作,她急忙扶住淑妃,又迅速撒回了手。

“娘娘是不是太勞累了?奴婢扶娘娘回去休息。”綠絲朝身後的宮婢們打了個手勢。

“奴才告退!”唯心看淑妃被宮婢們簇擁著往寢室裏走,高喊一聲,背對著門屈背往宮門退,就在要走出宮門的一刹那,隻聽有人摔倒的聲音,隨即宮婢們亂作一團。唯心猛地抬眼,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是淑妃,驚得後退一步,腳抵在了門檻上。她聽到有宮婢喊著傳禦醫前來,顫抖著說:“奴,奴才去叫禦醫!”

唯心轉過身去險些被門檻絆倒,急得一張小臉脹紅,憑著記憶中太醫院的方向跑去。

慕容靳一路上心事重重,隨行的許石端著食盒一言不發,兩人慢慢地走在回休寧殿的小道上。

悶頭隻顧跑的唯心沒看到前方的兩個人,卻被早有警覺的許石轉身治住,一把抓住脖子。

“許石你快放開,是我!”唯心睜眼看到許石驚愕的目光,躲著眼不敢看向慕容靳,想起她的目的,連忙讓許石把她放下來,“我現在要去太醫院,別擋道!”

情急之下,她急得連慕容靳是皇上都忘了,撞開他們撒腿就跑:“人命關天的大事!”

慕容靳看著唯心跑遠的身影皺起眉頭,往回來的方向走去,刻不容緩地吩咐許石道:“出事了,你趕緊跟上唯心,朕先去水合宮看看。”

水合宮和太醫院有段距離,唯心對宮裏不熟悉,跑著跑著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

她停下腳步,左右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偏僻得連一個下人也沒有,頓時有了想死的心。

“蠢貨!往這邊走!”許石一路跟著唯心越走越偏僻,看她手無足措地站住,飛身上前就揪住了她的後衣襟,帶著她似腳下生風了一般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唯心沒有閑工夫管許石對她的行為和語氣,不一會,眼前就出現了“太醫院”三個大字。

她從許石的手心裏掙脫出來,像是無頭蒼蠅一樣闖了進去,驚擾了一群正在討論學術的禦醫。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鶴立雞群,超凡脫俗的雲遠。因為雕如夢生病時與他見過一麵,唯心還是有點印象的,她直衝向雲遠,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敢問公公,不知出了什麽事?”雲遠淡泊的臉出現了不悅,他不著痕跡地甩開唯心的手,如一縷清風,朝唯心拱手道,“抱歉,我不愛被人接觸。”

“抱什麽歉!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唯心似乎隻會說這一句話,又要扯過雲遠的衣袖。

雲遠冷冷地拂開了她的手,眼睛看向門口處抱劍站著的許石,許石見他看來,走上前擋在他和唯心之間道:“雲禦醫,淑妃娘娘身子不適,勞煩雲禦醫前去一看。”

唯心看許石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癡一樣,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卻又看到許石朝她脖子後伸來的手,讓她無處可逃,直到回到水合宮才被他放了下來。

把禦醫叫來,唯心心裏的大石頭這才放了下來。一屋子人都圍在淑妃的床邊,最紮眼的是慕容靳和淑妃緊握住的兩雙手。

“我出去,這裏太悶。”唯心莫名煩躁起來,她對許石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走了出去。

唯心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裏走了一遍又一遍,經過淑妃寢室門前卻抗拒再進去。

“誰呀?”唯心突然被人扯住了後衣襟,她想也不想就輪了一拳過去,火氣上頭罵道,“許石,你再扯我的衣襟我和你說沒完!”

她的拳頭砸在了一片明晃晃的黃色上,唯心一愣,嚇得腿軟,不敢抬頭:“參見,皇上!”

慕容靳並不在意唯心的撒潑,他把一張紙條塞進唯心的手裏,命她立即趕太醫院取藥。

還以為是什麽事!他們現在是真把她當做下人隨意使喚了!唯心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來到太醫院,向禦醫說明情況,卻又被吩咐去熬藥。因為淑妃的病棘手,是終日勞累又心中存鬱而得的心病,雲遠連給淑妃下了幾貼藥才把她喚醒。熬藥的事情自然交到了唯心的手上,她不能拒絕,來來回回跑了幾趟,最後看到淑妃醒來才放下了心,心想著能回去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眼前卻又遞來了一張紙條。

“你存心的!”唯心委屈地和慕容靳瞪著眼睛,拚了命地把眼眶中的淚水憋回去。

慕容靳學著唯心的語調反問她:“去不去!”

去就去!她才不怕你!唯心置氣一般從慕

容靳的手裏奪走紙條。

慕容靳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失笑,身後走來的許石歎道:“這丫頭何時能明白皇上苦心。”

“哦?朕的苦心?”慕容靳挑著眉回眸看著許石,邪魅的目光裹住了許石,如刀削的臉上覆著冰,“朕倒是要聽聽看,你從朕這看到的是怎麽樣的苦心?”

“屬下知錯!”許石立即單膝跪下,聽到慕容靳命他起身才收起了抱拳。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對唯心的不一般,但皇上就是死不承認。皇上要她去熬藥,為的不就是讓淑妃知道她欠唯心一個人情,這樣兩人在平日的社交之中唯心也好不吃虧。可皇上表現得太過含蓄,本就心思單純的唯心哪裏會往這方麵想?皇上不讓他說,他隻能憋在心裏。

唯心睡眼惺忪地坐在小板凳上熬藥,手中歪斜的蒲扇扇出的風不起絲毫作用。

她看向窗外。已是子時,燈火闌珊的皇宮此時沉陷入昏沉的黑暗中,隻有禦膳房這小小的房間裏還亮著她打燈的微弱燭光,幾隻螢火蟲飛進來,撓得唯心渾身不舒服。

唯心自小養成的作息習慣容不得她清醒,但她仍用毅力堅持著,不忘自己該做的任務。

“可是乏了?”雲遠走進來便看到唯心酣睡卻又不敢完全睡過去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他也沒察覺的笑,他看著被他驚醒的唯心呆萌的臉,搬著柴草邊的小凳子坐到她的身側,掀開爐蓋聞了聞,“還要熬一會。辛苦你了,若是困了就先回去,這裏我看著。”

唯心剛想答應,卻又想起這是她和慕容靳賭氣的結果,嘟著嘴拒絕道:“奴才來看就好。”

她本以為雲遠聽到她的話會離開,卻不見身邊有動靜,扭頭看去,和雲遠冷淡縹緲的目光對上。怎麽世上會有這樣的眼睛!唯心感歎。他的眼睛很美,但最讓人沉醉的是他眼中悠長的神情,他看著你,卻又像是在透過你看著另外一個人。

“你,你這是在看什麽?”

“我在看你身上還有什麽地方不像太監。”雲遠幽幽地說,見唯心臉色一慌,露出了微笑,伸手擦了擦她的臉,“我開玩笑的,你的臉髒了。”

這種玩笑也是能隨便開的?

唯心以為她被雲遠看出了女兒身,驚得一跳,又聽他這麽說,躲過他冰涼的手,縮在角落使勁地擦臉,直覺告訴她要離眼前的這個人遠一點。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害怕一個人,起初遇到2的時候也覺得他不是個好人,可她並不怕他,而雲遠卻是她打心底都怕的人。

“你怕我。”雲遠用的是稱述口氣,順手往爐子裏加了些藥材。

唯心尷尬地點點頭。雲遠沒想到她這樣坦誠,眼裏訝然又明了:“你很特別,難怪皇上會對你如此上心。”

唯心從未聽別人說她奇特,她也不覺得。她覺得她是最平凡的人,和所有人一樣。

“不!你和我們不一樣!”雲遠再一次讀懂了唯心,“你很特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