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62章 蕭世子
連續的陰雨天氣,帝都盛金迎來了萬裏無雲的清朗天氣,懷邑主街瞬間熱鬧起來,走街串巷的小販活躍起來,一句打破多日來的岑寂沉靜。
從質子府走出來的蕭世子一襲白衣,飄然湛雪,挎著白馬在主街上悠悠地溜達著,老遠便聽見禦和堂裏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聲音,十五歲的年紀正是對任何東西充滿無限好奇的年紀,少年立刻怪變去賭場玩樂的心意,催動馬匹來到禦和堂湊熱鬧。
以往冷冷清清的禦和堂,今日卻賓客滿座人頭攢動,可見今日的故事很有看頭,年少的世子挽起袖子往人群裏擠去,擠得大汗淋漓方才增到板凳邊角坐下,大喘粗氣之餘忽然後悔自己沒亮出世子的身份來。
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仍在通盤裏,蕭祁然翹起二郎腿,一鼓作氣的嗑起瓜子來,這位五歲便入盛金為質的蕭世子,除了在皇家的宴會上規規矩矩以外,很多時候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是以他混跡盛金卻沒有人會將他和蕭世子聯係起來,最多他便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
對於消遣玩樂的貴族少年來說耐心總是消磨的很快,說書人半響都沒有登場,嗑完手裏最後一顆瓜子,蕭世子失望地拍了拍手,準備起身要走,聽到旁邊七嘴八舌理論著今日的主講先生是來自襄蘄的恒齡先生,少年躁動的心突然安靜下來。
他雖然對這位學識淵博的恒齡先生沒什麽興趣,然而在帝都盛金聽人提起襄蘄,饒是遠離故土安於享樂蕭世子也不免萌生出幾分失落來,被玩樂消遣塞滿的心突然變得頓時空蕩蕩的。
入京為質多年,即使無法返回故鄉,見見故土之人聽聽故鄉之音倒也算是聊以解慰吧!
少年緩緩的低下頭,心情已不似先前暢快,堂中頓時熱鬧起來,“恒老先生來了!”眾人起身拍手鼓掌迎接說書先生登場,人群裏唯有蕭世子沉默的坐著,思緒已經飄向千裏之外的故土襄蘄。
砰的一聲,頭發花白的恒齡掄起巴掌猛拍桌麵,三聲過後眾人啞然無聲,站的站坐的坐豎起耳朵等待著這位大師精妙絕倫的故事。
習慣性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年紀古稀的大家恒齡蠟黃的雙手撐於案台,蒙塵般的混濁雙眼微微眯起,在眼角牽起幾層褶皺,深邃的目光從堂下一一掃過,最終緩緩的落於人群裏的白衣少年身上。
“今日我要
說的是樁陳年舊事,而提起這樁舊事,不得不說到一個地方——蒼梧!”恒齡趔趄地繞過案台,往前走了幾步,有意將生意放大起來,“在大雍帝國建立之初,大雍的版圖尚未全麵擴張的時候,蒼梧可以說便是大雍跳動的心髒……”
襄蘄來的說書大師講的卻是蒼梧的舊事,蕭祁然有些吃驚,吃驚過後又有些輕嘲,心寒之際突然想要離開這裏但眾人聽得津津有味,恒齡更是德高望重,礙於禮數的緣故少爺深知不能如此魯莽,隻得心不在焉的聽著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
恒齡講得故事並不新鮮,不過是大雍從彈丸之地如何迅速成長為泱泱大國的鐵血史,蒼梧高原作為大雍最初的大本營自然被史書加以濃妝豔抹幾筆,當然提到蒼梧必然就會提到十年前景王重熙發起的那場蒼梧之亂。
說到蒼梧高原血流成河沐王九族於盛金的黃金台梟首示眾,這位老者的語氣明顯暗含著輕嘲,似乎對雍宮當年的處置持有懷疑的態度,這種表麵雖不戳穿明眼人卻能夠聽出玄外之音的高明手段讓蕭祁然好奇的抬起頭來。
蒼梧之亂過後恒齡很自然過渡到帝王的馭權之術,在闡述了幾種帝王常用的分權製衡的手段過後,一個令蕭祁然刺痛的身份被提上講堂,少爺的心頓時狠狠的揪起來。
“何為質子?離故土斷羽翼,質子稚子也,幼稚無度,為棋子,為傀儡,為禍患;質子智子也,稚而求智,是為大智若愚,燕雀誌短鴻鵠振翅而上九天,失之東籬收之桑榆,若桑榆傾覆,安有尺寸之地乎?”
此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令眾人拍案叫絕,震耳欲聾的掌聲響起,然而蕭祁然卻宛若頑石,巋然不動,冷峻的臉龐沒有半分思緒。
這麽些年來他從沒深刻的反省過自己呆在盛景的意義何在,他隻知道他坐擁著恢弘富麗的質子府,他有著取之不盡有之不竭的錢財,皇族宴會他永遠是被列在金箔名名單裏的貴賓,帝都的貴胄們更是對他這位世子禮待有加從不敢輕易怠慢,一直以來他都以質子的身份而沾沾自喜,卻並沒有明白這是雍宮操縱他的政治手腕,隻要他的父親在襄蘄有任何微小的動作,他所沾沾自喜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隻一瞬間他便會從人前顯貴的世子淪為豬狗不如的階下囚,當年的蒼梧就是將來的襄蘄。
少年的搭在桌角的手,緩緩的攥住,一分分的加
重力道,發出咯咯作響的聲音,有些他數十年來未曾考慮過的東西猶如重達千金的破城錘,猛烈的撞開了那扇用黃金推起來刀插不進水潑不入的心門,有洶湧的情緒在血液裏肆掠的翻滾起來。
襄蘄的未來,絕不能重蹈當年蒼梧的覆轍!
握住的拳頭狠狠的搗堅硬的桌麵上,少年雙眸誠懇的望向講台上的老先生,開始認真的聆聽他所說的一字一頓,就在他漸漸被恒齡的言辭吸引的時候,屋外一陣異樣的響動傳來,就在眾人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的時候,黑甲兵持刀衝入堂中瞬間將眾人團團圍住,將這場極為平常的說書打斷。
清堂中的士兵皆著黑甲,躁動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堂內一時間靜若寒蟬,盛金的五千黑甲兵隸屬於內城的飛虎營,專門負責處理宮裏宮外的突發事件,權利與巡衛營想必自然是有著天壤子別,按照大雍軍律黑甲兵享有無旨進宮的特權,可越過層層批示直接行動,即便是六大門閥由當家人組成的尚律院都無法對其指手畫腳。
如今黑甲兵出現在禦和堂,其中厲害關係可想而知!
蕭祁然側眸望向屋外,在無數道忌憚的目光之下,這位取代魏氏三公子魏驍冉而走馬上任的新任飛虎營督察指揮使,挎著寶劍一身玄甲出現在門口。
“私議蒼梧舊亂,混淆視聽,妄圖顛覆帝國,其罪當誅,查封禦和堂,一幹人等押送至大理寺聽候發落!”
男子的聲音陰冷低沉,果敢狠絕,語氣裏似乎已經可以窺探到這所謂的聽候發落就是死路一條,從蕭祁然的角度看去男子劍眉凜冽,滿身煞氣,此時他手中沒有大雍宮的聖旨,可眾人都有明白此刻他所說的就等同於聖旨無異。
“帶走!”
一聲令下黑甲兵登時行動起來,人群裏的白衣少年突然站起身來,歪著腦袋笑容和煦的對著門口的督察指揮使開起玩笑:“夏侯大人莫不是也要請我去大理寺坐坐?”
“蕭世子自然不可與他們混為一談!”
蕭祁然的出現讓夏侯謹有些意外,劍眉輕輕一挑,幾名黑甲兵立刻子於人群中替蕭世子開出一道寬闊的大道來,少年有些惱怒的甩了甩袖子然後走出了禦和堂。
目睹黑甲兵將這些無辜的聽客押走之後,蕭祁然突然很想喝酒,思索一陣過他決定前去沐王府找人陪他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