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35章 嚇死你呀

“咳咳。”

一直靠邊站的少年忽然咳嗽了一聲,邁步向前走了一步。懸在空中的月金輪為之一滯,黑袍女子秀眉微蹙,眼角的餘光落在了少浪劍的身上。

她修為不弱,更兼身經百戰,對這低調的少年,她並未曾有過絲毫的輕視。

她的對手躲在妓院裏療傷必是受了這個少年的蠱惑,連家家風嚴謹,能說動她接受這個主意,必有他的過人之處。

她用神識仔細觀照過這少年,沒有發現他體內有內丹波動的痕跡,至於筋脈裏是否有真陽氣流動,以她現在的修為尚無法察覺,實際她也並不關心,她的內丹修為已近品境,武技修為早已登峰造極,又有虯蠕和血鱉助陣,她怎會把一個內丹尚未結成的少年放在心上。

因為認定少年無害,故此暫時將他排出在對手之外,但對他的防備卻一刻未曾放鬆。

“你?你想說什麽?”不知為何,黑袍女子對這少年很有耐心。

“咳咳,我說,我的朋友受傷了,男子漢大丈夫,趁人之危總不大好吧。”

“我可不是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我就是一個歹毒的小女人。”

“咳咳,那個歹毒的小女人,你聽我說……”

“滾開!”

黑袍女子忽然厭煩了他的囉嗦,衣袖一抖,一股罡風卷出。

啊……

少浪劍大叫著,翻著跟頭越過圍牆摔進了院外的湖裏。

月金輪再度出現在夜空,這次鋒刃朝外,瞄準了白衣少女的眉心。它和它的主人正在醞釀雷霆一擊。但月金輪忽然又是一滯,它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

“那個,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少浪劍推門進來,氣喘籲籲,剛從湖裏爬上來,他渾身濕淋淋的,像個落湯雞。

“該死!”

黑袍女子暴怒起來,身形一閃,陰冷地出現在了少浪劍的背後,五指彎曲的指甲如五把鋼刀直插少年的後腦勺。

預想中應該是熱血噴湧,不想卻抓了個空。

隻是一愣神的功夫,一柄匕首已經刺向了她的軟肋。

勢若流星。

黑袍女子怪笑一聲,留了個虛影給對手。

“真是深藏不露啊,我倒是小覷了你。”

“不敢,不敢,未請教閣下的高姓大名?……咳咳,你不方便說,我不勉強,在下寧風山莊的賬房,這裏是曆陽鎮,好歹也給咱們蘇家一點薄麵嘛,你說呢。”

“你們蘇家,你是蘇家的什麽人?”

“我?我不是說了嘛,我是賬房。”

“不過是個家奴,你也配做蘇家人。”

少浪劍揉了揉鼻子,這話挺傷人的。

“麵子不是人給的,是要靠你自己來掙的。”

黑袍女子忽然身形暴進,五指直插少浪劍的麵孔,後者身如枯葉,飄飄然蕩出去三丈遠近。黑袍女子距離他最近時指尖已經觸到了他的衣衫,但終究再難進半寸。

“梯雲縱?!你是趙陽宗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承讓,承讓,

在下早年在趙陽山上追隨武梅珺師父修煉過幾年,可惜一直不成材,羞愧難當就下山了,幸蒙蘇莊主收留,在莊裏混口飯吃,你問我姓甚名誰,我不說行嗎?”

黑袍女子哦了一聲,將全副目光都放在了少浪劍的身上,她忽然對這個少年充滿了興趣。

“就當今晚的事從未發生過,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啊,哈哈。”

“小朋友,你想替人出頭,就拿出點真本事來。”

黑袍女子冷冷一笑,留道虛影在原地,真身已經圍著少浪劍轉了七八十圈,但她並沒敢立即動手。少浪劍方才使出的那一招的確是趙陽宗的梯雲縱,火候十足,如假包換。

趙陽宗的寄名弟子,若在十八歲之前不能破境入流就會被逐出山門,今後不得以趙陽宗弟子自居,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名分沒有,情誼還在,得罪了趙陽宗的人不啻於自取滅亡。此地確係蘇家地盤,這少年自稱是蘇清邁的賬房,也不可不慎重對待。

黑袍女子圍著少浪劍轉了七八十圈,就是想逼他再次出手,以佐證她的判斷,但少浪劍凝如山嶽,竟然是一動不動,臉上始終掛著謙和的笑容。

他越是鎮定,越讓她心裏沒底。

終於,她一躍退到了十丈外,麵沉似鐵。

少浪劍注意到,一直盤旋於她腦後的月金輪已經消失不見。

“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話。”

黑袍女子招了招手,圍困白衣少女的蠕虯“嗚”地一聲,像翻卷的黑霧,直卷向天上衝去,黑霧中一人縱聲長嘯,其聲淒厲詭異,聞之令人生寒。

她去後多時,少浪劍方才收回插在耳朵孔裏的雙指,他順勢掏了掏耳朵,注視著那些血鱉正如潮水般退去,霎時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確認敵人已退,少浪劍長吐了一口,這才發覺自己的小心髒沒出息地咚咚咚個沒完。

太險了,實在是太險了!那黑袍女子的實力遠在他之上,若非他強忍著沒有輕舉妄動,讓對手難測深淺,隻怕是早死七八十回了。

他連吐了好幾口氣,使勁地揉揉心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知道白衣少女在望著他,他也不是不覺得這樣很丟臉,但他真的鎮定不下來。他從未和死神離的如此之近,從未感到過生的可貴和死的可憎。

待心緒平複下來,少浪劍走向那白衣少女,卻才發覺自己雙腿綿軟無力,竟是一步也走不了了。

白衣少女散去百鱗甲,望向少浪劍,目光深不可測:“你真的是趙陽宗的寄名弟子?”

“哪裏,我瞎掰的,我若是趙陽宗弟子,豈會容忍她欺負你?你怎麽樣?”

“我還好,謝謝你。”

“你說什麽?”

“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謝謝你。我叫連佩岑,連佩運是我哥哥,相信你也見過他了。”

少浪劍驚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她竟然是連佩運的妹妹,這若是讓連佩運知道自己把他的妹妹藏在妓院裏,自己這顆腦袋還長的牢固嗎。

“……母親做主給我訂了一門婚事,讓我嫁給石一

陽,我倆青梅竹馬,他從小就很愛護我,長大後更加愛護,但我一想到要嫁給他就渾身不自在,我向母親訴苦,反挨了她的罵。我心裏委屈,一賭氣就自己跑出來了。”

連佩岑忽然向少浪劍述說起自己的身世,這讓少浪劍很感動,同時也覺得麻煩將至,他想逃離,卻既不敢又不忍,於是隻能做個沉默的聽眾。

“我想去鳳鳴山找好姐妹小鳳說說心思,卻在山下的驛站裏遇到了神匠府的安喜江。他是刺殺林侍郎的罪魁元凶,林侍郎的夫人是我的表姐,從小就很關照我,殺人辱屍,我豈能容他?我得手之後,神匠府就一直在追殺我,我不想給哥哥惹麻煩,就到了江南來。唔,你有沒有發現我其實是一直戴著人皮麵具的。”

“啊,竟有這種事?你別動,讓我仔細瞧瞧。”少浪劍誇張地叫道。

連佩岑笑了笑,她說了個並不高明的笑話,人皮麵具再精致也斷然不會臉紅。少浪劍自然也知道她在撒謊,他還知道她撒這個謊的目的。

彼此沉默了一會,連佩岑抬起頭來,目光灼灼:“你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我盡力吧。”

“若讓我聽到隻言片語,我一定殺了你,追到天涯海角也絕不放過你!”

前半句話少浪劍斷定她是在開玩笑,雖然這個玩笑並不好笑,但後半句話已然有了淩厲的殺氣,變臉速度之快著實讓人歎為觀止。

“哈哈哈,瞧你說的。我知道,你許了婆家,還沒成親,這種事的確很尷尬……”

“你還說!”

“好,我不說,不說了,不過今晚的事,那個女人也知道,我不說,難保她會不說。所以,若有些風言風語……”

“那也是你的錯!”

麵對忽然變得如此霸道不講理的連佩岑,少浪劍隻能忍氣吞聲,他吞了口口水,違心地說道:“是,以後但有不利於姑娘你的傳聞,盡管記在小弟我的頭上,小弟名叫沐漓,是蘇家田莊的賬房。”見他說的一本正經,連佩岑撲哧笑了:“我是不是有些蠻橫不講理,你救了我兩次,我應該感謝你才對。可我的脾氣就是這樣,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就很大的火氣,我自己也控製不住自己。你不要介意啊。”

少浪劍道:“我不介意,你心裏有事,不好受,我可以理解。至於謝不謝的我看也不必了,助人為快樂之本嘛。咱們以後也不必見麵了,大家萍水相逢,又不是很熟。”

少浪劍搓著手準備撤退,他敏銳地發現剛剛連佩岑任性發作的時候,她頭頂上有空間扭曲的痕跡,連家名列江南八大家族,修真體係自成一派,實力不可小覷。連佩岑修為一般,身邊的寶物卻著實不少,青牛和百鱗甲都是神品中的精選。那扭曲的空間裏,也不知還藏著什麽樣的大殺器,怪不得黑袍女子對她如此忌憚,原來她是別有倚仗。

連佩岑看破了少浪劍的擔憂,抿嘴一笑,溫柔地說道:“……我們連家向來恩怨分明,你今晚舍命幫了我,我,我也不會虧待你。”

少浪劍頓時兩眼放光,他舔舔嘴唇,搓搓手,等待著連佩岑的饋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