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31章 誰是強中手

兩聲慘叫外加一聲暴喝,大堂裏寒光爍爍,一片刀光早將一個布衣老者穩穩罩住。

齊桂山的一幫朋友憤而出手,翠紅院的迎賓大廳風雲再起。

“好刀法!”

已經走到廊下的白小竹猛地掙脫少浪劍的手折轉回去。她興奮地叫道,一閃擠過人群到了前排。

少浪劍無奈地一歎,這傻妞真是沒心沒肺,這麽血腥的場麵,她難道就不害怕嗎?

白小竹心裏其實很害怕,但她不願臨陣脫逃,翠紅院迎賓大廳裏的這場血戰是衝著蘇家兄弟和吳賢來的,根子應該就在被他們半道截殺的那兩個漢子身上。人已經欺上門來,她豈能臨陣脫逃當縮頭烏龜?

少浪劍是一番好意,想讓她遠離這塊是非之地,但這個情她不能領,寧死也不能。

除了講義氣,她對少浪劍的信賴也是讓她留下的重要原因,雖然這家夥打死也不肯承認身懷絕技,但白小竹還是願意相信,關鍵時刻他一定能扭轉乾坤,再造奇跡。

沒有理由,她就是這麽傻乎乎地信任他。

一片刀光劍影中,布衣老者奮發神威,隻是略微揮揮手,四周已經躺了一片。

齊桂山一口鮮血噴出去,終於支撐不住撲倒在地,他扭動著身軀朝捂著胸口倒地不起的蘇越“遊”過去,雙目勾勾噴著火,似乎想說些什麽。

蘇越滿臉驚恐,哀嚎著向後躲去。他的身邊正守護著七八條壯漢,眾人衣著各色,武器各異,咒罵時南腔北調,隻有臉上的驚恐是一致的。

終於,齊桂山體力不支昏死過去。

蘇越嘶聲大嚎起來,他太想逃離這個地方了,奈何雙腿實在不爭氣,竟是一動不能動。蘇家大公子的膿包表現換來一片鄙夷的目光,相比之下,他兄弟蘇振就顯得豪邁多了。

蘇振此刻身負重傷,麵色寡白,他背靠庭柱,單手扶劍,另一條胳膊則已經抬不起來,雖然如此卻仍是鬥誌昂揚,一對眸子無比精亮,隨時準備最後的搏殺。

少浪劍沒有去看大堂正中的刀光劍影,齊桂山的那幫朋友一出手,他便已知勝負,剩下的比劃不過是在浪費時間。他冷目掃過整個大堂,目光落在蘇家兄弟和吳賢的身上,三人肯定也參與了這場毆鬥,而且在第一輪便敗下陣來,但三人的運氣不錯,在此遇到了很多“好心人”,這些衣裝各異、麵目打扮千奇百怪的江湖豪客一聽說“寧風山莊”和“蘇家”的名號,頓時俠義之心爆發,仗義出手,拔刀相助。

他們一定認為對手其貌不揚,很好欺負,至少人多勢眾沒有性命之憂,卻沒曾想人不可貌相,那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人衰手硬,一出手便把他們打的人仰馬翻,衝突升級後,他更是大開殺戒,前前後後殺了十五六個人,且手段極其殘忍,死者莫不是缺腿少胳膊,個個都是被他虐殺的。

少浪劍判斷那個其貌不揚的布衣老者,八成就是被他們半道截殺的那兩個漢子的同夥,他們使用的招式並不一樣,但有個動作卻是相同的,那便是出手之前,總是很謙恭地向對手一鞠躬。

他推斷這個動作應該是某個門派的敬場禮,就像趙陽宗的弟子敬場時橫劍在手臂上一樣。

仔細觀察這

老者,實在看不出他有任何出眾之處,發白頭發,單薄身材,一身布衫,丟在大街上泯然眾人,絕不會引起任何關注的目光。

然而現在,就在此處,麵對半個江南武林的圍攻,他卻凜然不懼,一副雖千萬人,我也要把你們弄死的凶狠霸氣。

少浪劍暗中開啟天眼,神識沒有觀照到內丹的存在,這老者並非修真之人,隻是一個武技修為登峰造極的普通武者罷了。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二樓,哪裏是高檔包房,應該會有所收獲。果不其然,二樓的走廊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這些人衣著名貴,氣質高雅,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的淡定。

他們裏麵一定臥虎藏龍,是敵是友,殊難判斷。

由此更反襯出那瘦小老者的強橫,他竟敢孤身一人,當著半個江南武林的麵,毫不顧忌地大開殺戒。

他究竟有何倚仗,竟能如此無畏?

啊——

一聲慘叫後,一名使刀武士似一顆流彈洞穿房頂,直上雲霄。

破碎的瓦礫嘩啦啦地似下了一場雨,眾人各自避閃,少浪劍用手擋了一下白小竹,讓她躲在自己身後去。

白小竹瞪了他一眼,固執地站著沒動。她望了蘇家兄弟一眼正要走過去,卻見吳賢向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站著別動。

“閣下究竟是什麽人,憑一己之力,單挑半個江南,連個姓名都不肯報嗎?”

一位氣宇軒昂的錦衣老者離開座位站了起來,打了這麽久,死了這麽多人,他一直端坐不動,安若磐石。眼見齊桂山的一幹朋友盡數敗陣,四周無人再敢挑戰時,他坐不住了,抱拳問訊,態度謙和,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種大將風範。

他是獅山郡雪家的家臣倪鳳珍,白衣石雪,蘇吳連卿,獅山雪家和平江蘇家齊名,舊日排位還在蘇家之前,倪鳳珍雖隻是個家臣,身份地位卻很崇重。

“這裏還容不得一個家奴來說話。”布衣老者淡淡地說道。

倪鳳珍麵皮頓成醬色,他們倪家三代效忠雪家,因為忠誠勤謹,格外被主子看重,倪鳳珍在雪家做了二十年總管,憑此積攢下極高的名望,江湖上的朋友見麵時都敬重地稱他一聲“爺”,久而久之,連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其實隻是一個家奴。

“無知狂妄,在下莫裏紅領教高招。”

倪鳳珍身後的一個粗壯漢子聞聽老者出言不遜,勃然大怒,舞動鐵杵驟然殺出,以力劈千鈞之勢望布衣老者頭頂便砸。這鐵杵乃是玄鐵鍛造,堅硬無比,沉重無比,若被他砸住,精鋼之軀,也難承受。

唉,少浪劍淡淡一歎,為這莽撞漢子感到不值。歎聲未畢,他人已經破牆而出,布衣老者一記旋風腳將他踢出牆外,順手奪了他的玄鐵杵。翠紅院的院牆建築的十分結實,破牆而出的結果是莫裏紅全身骨骼寸寸斷裂,雖然沒死,卻成了殘廢。

“太可恨了,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也不該這麽殺人啊。”白小竹把牙一咬,衝動地想當出頭鳥,少浪劍一把扯住她:“不必你動手,自有收拾他的人。”

說話之間,又有兩名青壯武士,手持兵器先後上前接戰,隻數招便被老者用繳獲的鐵杵砸成了肉泥。這布衣老者出手

狠辣,古板認真,每出一招必用全力,且絕不因人身份不同,年齡懸殊而稍有區別,真正地做到了目無貴賤,殺人平等。

被殺的這兩個人都是雪家家臣,眾人的目光一起盯向雪家老總管倪鳳珍。老總管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打了這麽久對方的實力早已一目了然,他明知不敵,卻也不敢認慫。一時硬著頭皮,將衣袍解開,交給身邊的一個白麵少年,手提雙刀下了場。

沸亂的場中頓時一靜,這是迄今為止,下場之人中最有名望,也是公認武技修為最高的江南武者,他的肩上不僅擔著一身的榮辱,更擔著整個江南武林的榮辱。

“老英雄,吃我一顆大力丸,以壯形色。”

“老英雄,披我家傳寶甲,以壯行色。”

“老英雄,飲下這杯酒,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呃,你一定會活著回來!”

“老英雄,也請飲下奴家這杯酒,以壯行色。”

“呃,十三娘,多謝你的美意,等老夫回來再說。哎,三娘,這裏人多,不方便的。”

“不嘛,奴家不在乎。來呀……”

少浪劍有些看不下去了,這種皮杯傳酒的風雅於眼下的肅殺氣氛十分不合。

他趕忙輕咳了一聲,伸手捂住了白小竹好奇的眼睛。

“哈哈哈,這是怎麽了,半個江南的好手盡皆在此,為何派個狗奴出來?是江南無人,還是人不如狗?”

一直低調淡定的布衣老者忽然口出狂言,笑聲震的眾人耳膜發脹。

雪家大總管倪鳳珍的老臉刷地通紅,他一把推開十三娘,手舞雙刀衝了過去……

隻一合,倪大總管的雙刀便被布衣老者的鐵杵震飛。再一合,他雙膝跪地,髕骨粉碎。布衣老者單手持杵輕輕一挑,倪鳳珍的束發金簪便掉落一旁,發白的頭發披散下來,蒙住了他的嘴臉。倪鳳珍渾身顫抖,欲伸手去收拾亂發,卻挨了鐵杵重重一擊。

他滿臉虛汗,嘴唇發烏,惶恐不安地低下了頭。

“狗奴就是狗奴,敢學人逞能,這就是下場。”一百多斤的玄鐵杵握在布衣老者的手裏靈巧的似學堂先生的教鞭,他用鐵杵輕輕地在倪鳳珍的頭上敲了三下,戲謔道:“罰你在此跪上三天,敢不聽話,仔細你的狗頭。”

說過,他丟掉鐵杵,背負雙手,目光挨次從眾人臉上滑過,大廳裏數百雙眼睛裏都噴著怒火,卻無人敢與他對視。環視一圈後,布衣老者第一次將目光投向二樓。

白小竹低下了頭,小聲啜泣起來,她恨老者囂張狂妄,更恨有些人明明身懷絕技,卻愛惜自己的羽毛,不肯舍身一戰,任憑一個外地人公然羞辱整個江南武林。

她更不忍去看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倪鳳珍,幼年的記憶裏每到春暖花開日,這位可親可敬的倪總管就會帶著禮物到鳳鳴山來,他是奉命向她的伯父敬獻壽禮,但每次都不會忘了帶一些新鮮的小玩意兒送給她們姐妹,哄她們開心。

這樣一位可親可敬的長者如今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被人羞辱,罰跪,她的心真如刀絞一般。

她忽然恨透了少浪劍,猛地推了他一把,拔劍衝了出去:“白家白小竹前來領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