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01章 趙陽宗

這一世界隻有一個大洲,這一大洲漂浮在茫茫冰海之上,謂之中洲,其地東西十二萬七千裏,南北十三萬九千裏,南鄰赤炎海,北鄰冰暴洋,南極熾熱,北極冰寒,西方亙古晦冥恒如夜,東方無邊冰海碧波遠。

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棲息著人、獸、靈三族,曆經兩百萬年的爭戰,人族占據了大陸上地勢最平坦、雨水最充沛、光熱條件最好的地區——中土。中土自來有多少年,已無可計數,自人族始祖占據這塊土地起,已有兩百二十萬年,這兩百二十萬年又可分作三個階段:太古鴻蒙時代,中古史前時代和今世文明昌盛時代。

太古鴻蒙時代,人不識文字,無金屬器具,思維蒙昧,常為洪水猛獸侵害,朝不保夕。鴻蒙時代漫漫兩百萬年,此後,神人生火鍛鐵,人族強,獸族弱,人族取得了中土大陸的絕對統治權,曆史進入中古史前時代。

又十萬年,文字出現,靈族被驅逐,人族進入有史可稽的今世文明昌盛時代。

此後七萬年,人族紛紛建國立族,千族百國,彼此征戰,無休無止,史謂之“戰國”。後第一王朝滅國四百,並族千家,一統中土,將曆史拽入了“王朝時代”。

“王朝時代”先後出現過五大王朝,維持了兩萬九千七百年的和平,後,天下再亂,諸侯混戰、宇內紛擾,此時在大陸的東方,一個新興大國勃然崛興,十年內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天下,掃滅群雄,終結第五王朝,建國稱帝,國號真龍。

真龍朝定都中京城,分天下為九州,曰:中州、洛州、海州、冥州、幽州、林州、炎州、道州和南州。州下轄郡(府),郡(府)下轄縣,全國共計九州、一百三十四郡(府)、四千七百五十九縣。

在帝國的東方,距離中京城三千三百裏的地方,有一座綿延千裏的高山——趙陽山。趙陽山群峰林立如錐,直插天際。

山中無歲月,雖然中土已經進入今世文明昌盛時代,這裏卻仍保持著太古鴻蒙時的原始和樸真。樸真之地多靈氣,靈氣孕生神仙,趙陽山的特殊靈源孕育了一個稱雄整個大陸的修真宗門——趙陽宗。

趙陽宗占據著趙陽山靈氣最盛的十三座高峰,這些高峰莫不是高聳入雲,終年隱匿在雲山霧海之中,其間壁立千仞,道路孤絕,林木茂盛,毒蟲猛獸極多,又多有毒的瘴氣,故此凡人不敢靠近,這裏是人族的禁區,修真者的樂園。

這一日的午後,趙陽山第十一峰金淩峰上,三個修真少年剛剛結束早課,圍坐在一塊碧青的大石頭上愜意地曬著太陽。

“……舅舅倒下時朝我這望了一眼,那眼神我終生難忘。”

說話的少年名叫少浪劍,年十七,俊目星眸,身材修長,肌骨結實而勻稱,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他穿了一身褐色的葛衣,袖子挽過肘彎,他右手拄著一柄閃著湛藍色的光芒的精鋼長劍,左手撚著一朵野花,因為想起幼時的淒苦往事,他手上用力稍重,野花的莖幹已經被他撚碎,汁液塗在手指頭上,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那你還記得害死你舅舅的凶手長什麽樣嗎?”

問話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名叫朱開,是少浪劍的同門師弟,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麻衣,他的臉膛是健康的古銅色,身體的其他地方卻似少女般白淨。

他麵目也極為清秀,看起來像個女孩子。

“朱開,你好糊塗呀,五師兄說了好幾遍,那人裹著灰袍子,看不清他的真麵目,你為何總是問,總是問,你該不會認為四歲的孩童能鍛成天

眼通吧?”

說話的是個白衫少女,十二三歲年紀,身量未足,白淨淨的一張小臉,麵頰粉嘟嘟的,小嘴紅豔豔的,即使生氣的時候也巧媚的惹人憐愛。

她是趙陽宗玄上宮年齡最小的寄名弟子,名叫衣巧。

趙陽宗名列大陸三大修真宗門,收徒的條件異常苛嚴,真正的內室弟子十分稀少。

少浪劍望了朱開和衣巧一眼,笑道:“我若知道凶手是誰,早就下山報仇去了。”

朱開點點頭,說:“到時候我跟你一塊下山去,邪惡不除,正氣難揚。”

衣巧卻是滿麵愁容:“依我說,這樣的仇怨還是暫時放下,大師姐說過心懷仇恨是不能修成神仙道的,且不說心懷雜念稍有差池會走火入魔會害了自己,即便是勉強修成將來也難免害人害己。五師兄,你還是暫時放下這段恩怨,嗯,等破境入流之後,再報仇不遲。”

“哈哈哈……”

朱開哈哈大笑起來,在地上直打滾。

“好啊,小師妹,你這是為五師兄著想嗎,我看你這分明是在害他嘛,什麽叫暫時放下仇怨?這個提法大大的不妥,一入修真門萬般血海深仇都得放下,否則就與神仙道無緣,又何談‘暫時’二字。你讓五師兄暫時放下仇怨,等破境入流之後,你不知道破境入流後便能成為宗門的內室弟子嗎,就要正式修煉神仙道了嗎,那時候心裏不幹淨,很容易心猿意馬走火入魔,你這不是害他嗎?”

衣巧的麵頰頓時通紅一片:“胡說,大冬瓜,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我,我,我,說不出來了吧,說不出來那就是心裏有鬼,有鬼,有鬼……”

朱開促狹地笑著,跳將起來跑路去了。他雖和衣巧一樣都是白衣秀吉士,但衣巧氣丹結的早,而他這身白衫卻才剛穿上,論修為比衣巧可差得遠了。

眾師兄弟中,他和少浪劍、衣巧三人感情最好,他深知衣巧這家夥看似溫柔靦腆,實際卻特別喜歡用拳頭解決矛盾。

朱開擔心一旦衝突起來自己要吃虧,故而預先逃之夭夭。

“算你識相。”

衣巧衝著朱開的背影舉起了小拳頭,她盤膝坐下,認真地勸少浪劍:“你吃了這麽多苦,半途而廢太可惜了,馬上就要秋考了,你千萬別分心。”

“謝謝你小師妹,我知道輕重。”

少浪劍站起身來,故作輕鬆狀,心裏卻沉甸甸的,他比朱開和衣巧年紀都大,修為卻是三人中最差的一個。他二人都已結成氣丹,脫去褐衫,做了白衣秀吉士,自己卻還是個褐衫白丁,跟一群剛入門的師兄弟妹廝混。

按照趙陽宗的規矩,弟子十八歲前若不能破境入流,就得除去名籍,解劍下山,從此再與趙陽宗無瓜葛,少浪劍不在乎什麽身份名位,隻是一旦離開了趙陽宗,他如何能修成神仙道,又如何能為舅舅報仇雪恨。

“五師兄,你又想起了仇恨,大師姐說你的資質其實很好,之所以遲遲不能結成氣丹正是因為心中雜念太重,你若不能放下這段恩怨,隻怕……隻怕……”

少浪劍滿不在乎地一揮手:“不說這個了,昨天大師姐教我們的梯雲縱,你練的怎麽樣了,我們一起溫習一下吧。”

“好。我先跳。”

衣巧應了一聲,卷卷袖子,緊緊腰帶,正在做準備,少浪劍卻已一聲呼嘯,縱身躍下懸崖。這懸崖高可千仞,表麵光滑如鏡,一躍之下,身體懸空急墜,腳根本踩踏不住。

衣巧吃

了一驚,叫了聲:“真笨。”忙將拇指和食指放入嘴中,清清亮亮地吹了聲“鶴鳴哨”。

“鶴鳴哨”顧名思義聲清如鶴鳴。

衣巧已經是秀吉士,體內已經結成氣丹,周身百骸蕩漾著真陽氣,這氣雖然不甚渾厚,但比之凡人已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這聲“鶴鳴哨”吹的氣勢十足,幽幽鶴鳴在那萬丈空穀間回旋激蕩,餘音嫋嫋。

一隻仙鶴破空而來,一聲長鳴作為呼應,盤旋於萬丈深穀下。

衣巧又吹了聲口哨,身體淩空而起,躍入雲霧繚繞的空穀中,不偏不倚,恰恰好好地騎在了白鶴的身上。

這白鶴身軀極為龐大,翼展約三丈,這是趙陽山上獨有的一種神獸:神針鶴。

每個趙陽宗的內室弟子都有一隻神針鶴,人與鶴以神識溝通,一旦結成夥伴終身不改。衣巧雖非內室弟子,卻因機緣巧合,和這頭名喚白羽的神針鶴結成了夥伴。

神針鶴一歲時和小雞相仿,卻長的極快,到十歲時翼展可達三丈,能輕鬆地馱起幾個成年人。

梯雲縱是趙陽宗獨特的輕功身法,無須使用真陽氣驅動,十分實用,尤其適合入門弟子習學,少浪劍氣丹未成,不能修煉更高深的功法,便在梯雲縱上下了苦功夫,本已修煉的頗具火候,足以應付這千仞懸崖,卻因起跳前又想起了舅舅被害之仇,一時深思混亂,而沒有調整好身法步幅,乃至一出手便遇到了危險,身體急速地向山崖墜去。

“快跳上來。”

少浪劍正不知如何收場,忽聽得一聲鶴鳴,又聽得衣巧呼叫,抬頭一看,神針鶴已經到了他的旁邊,他忙在崖壁上一點腳,借這一點之力,輕輕鬆鬆地落在了神針鶴的背後,恰坐在衣巧的身後。

神針鶴不耐煩地鳴叫了一聲,身體劇烈地一陣晃動。

“抱住我的腰。”

神針鶴是神獸,可穿雲入霧,日行三千裏,比之同類其他的鶴自是大不相同,這扁毛畜牲因此洋洋得意,除了與他有靈魂聯係的夥伴,其他人休想上它的背。

這一晃動,差點把少浪劍甩了出去,情急之下,少浪劍隻能摟住衣巧的腰。衣巧年歲尚小,心思純潔,倒不覺有什麽不妥。少浪劍卻已過了懵懂的年紀,軟香在懷,頓覺氣息急促,渾身都不自在。

他趁神針鶴飛行平穩,驟然起身,跳到了衣巧的前麵,對衣巧說:“摟著我的腰。”

衣巧不覺有什麽分別,坦然地抱緊了他的腰。

神針鶴一早就不耐煩少浪劍騎它背上,若少浪劍安安穩穩地坐在衣巧背後,這口氣它也忍了,畢竟自己的夥伴發了話,它要給這個麵子,但是現在,這個可惡的人竟然騎在了它的脖子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扁毛畜生決定給這不速之客一個教訓,它長唳一聲,驟然翻了個身,腹部朝上,背朝下,少浪劍大驚失色,趕忙一把抱住了它的脖子。

神針鶴的脖頸有成年人的大腿粗細,上麵覆蓋著泛著光澤的墨綠色羽毛,這羽毛看似柔軟,實際卻堅硬似鋼,鋒利如刀。

少浪劍的雙臂剛剛搭到它的脖子,鶴羽便怒張起來,恰似一片怒起的刀叢。

少浪劍大驚,趕忙撤手,他入門十二年,雖然未能結成氣丹,但外功修為已經達到了相當的境界,反應速度之快,用“電光石火”四個字來形容也是分毫不差。

饒是他手撤的快,也隻是堪堪避過那一叢怒張的鶴羽,這一來他的重心便失去了平衡,連同衣巧一起翻滾著跌下了萬丈懸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