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章 六月債,還得快

馬飛娘差點噌地一下站起來,馬大保連忙安撫她坐下來:“老婆,別急,別急哈。這個,話不說不明,木不鑽不透,跟孩子把話說明白,我們家小飛又不傻,肯定能明白,你說對不?”

馬飛娘嗆了一句:“弄成現在這樣了,講明白又有啥用?”她見馬飛還睜著一雙求知的眼睛,就不耐煩地把手一擺:“老蔫,你跟你兒子說吧。”

馬大保耐心地比劃著手指解說:“小飛啊,你是不知道啊,我們本來是打算,跟楊支書整好關係,明年開春就讓楊支書批給咱們家一塊宅基地,才能給你蓋房子,蓋了房子才能娶媳婦啊!對不對?”

馬飛頓時恍然,稍一思索說:“啊!不就是一百塊錢嘛!等會我給楊雪送二百,算是同學間的慶祝,怎麽樣?再說了,去年楊大牙老爹過三年,我們不是隨了一百的麽?”

馬大保搖搖頭:“你還是沒明白!這根本不是一百塊的事!你想啊,支書楊大牙和村長張小醜是死對頭,楊大牙閨女今天辦喜事,他張小醜也非要今天給妹子慶功,這不明擺著對著幹嗎?你去了村長家,就意味著我們家站到了村長一邊,這是個站隊的問題,另一方麵更讓楊支書鬧心,我們隨給張小醜一百是不,於是支書這邊就少收了一百的禮錢,這一來二去,在他們兩家的爭鬥中,我們家說不定就是……那啥來著?”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起了決定作用。”馬飛腦子轉的倒挺快。

馬大保點頭:“嗯,就是這麽個意思,我兒子腦瓜就是聰明。”

馬飛娘斜了馬大保一眼,小聲說:“臭美什麽?切。”

馬大保無視自家老婆的揶諭,繼續說:“就算象小飛說的,給楊雪私下裏再送二百塊,也解決不了落了支書麵子的問題啊!再說了,咱們家一直是站在支書這邊的,你給村長張小醜一隨禮,在楊支書眼裏,我們家就成了叛徒!這才是重點。”

馬飛也徹底明白了:“於是明年我們想批宅基地的事,楊大牙絕對不給辦!”

馬大保悶悶地抽了一口煙,

慢慢地從鼻孔噴出來:“錯!不是不給辦,而是拖!一直拖,拖死你!問題是,你小子都二十幾的老光棍了,咱們家拖不起啊,唉。”磕磕煙袋鍋,馬大保有些鬱悶地拽著老婆離開。

馬飛愣愣地坐在床上,思緒一片紛亂。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是一件簡單的隨份子的小事,竟然也能如此地複雜!還弄的全家一片愁雲慘霧。看來,自己以後做事,頭腦可不能再這麽簡單下去了!至此,馬飛突然有了一次較深的明悟,也使得他以後做事情,不會再用簡單化的方法。

然而,馬飛並不是一個喜歡事事算計的人,相反地,他本質是頗為大條的。他並不認可那些算計雞毛蒜皮的小人,但怎樣能讓自己不必算計這些小事呢?馬飛突然想到了支書和村長這兩個人,為什麽村民們上趕著去給人家隨份子呢!很簡單,就是兩個字:勢力!

就因為支書和村長在古樹屯各占一半的勢力,他們才能打破所謂的規則和算計,甚至無視這些!也就是說,當勢力強到一定程度,就能無視習俗和規則!此時的馬飛,突然對擁有著強有力的勢力,有了極為熱切的想法。

馬飛咬咬牙:以後老子也要有勢力,跺跺腳要讓古樹屯亂顫!不,是讓整個市,整個省,甚至全國亂顫!讓楊支書、張小醜他們來巴結老子!

馬飛悄然攥緊了拳頭,目光一片堅毅。

三天後的中午,馬大保正跟兒子嘟囔:“昨天我碰到楊支書了,他張口就問我怎麽沒去給他家隨禮,我解釋了半天,他哼了一聲就走了,還讓我走著瞧。這下子真算是得罪死他了。”

馬飛皺眉說:“就算得罪他又怎樣?他還能咬了誰的鳥去?”

吱啞一聲,院門推開,楊會計滿臉訕笑地走進來:“哎喲,你倆嘮啥呢?”

馬大保立刻住了話頭,笑著遞煙:“楊會計,有事?”

楊會計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這個……就是通知你一下,村裏剛剛調地,是楊大牙主持的,把你們家的果園,跟大鬆繩家的對換了一下……”

“什

麽?”馬大保的笑容,凝結在了臉上,“大鬆繩家的果園,憑啥跟我們家對換?就他們那破地,收成連我們家果園的一半都不到!果樹還有很多都是半死不活的,我們不換!”

楊會計抽了一口煙:“本來張村長還因為這事跟楊大牙吵了半天,可是,人家是支書啊!你不換也得換,連張村長都沒辦法啊。”顯然,楊會計這是既做了壞人,又幫張小醜買好,馬飛覺得,這應該是自己給張小醜隨禮的一點功效。

馬大保急赤白臉地說:“那種破地,憑啥給我們家?”

楊會計微微搖頭:“楊支書說了,憑什麽人家大鬆繩就應該種那塊破地?你馬老蔫憑什麽比大鬆繩的地好?就算皇帝輪流做,也該著人家大鬆繩種幾年好地了吧?嗬嗬,這都是楊支書的原話,我隻是學說給你,你別生我的氣啊。”他口中的大鬆繩,本是楊支書家的旁支,叫楊大鬆,因為整個人經常是一副鬆鬆垮垮的樣子,才得了大鬆繩的外號。

“這日子可咋過哎!”一聲絕望的哀號,馬飛娘拍著腿,眼淚雙流。

馬大保氣得幹鼓肚,搖頭歎息:“哎,真是六月債,還得快啊。”

馬飛雙眼冒火,但即便他想要去跟楊大牙理論,可楊大牙說的話也確實無從反駁啊。他捏緊了拳頭又鬆開,鬆開了又捏緊,反複了幾次,終於還是忍住:“爹,咋辦?”

馬大保勸慰著老婆,回頭說:“能咋辦?幹活去!走。”

兩人窩著火,來到村南山腳下的果園,這裏是地勢高的旱地,澆水要到河邊用車拉,而且,果樹有一大半枯了,要死不活,一少半甚至枯得隻剩下了幾束綠枝,大片都是枯枝,偶爾結的幾個蘋果跟櫻桃大小差不多。

“楊大牙你特麽真夠狠,整人太過分了!飛爺肯定要報複你!”

馬飛在心裏不斷地咒罵著,把氣憤化作力量,正在挖澆水的溝,忽然咯吱一聲,他連忙深挖清理:“咦?酒壺?非金非玉,還挺精致呢,我數數……九條龍,一個太陽,應該是文物吧?我馬飛是不是要發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