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臉紅
或許，就沒有什麽值不值得，因為這就是時代，很難想象，這片平民窟，此刻還住著同樣，無依無靠，飽受晚年淒涼的老兵。
站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楚行雲此刻的心頭卻是一片薄涼。
後來她從老鐵的口中得知，那老婦人的兒子小七兒，原本是健康的孩子，卻在昨日上街叫賣時，被京城幾名貴族子弟，縱馬撞傷，被人帶回來的時候，就剩半口氣了，郎中說，想活，就必須先拿人參吊著命。
可人參一項是有錢人家用的，窮人見都沒見過。
所以那老婦人在瘋癲的時候，才會如此迫切的想要得到一隻人參……
“為什麽不早點來找我？”
她楚行雲就算沒別的本事，買一隻人參的錢還是有的，而就是一根人參，險些喪掉一條鮮活的生命。
老張頭幾人，不禁滿含複雜的低下了頭，從上次楚行雲被趕出侯門，他們就知道，大小姐在侯府的日子定不如意，他們幫不上忙，更萬不敢多添麻煩。
今天需要一個人參，明天說不定就需要更多，過去是侯爺一直接濟，他們已經感到非常歉意了，如今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牽連小姐了。
良久，老劉頭才搖著頭，神色淒涼的道：“大小姐，這事你不能管，也管不了……”
難道要告訴小姐，有些老兵，窮的可以跟狗搶飯吃，還是告訴小姐，有些老兵，大冬天燒不起煤炭，活活凍死在屋裏，連卷屍體的草席都沒有……還是告訴小姐，有的老兵，身患殘疾，舊疾複發的時候，疼的滿地打滾，還要到有錢人家的後門倒夜香……
俗話說的好，救急不救窮。
“我不管誰管？”
誰知楚行雲忽然衝口一語，伸手就從懷中摸出了十萬兩銀票，遞到了老張頭等人的跟前：“以後我不想在看到這種事發生，我知道這十萬兩可能抵不了什麽，以後我還會想辦法的。”
“大小姐，您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十萬兩，別說窮人，就是官宦之流，也沒有一下拿出這麽多的。老張頭幾人登時陷入了不可置信。
但震驚之後，他們立刻搖手拒絕，“不，大小姐，我們說什麽也不能收您的錢……不然，我們就對不起侯爺呀。”
“是啊，您的心意，我們都懂……”
在場的老人，都是半生戎馬，無妻無女，年輕的時候，或許夢想著能夠靠著殺敵，建功立業，闖出一些名堂，但隨著年紀的增長，體質的衰老，他們才明白，出將入相的，從來都隻是貴族子弟，他們不過皆是上位者手中微不足道的棋子。
一旦離開軍營，他們就是一無是處的莽夫。
好也罷，不好也罷，從未有人關心過他們，也從未有人問候過他們……
而楚行雲的此言此行，無形中，帶給了他們一種心靈上的撫慰，原來，這薄涼的世間，還有一個人如此的惦念他們，這，就足夠了。
“就算你們不要我的錢，那小七兒呢，難道你們就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剛撿回來的命，就這麽送掉？
”楚行雲厲聲一喝。
看在小七兒的麵上，眾人隻能妥協。
分別後，重新立身於北燕京城，最繁華寬闊的街道，但相較之前，楚行雲的心情卻是沉重和陰霾的，她轉身略帶歉意的道：“剛才讓公子見笑了。”
其實她本來就是去送錢的，隻是沒想到，情況要比想象中的嚴重。
聞言，雲千淡然一笑，陽光下，他白衣若雪，纖塵不染，“楚小姐是重情重義之人，這般性情，世間少有，何來見笑之說。”
楚行雲扯出一抹，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情緒的笑，然後反身靠在牆壁上，望著朗朗青天，似乎想要急於抒發她此刻的心情：“我隻是很難理解，在福壽齋，如李成嫣之流，一場賭博，就可以用萬兩計算，還有茶水，不過起了個風雅的名字，就要百兩一杯……她們並沒有為這個國家做過什麽？但她們卻享受著這個國家最好的資源。”
“相反，如老張頭這些人，他們年輕的時候，為這個國家拋過頭顱，也灑過熱血……但是，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看看這片平民窟，難道公子不覺的，這就像是繁華下的一道傷口，若不根治，早晚有一天它會潰爛。”
“潰爛？”雲千有些訝異的望著眼前的女子，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是的，就是潰爛，”楚行雲重重的點著頭，隨後嗤笑，“自古君王登臨天下，便覺的可以駕馭天下，殊不知，天下，原本就屬於天下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長此以往……”
不待楚行雲把話說完，口鼻間，忽然多了一隻如玉般的手掌，將她緊緊的捂住。
一股鳳凰花的清香，緊隨而至。
“這話你與我說說便可，若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裏……”
雲千的目光，雖依舊溫和，但漸漸冷冽的聲音中，已經透出了幾分警告。
楚行雲一驚，這才意識到，她現在，可是身在，動不動就愛鬧文字獄的古代，言辭之間，稍有不當，就能被定上謀反大罪，更何況，眼下還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怪不得雲千會突然出手，捂她的嘴。
但這個動作，怎麽看，怎麽有點……
其中最受震動的，莫過於三思了，他跟隨公子多年，對公子的清涼薄淡的性子，實在是太了解了，從未有異性女子，可以觸碰到公子的衣擺，但今天，公子居然主動用手去捂楚小姐的嘴。
天呀，地呀，太反常了。
比起三思的震動，墜兒則是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裏麵包含了太多的驚喜……令她不得不開始八卦的聯想，如果小姐能嫁一個如雲公子這般的夫君就好了，以後，就在沒有人敢欺負小姐了。
“額，抱歉……”
當意識到這一點後，雲千忽然麵色一變，手掌如觸電一般，瞬間放了下來，但整個掌心，連帶著臉頰，都跟著開始蘇蘇麻麻的，幾分歉意，幾分懊惱，但隻有他自己心裏知道，他並不排斥這次接觸。
但楚行雲卻眼尖的捕捉到了，雲千麵上一閃即逝的紅暈，如雪中乍然綻放的一朵梅，實在美的驚心動魄
。
本來雲千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可一抬頭，卻見楚行雲正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愣愣的望著他，所以，一時他也愣住了，悶悶的問：“看我做什麽？”
楚行雲大大咧咧的一笑，“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
“哧……”
這算是赤裸裸的調戲嗎？雲千蹙眉自問，心裏莫名囧的厲害，但卻另有一股雀躍的東西，開始在他的心脈中跳躍。
“嗯，剛才不是說要帶你去個好地方嗎？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
說完，雲千頭也不回的就登上了馬車。
楚行雲心理年齡上，怎麽說都比雲千癡長了幾歲，看著堂堂第一公子，居然臉紅失態，哈哈，她真想問：公子，你是害羞了還是害羞了，還是害羞了……哈哈。
真可愛。
人嘛，就要活出點人樣，以前雲千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她還真吃受不住。
不過被這麽一鬧，之前原本沉重不快的心緒，也開懷了不少。
二人坐著馬車，很快穿街過巷，就到了一處精致的宅院前，看門庭，頗有幾分小家碧玉之感，到像了京城那些有錢老爺，包養小三的神秘住處。
“這是公子的私人宅院？”楚行雲問。
“算是吧，”雲千已經恢複如常，含笑點了點頭就率先跳下了馬車，然後轉身，又很紳士的去給楚行雲撩起了車簾。
“見過公子。”
守門的小廝已經迎了上來，他們似乎也微微感到詫異，天人般的公子，這次居然帶了一位相貌同樣不俗的女伴……天下紅雨了，還是鐵樹開花了。
“劉師傅在嗎？”
“在，公子裏邊請。”
楚行雲隻是在旁看著，也沒插言，就隨著雲千進了那宅院，迎麵就見院中，假山流水，一汪小小的人工池塘上，還建有白玉廊橋，真真是，地方雖小，五髒俱全。
穿過正廳，他們就進入了一座八角琉璃亭，廳中放有一張壽星老拖桃的烏木圓桌，桌上一應餐具，早已在他們進門的時候，就有小丫鬟給備齊了。
楚行雲這時才知道，雲千是要請她吃飯，隨即便款款落座，抬眸，正好瞧見，琉璃亭外，是一片小小的池塘，正好跟前院的那汪相連貫穿。眼下並非蓮花盛開的季節，但池塘周圍，一簇簇，她叫不出名字的紅花，卻開的如火如荼。
風一吹，點點紅花隨水流轉，登時幽香滿園。
楚行雲忍不住讚道：“當真是個風雅的好地方。”
看到楚行雲笑的這麽歡實，還露出了兩排瑩白的貝齒，當真把貴女笑不露齒的規矩，給拋到腦後，雲千不自覺也被感染，笑的也越發開懷了，“我這園子可不單景色好……待會兒你的就知道了。”
難得，雲千竟神秘的賣起了關子。
不過他這關子也沒賣多久，就見琉璃亭外，走來了一隊小丫鬟，各個人手端著托盤，而托盤裏，則放著各色剛出爐不久的糕點，在配著精美器具，往這琉璃亭內一擱，看著都養眼的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