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五章 蝕把米

“咳咳……水……”

顧琴榕趴在老夫人的床邊,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天蒙蒙亮的時候,被一陣咳嗽聲給吵醒了。

顧琴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抬頭就見老夫人睜著兩隻渾濁的眼睛看著她,差點沒嚇得她摔倒在地上。

“水……”老夫人嘶啞的聲音傳進顧琴榕的耳畔,顧琴榕這才急急忙忙地倒了杯水,服侍著老夫人喝下。

“老夫人,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我去把大夫找來,你等我一下。”顧琴榕一氣兒說完了話,抬腿就跑出了老夫人的房間,剛剛那一幕真得太嚇人了,老夫人就像是索命的惡鬼,等她找了大夫再回到房間都還帶著幾分驚魂未定。

與大夫一同來的還有大夫人,大夫人一臉關切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老夫人。

“大夫,我母親的身體如今怎麽樣了?”大夫人昨晚回房之後就把事情的經過又捋順了一遍,若真是重意鳶所做的手腳,怎麽會讓人輕易地抓住把柄,更關鍵的是這姐妹倆一個兩個都長成了不省油的燈。

“真是奇怪,昨日我為老夫人把脈,老夫人的脈象還有些虛浮,今日卻恢複了往日之態,甚至一點都看不出是生過病的樣子。”老者不住地搖頭,他行醫數十載都未曾遇到過如此奇怪的事情。

“那大夫的意思是說,我母親的身體如今已經無大礙了。”大夫人亦是奇怪得很,若是什麽原因都查不出來,這罪名又要怎麽扣到某某人的身上?

“嗯,確實如此,不過最好還是再調養一段時間,我會每日都來為老夫人把脈的。”

“多謝大夫費心,我母親的身體就交由大夫來照料了。”

大夫開完了調養的方子,大夫人把他送出了府外,可在門口時還是不放心地多問了一嘴,“我母親會突然昏倒真的不是因為中毒或被下了什麽藥所導致的嗎?”

老者為重府的親眷看病也有好幾個年頭了,昨天發生的事他也知道個七七八八,可他不遠摻和到這其中來,更何況查無實據的病征,作為一名大夫,可是不能隨便胡說的。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老夫人躺在床上,臉色還顯得很蒼白,可淩厲的眼神似乎能夠穿透一切。

顧琴榕被看得有幾分心虛,低著頭唯唯諾諾的樣子卻是正巧為她接下來所說的話做了鋪墊,“老夫人,昨天您突然昏了過去,嚇壞了府裏的人,可請來的大夫也不知道您為何會昏倒。”

老夫人依稀有些印象,她試圖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麽。

“老夫人,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顧琴榕顯得有些為難,絞著手指,看上去更添了一絲憔悴。

“說!”

顧琴榕一臉誠懇地說道,“老夫人,我認識一位道士,他作法很靈驗,當初我父親臨終前,就是請得他才多續了幾個月的命,我想請他來為您祈福。”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老夫人神色晦澀不清,許是並不滿意顧琴榕的提議。

“老夫人,我知道您或許不相信這些,可我希望能夠為您做點什麽,來報答我來到重府之後,您對我的照顧。”

“你先下去吧。”顧琴榕的話倒沒讓老夫人有幾分動容,可她自己的身體狀況著實令她有些擔心。

如今的重府在外人看來風光一片,實際上卻隻是一盤散沙,她這把老骨頭還不能就此倒下。

重意歡聽聞老夫人醒來的消

息,第一時間趕到了青雲園,正巧看到顧琴榕從老夫人的房間裏麵出來。

“錦宜,你找個可靠的人去跟著顧琴榕,最好再會點功夫,給我查清楚她接下來要去做什麽。”重意歡微微眯起眼睛,以顧琴榕的性格,絕對不會在沒有扳倒姐姐的情況下就善罷甘休,趁火打劫才是她最擅長的。

“是,奴婢這就去辦。”

“錦桃,把東西拿好,我們去探望祖母。”

老夫人看到來人是重意歡,臉上沒有多少笑模樣,甚至還多了些防備。

“意歡見過祖母,不知祖母的身體可好些了?”

老夫人麵無表情地看著重意歡,一字一句像是敲打在了她的心上一般,“你當真不知道嗎?”

重意歡聞言,有些委屈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強撐起笑容答道,“祖母一直都教導重家的兒女要從小光明磊落,這點我和姐姐都不敢忘懷,還望祖母明察,可以還姐姐一個公道。”

老夫人年輕時候就千鬥萬鬥,實際上大概什麽手段都見識過了,像是這點不入流的小伎倆按理來說逃不過她的眼睛才對,上一次是想要包庇大夫人,可這一次會是為了誰呢?

重意思和顧琴榕勾結,兩個人加起來的分量恐怕都不足以讓老夫人把這罪名推到姐姐的身上,而且這件事大夫人應該是不知情的,否則也不會任由重意思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你和意鳶,我自是信得過的,隻是有時候難免會被人最親近的人利用,做些不是你們本意的事情。”

重意歡緊皺著眉頭,老夫人這話的意思是……在敲打三房,甚至不惜把母親都牽扯進去?

重意歡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噴湧而出,藏在袖子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頭,連指甲嵌進肉裏了都不自知,那點痛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我與姐姐最親近的人就是祖母和母親了,若不是母親的身體不好,怕過了病氣給祖母,肯定會一起和我來看望祖母的。”

“你母親就這份孝心就足夠了。”老夫人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重意歡是真得聽不懂還是在裝傻,又聊了一會,便打發她回去了。

重意歡回到葉滿園,看著那滿園的春色盎然,心卻如同墜入了冰窖,她以為自己今生能夠保得自己和家人平平安安,可似乎是她太天真了。

重意歡就這樣站在窗邊,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直到錦宜回來,把有關顧琴榕的行蹤告訴了她。

“你說顧琴榕去見了一個穿著道袍的老者?”重意歡心中漸漸升起一股不安,“那老者長的是什麽樣子?”

“滿頭的白發,長長的胡子也是白的,脖子左邊有一顆銅錢般大小的黑痣。”

嘩啦……

重意歡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她瞪大著眼睛,眼中不自覺地蓄滿了淚水。

是他!就是他!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顆黑痣,她親眼看著有這顆黑痣的男人將刀毫無憐憫地插進了君兒的胸膛,她仿佛還能看到那顆跳動的心髒,可是她的君兒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所有的記憶一時間充斥著重意歡的腦海,她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醒醒,來人啊,小姐昏倒了……”

***

“君兒!君兒!啊……”

重意歡看到了滿目的鮮血,看到她的孩子在向她招手,可她就是抓不到他,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他一點一點消失,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子對她?

“歡兒,你醒醒,我是娘親,你快點醒過來。”連氏溫柔的聲音在重意歡的耳邊響起,試圖為她驅趕走夢魘。

重意歡昏倒之後,錦宜跑去找大夫,錦桃緊忙去通知了連氏。

結果一連兩個時辰過去,重意歡也沒有轉醒的跡象,反倒是一直都在自言自語,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三夫人,五小姐這病怕是心病,你可知最近發生了什麽事讓五小姐一直都很害怕?”

她前段時間和意鳶一起去了寒山寺,聽到消息說意歡在府裏受了委屈,這才匆匆趕回來,她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這一件事能夠讓意歡的害怕解釋得通。

大夫看得出連氏並不想多說什麽,便開口道,“我先給五小姐開幾副安神湯,可這心病仍需心藥醫,五小姐若是能自己解開心結是最好不過的了。”

“麻煩你了,大夫,初一,去送送大夫。”

重意歡實際上在聽到是心病的那一句就已經醒過來了,隻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連氏的擔心,她就算閉著眼睛都能夠感受得到母親的憂慮,要是讓她睜開眼睛的話,她要怎麽去解釋?

重意歡暗恨自己的沒用,可是她不能一直這樣沒用下去。

翌日,重意歡生病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不過重府請來個老道士的消息倒是驚動了各房,一大早就都湊到了老夫人的青雲園看熱鬧。

老道士一身白袍,看著著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用來祈福的道具也十分齊全,如數地擺在了桌案上麵。

老夫人盤坐在蒲團上,地上圍了一圈的蠟燭,房梁的四角則各自貼了一張靈符。

老道士站在老夫人的麵前,把一個紅色的人偶和白色的人偶分別放在老夫人的兩側,開口解釋道,“這白色人偶代表著晦氣,而這紅色人偶則代表著運氣,老道一踏進這間屋子,就感覺到了一股晦氣彌漫在這房間裏,這股晦氣便是老夫人會暈厥之所在。”

旁人對老道士所說的話都將信將疑,可見老夫人的神情確實對他十分的信任。

原是顧琴榕昨晚得到了老夫人的應允,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將這老道士帶進了重府。

老道士為老夫人規算命格,幾乎每句話手說得很準,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都被他說了出來,就算老夫人剛開始不相信,到後來也不得不信。

“老夫人,那老道現在可就要開始了,請您閉上眼睛,什麽都不要想。”

老道士拿著拂塵繞著老夫人走來走去,嘴裏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隻見那四周的燭火燒得越發旺盛,更令人驚奇的是,那兩個人偶開始微微有了移動。

顧琴榕的眼中閃過一絲得逞,她雖不知道那老道士用了什麽手段讓老夫人同意他來府上祈福,但隻要能夠達到目的,過程一點都不重要。

重意歡看著顧琴榕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可她更想要知道的是接下來重頭戲上演的時候,她還能不能夠笑出來。

老道士的神色越發凝重,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喃喃自語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隻聽他突然大喝一聲,“破!”

那本該老老實實躺在地上的人偶突然轉動起來,每一根蠟燭都被逐一熄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上麵,最後那紅色的人偶指向了重意鳶,而那白色的人偶竟一分為二,直接飛向了重意思和顧琴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