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章 冷宮

事已至此,於靜瀟隻能求助地望向白煦,卻見他已跪地向皇上請罪,因而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兒臣舉薦不當,險些害了母妃和九皇弟,請父皇責罰。”

“算了,你也是救母心切。”

皇帝又薄責了白煦幾句後,冷冷地睨向於靜瀟,眾人隻道這小丫頭性命不保!

“陛下,奴婢冤枉。”於靜瀟低低地跪伏,雙手還在因脫力而不住顫抖著。落在外人眼裏,卻隻當她是在心虛害怕的緣故。

眼角的餘光瞥到那三個產婆得意的笑臉,於靜瀟暗暗發誓。隻要本姑娘這回死不了,這筆賬早晚討回來!

“哼!看在小皇子降生的情麵上。朕今日不想殺人。來啊,將這罪婢押下去杖責二十,然後打入刑宮思過去吧。”難得地因為剛剛得了皇子,心情不錯,這位以嚴厲著稱的冷麵君王真饒了於靜瀟一命。他說的刑宮,是關押犯錯的太監和宮女的地方。與關押廢妃的冷宮比鄰。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於靜瀟百口莫辯。麵對這不白之冤,她雖心裏氣不過,但卻不哭也不鬧。因為她知道,哭鬧隻會使自己更加的難堪。

於靜瀟臉色蒼白地被宮人押了出去,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白煦正以玩味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背影,還向身邊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

縱使於靜瀟已有了心理準備,可這二十板子還是夠她受的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行刑的宮人們還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必定是皮開肉綻的慘烈景象,體質弱的甚至可能就此送命。

於靜瀟咬著牙趴到了地上,最初的幾下她還能心平氣和,但打到後來的時候,她已開始罵娘,還極有效率地在心底將那三個產婆以及白煦的列祖列宗問候了個遍。

棍子打在肉上的聲音,在這沉沉的深夜裏格外淒慘。

於靜瀟每挨一下,便在心底裏罵上一句。

該死的產婆,功勞爭了,還要誣陷我。姑娘我若是翻了身,定叫你們也嚐嚐這滋味!

該死的白煦,幹嘛把我推出去,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麽慘!等本姑娘出頭了……我也不能把你怎麽地……

於靜瀟此刻的身體畢竟是個瘦弱的少女,才剛剛複活不久,又經曆了那驚心動魄的接產,現在再挨上二十板子,繞是鐵打的也受不了了。所以在杖刑結束時,她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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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望無際的黑暗……

於靜瀟不知自己身在哪裏,忽然耳邊聽到嬰孩又哭又笑的聲音。

她用力睜大眼睛找尋,可是四周壓根連半個嬰孩的影子都沒有。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似乎瞟到了什麽東西動了動。她下意識的低頭,登時駭得她大驚失色!

隻見自己的肚子,高高隆起著,而剛才動的就是她的肚皮!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掙紮著要出來!

於靜瀟尖叫著用力按著自己的肚子,希望能把那不安的鼓動壓回去。

卻見一隻染血的小手猛地穿出了肚皮!隨即皮膚像拉鎖一樣被人從裏麵唰地劃開!緊接著,是一顆染滿血跡、腦漿和殘留腦組織的嬰孩頭,從裏麵探了出來……

於靜瀟失聲尖叫!滿身大汗淋漓地由昏睡中驚醒過來!

這才恍然,原來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

徹底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刑宮中了。與她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犯錯的小宮女,也許是因為年齡相仿,也許是出於同病相憐,難得對方竟肯主動照顧她。

於靜瀟認為自己不會在這刑宮裏待很久。畢竟賢妃娘娘知道是自己幫她接的產,隻要她醒了,一定會給自己洗刷冤屈,讓人接她出去……然而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終於明白,自己這卑賤的奴婢,就像那刑宮牆頭的小草般微不足道,是死是活,根本不會有人關心……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她再沒有聽到或見到那些在夜間出沒的嬰靈……

於靜瀟足足在床上趴了三天,才勉強能夠下地。這期間多虧了這名叫弄竹的小宮女幫忙,不然連最基本的吃飯、喝水、上廁所都做不到。最可惡的是,其他太監宮女還說她好運,挨了二十下板子,竟未死未殘,甚至連血都未見……

第四天,於靜瀟終於能下地活動了,她正呲牙咧嘴地扶著牆活動腿腳,就見一個太監推門走了進來。

“喲,你這金貴的身子終於能動啦?”

於靜瀟望著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太監,皺眉,“不知趙公公有何吩咐?”

這位姓趙的太監正是這刑宮中的主事,年歲在四十出頭,保養得卻十分得宜,一張臉皮,比同齡的女人還要白嫩。

“吩咐倒是不敢當,隻是來瞧瞧你的情況。”趙公公咧嘴一笑,說著向於靜瀟

攤開了五指,“你要是還動不了呢,咱家就讓你再多趴上三天。”

看到對方向自己伸出的手,於靜瀟再笨也明白了對方的來意。這是來向自己要錢的,奈何她現在兜比臉都幹淨,哪來的錢賄賂對方?

“趙公公,我身上沒錢。”

趙公公上下掃了於靜瀟一眼,“不是吧,咱家可聽說,四王爺從來不虧待手底下的人。你不是四王爺府上的嗎?”

於靜瀟暗中罵娘,臉上皮笑肉不笑,“公公,我真的沒錢。我雖然是白……四王爺府裏出來的,可就在他手底下待了一天不到,還沒給我發過工錢呢。”

趙公公聞言,白眼一翻,“哼,我看你這丫頭身子骨也是夠硬的了。今兒就去幹活吧。”

“什麽?”於靜瀟扶著牆,目瞪口呆。

“幹活!”趙公公把拂塵一甩,“你當我這刑宮是養大爺的地方啊!不幹活,你今天就別吃飯也別睡覺了!”

趙公公摔門走了,不一會兒,便有另一個年輕的太監給她安排事做。不出於靜瀟的預料,刑宮中的活計無外乎洗洗衣服什麽的。

來到刑宮這些天,於靜瀟還是首次走出屋子。

方寸的天空,破敗的屋階,生滿雜草的牆頭,一個個漸漸老去,而又麻木的容顏……

於靜瀟忍不住害怕,自己也要這樣過一輩子了嗎?一股說不出的恐懼,由心底不住攀升。

經過這些天,她已不再是初來貴境時,那個瞅哪兒都新鮮的於靜瀟了。在這個時空待得越久,她越是發覺,如果自己想好好活下去,那就必須改變。首先要改掉的,就是這個大大咧咧的性格,和隨意相信人的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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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靜瀟學著其他的宮女,拿了捶打衣服的板子,來到那流動的大水池旁。

本來想著洗個衣服,著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便咬牙認了。可是一天下來,她不但屁股更疼了,就連手也變得又紅又腫了,這還多虧弄竹幫她的忙,不然洗到半夜,她也幹不完分配到手裏的衣服。

此時此刻,她格外想念家裏那台老舊的洗衣機。

好不容易交了差。於靜瀟扶著酸痛的腰肢,慢吞吞地蹭到飯廳時,卻發現晚飯早已被瓜分幹淨。

於靜瀟欲哭無淚,隻能無奈地揉著饑餓的肚皮,往回走。

看來今夜,她注定是要挨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