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八章 祭祀

白煦沉默了片刻,才轉過身。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揚眉輕笑,“怎麽?你不躲著本王了嗎?”

於靜瀟尷了一尬,唯有假笑,“怎麽會!奴婢什麽時候躲過王爺了?”

白煦笑而不語地把她望著。

於靜瀟被他黑沉沉的眸光看得發毛,不由把心一橫,“那個,王爺……那天晚上,隻有我們倆個時,奴婢有沒有做過,呃……什麽冒犯你的舉動?”

白煦聽著她支支吾吾地問話,隻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話。

“本王那一夜也喝醉了,不記得了。”

“啊!?”於靜瀟愣住了。

他也喝醉了?這四王爺不是號稱千杯不醉的嗎?

於靜瀟本能地覺得白煦是在敷衍自己,剛要出言追問,卻被身後插進來的一句問話打斷了。

“表兄,瀟瀟,你們也在這啊?好巧!”

於靜瀟愕然回頭,竟然是董蓮閣。

董蓮閣一雙水眸遊移在於靜瀟和白煦之間,發覺氣氛有點不對,便怯生生地問:“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沒有。”白煦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那盞河燈上,眸子莫名地一黯,淡淡地說:“本王也該走了,你們聊吧。”說罷,轉身走了。

於靜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察覺到白煦的心情似乎十分不好,不禁脫口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董蓮閣上前幾步,來到她的身邊,一同目送那不住遠去的背影,輕歎一聲,“今天,是表兄生母的祭日,他心情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

於靜瀟驚訝地瞪大雙眼,“王爺的母親?哦,是了。賢妃娘娘是她的養母。今天……是他母親的祭日?二小姐,你見過他的生母嗎?”

“我沒有見過,因為在我剛出生不久,她便已經去世了。”董蓮閣又歎一聲,決定還是從頭講起,“表兄的母親姓陳,她出身卑微,隻不過是姨母宮裏的一個宮女。被酒醉的陛下一夜寵幸後,生下了表兄,其後才勉強封了個陳貴人。”

於靜瀟之前聽聞過白煦的母親身份似乎不高,卻沒想到比那德嬪還要低上一級。她本能地覺得,這其中大有文章,便問出了口,“那之後呢?”

“瀟瀟,你在宮中待得時日尚短,所以你可能不知道。這宮裏的皇子和公主們,雖然生來便是龍嗣,地位尊崇。但是若沒有個尊貴的母親,在這宮裏也會活得十分辛苦。表兄自幼聰明伶俐,可惜因為生母身份卑微,所以並不得皇上的喜愛。那位陳貴人害怕因為自己耽誤了兒子的前途,便在他五歲那一年,跳入了這甘露池,自盡了。”

“啊!”於靜瀟忍不住驚呼出聲。

原來,白煦總來這甘露池,不是為了賞花,而是為了緬懷他的母親……

董蓮閣接著說道:“這陳貴人,臨終前留了封遺書。因為她原本是德麟宮的宮女,便希望能把表兄過繼給我姨母,由她撫養表兄長大。姨母念舊,就將表兄帶回了宮中養育。”

“原來是這麽回事。”於靜瀟點頭,她看了看董蓮閣手上的河燈,“你這河燈,就是要為那陳貴人放的嗎?”

董蓮閣聞言麵頰泛紅,“是啊。不管怎麽說,這位陳貴人是一位很偉大的母親。若是沒有她的犧牲。表兄可能仍舊默默無聞,斷不會有今日這般的成就。”

於靜瀟看著董蓮閣將河燈放入池中,對她的話卻不怎麽認同。

孩子在成長中最需要的,不應該是母親的陪伴嗎?像陳貴人那樣,為了兒子的前程去自殺。這真的是對孩子的愛嗎?那這種母愛也太沉重,太壓抑了。

於靜瀟覺得,白煦就算沒有母親的犧牲,沒有攀上賢妃這麽位尊貴的養母,以他的能力,大抵也能在眾皇子中脫穎而出的,頂多是多走幾步彎路罷了。

目送著河燈遠去,於靜瀟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可能就是古人和現代人觀點的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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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約束很嚴,所以女人們很少有機會踏出家門,千金小姐們就更是如此。

董氏姐妹難得進宮小住,這段時日怎也得過得隨性些,因此她們大部分的時間,便都打發在於靜瀟的藏悠閣內。

這一日,姐妹倆弄了副棋盤,在她院子裏的酸棗樹下納涼,下棋。

完全不懂棋藝的於靜瀟隻能在一旁磕著瓜子,看她們下棋。

這時,院門外進來一個眼生的宮女。她的衣著比尋常宮女要精貴些,顯見是哪個宮裏娘娘的貼身宮女,再瞧她一副眼高於頂的架勢,於靜瀟就更加肯定了心裏的猜測。

她趕忙丟掉手中的瓜子,迎上前,笑容滿麵地問:“不知姐姐是哪個宮裏的,來找我有事嗎?”

於靜瀟如此客套,並不是她怕了這宮女,隻是在深宮中一年來的生活,使她深深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有句話叫,閻王好鬥小鬼難纏。似這有些來曆的宮女,還是少惹為妙。

那宮女眼見於靜瀟的態度謙和,還算滿意,便敷衍著福了福身,“奴婢是景清宮裏的如意,我們莊妃娘娘的侄女有孕,近來身體不適,恰來宮裏探視娘娘。娘娘聽說你這有什麽‘聞龍聽’能給胎兒診脈,便著奴婢請你過去給瞧瞧。”

於靜瀟聽聞是莊妃找自己,不由猶豫了一下。

那宮女如意眼見她麵露異色,不由冷哼一聲,“怎麽?你不想去?”

於靜瀟還未答話,後邊的董蓮瑤看不下去了,她幾步上前,來到二人麵前,上下打量著那如意,冷聲道:“不過是個下人,你們家娘娘沒教過你規矩嗎?瀟瀟是禦賜的正六品‘羽裳神醫’,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敢這樣和她說話?再說了,你見了我們這兩位相府的小姐為什麽不行禮,真是少教養的東西!”

這如意自幼便是莊妃身邊的貼身侍女,後來莊妃嫁入宮中,她便也一並入宮服侍。莊妃為人傲慢驕橫,她的婢女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因她得莊妃寵愛,

平素在景清宮人人都當她做二主子,便是尋常的低等嬪妃因著莊妃的關係,也是對她客氣有加的,何曾吃過這種排頭。

是以這如意的麵色陣青陣白,很是精彩。她胸口急劇起伏片刻,終知自己是不占理的,唯有咬牙認錯,“董大小姐教訓的是。奴婢剛才多有冒犯。”

董蓮瑤冷哼一聲,小聲嘀咕,“不過是莊妃手下的一條小母狗,竟也懂得狗仗人勢。真當所有人都怕她不成。”

那如意的臉色更加難看。

於靜瀟此刻一個頭兩個大,趕忙插入兩人中間陪笑。

“如意姐姐稍等,我這就備醫箱去為娘娘的侄女檢查。”

於靜瀟以最快的速度備齊東西後,負了藥箱跟著氣呼呼的如意走了。一路上,如意不說話,她也不敢吭聲,唯有在心底犯愁。

那董蓮瑤固然是看不順眼,出言為自己出氣,可是殊不知她這麽做的後果無異於火上澆油。這筆帳,隻怕要悉數算到自己頭上了。

果然,一進景清宮,如意便一頭跪倒在莊妃麵前,似受了莫大的委屈般不住哭訴,自是少不了要添油加醋一番。

“放肆!”莊妃聽得麵色鐵青,水袖一拂,案上的茶盞登時掃落一地。

在旁邊猛擦冷汗的於靜瀟當即和殿中其他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莊妃酥胸急劇起伏,半晌才微微平複怒意,冷笑道:“賢妃教得一雙好侄女。當真是不把我們景清宮放在眼裏!”

“可不是,娘娘您是沒見著,那相府的兩位小姐是何等的氣派。”如意點頭附和,說著又瞥了於靜瀟一眼,“神醫的氣派也不小。”

於靜瀟在心底大罵了一句娘,陪笑道:“如意姐姐說笑了,我一個小小的禦醫,豈敢擺什麽氣派。那個,娘娘,您不是讓奴婢來給您的侄女檢查嗎?奴婢的東西都備齊了。您看,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於靜瀟低眉順目的樣,稍稍撫平了莊妃的怒氣,她冷哼一聲,“董家兩個丫頭這筆帳,本宮算記下了。神醫放心,本宮絕對不會遷怒於你。隻要你好好的看,本宮有賞。如若不然,哼,別怪本宮不留情麵。”

於靜瀟唯唯諾諾的應了,心裏欲哭無淚。董大小姐,這回可真讓你害慘了……

莊妃派人向後殿傳了話,不一會兒便有宮女扶著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婦走了上來。

莊妃娘家姓邵,跟董家一樣是朝中數一數二的門閥望族。莊妃的父親是位老將軍,亦是開國元勳。莊妃為武將世家出身,難怪會養出飛揚跋扈的潑辣性格。這懷孕的少婦名喚邵辛,是莊妃哥哥的女兒,已嫁給朝中一位頗有前途的武將為妻。

於靜瀟抬眼一瞧那邵辛,嚇得手中醫箱登時落地,弄了個不大不小的聲響,立時引來所有人的注意力。

莊妃黛眉微蹙,“神醫,怎麽了?”

於靜瀟猛回過神,慌忙低下頭,“奴婢手沒拿穩。娘娘,能否請令侄女躺到榻上,讓奴婢細細檢查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