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一章 宮變

尉遲楮胸中如遭雷擊般重重一震,君臣之禮,“哈哈哈,是啊,君臣,你是君,我是臣。微臣冒犯了國君,請國君恕罪,微臣這就告退。”

安臣看著尉遲楮遠去的背影,許久,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她想要這朝中文武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三年前那夜,她早知道遺詔上是她的名字,是她放出消息給尉遲家的探子,告訴他們大皇子預謀逼宮,就算那夜尉遲楮不去,走出那個大殿的人,也依然會是她!也隻有她!早在大皇子進宮之前,她便已經安排數百名死士埋伏在大殿周圍。

她隻是想,給自己找一個絕對忠誠的人,首選,便是她這位青梅竹馬的朋友!保證他們的絕對忠誠,將朝廷一半的兵馬全部交給他們,讓他們對自己死心塌地的效忠。

可是,三年來,尉遲家似乎是升的太過於快了些,所謂帝王之術,貴在平衡,這朝堂之上,文武平衡最是關鍵,而文官為首的便是左丞相呂清,隻要迎娶她的女兒呂擲,便可將滿朝文武皆保持在一個相互製約相互均衡的平衡點上。

至於尉遲楮,她想,她是愛他的,隻是,她是皇帝,她隻是更愛自己的江山和王座!

隻是她沒有想到,他一走,就是十年。

無論她下了多少道指令,他都以“國君隆恩,無以為報,誓死守衛疆土,埋骨沙場。”來敷衍她。

“將軍,皇城來報……”

“怎麽?又是招我回去麽?按老規矩辦,不是說了以後這種皇令不用給我傳麽?”尉遲楮喝著酒,臉上的胡子多年未刮,將整張臉遮了一大半,隻有那雙眼睛依舊閃亮明媚,卻總是少了一些生機。

十年前尉遲楮將軍在國君大婚錢失蹤,幾天後回來,從此性情大變,用兵狠厲果伐,所經敵軍之處無不斬殺殆盡,因其容貌美麗,狀似婦人,人稱玉麵修羅。北鏡十年來未有敢犯者。

“不是,皇城來信,從尉遲大人家裏傳來的,說是國君身染重疾,現在已經病危……”傳令官還沒說完,尉遲楮已經奔了出去。

怎麽會……那個笨蛋,身邊有那麽多人照顧她,為什麽會生病?!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尉遲楮幾乎是直奔戰馬區,挑了兩匹好馬便上了路。

病危?別開玩笑了!他不同意,誰都不能傷害她!閻王爺也不行!

再見到她時,他一身鎧甲,銀色的鐵甲將他整個人趁的更加高大筆挺,長長的胡子被清理過,卻依舊不再如十年前那般清秀,溫潤的臉龐被塞北的風沙和戰爭侵蝕後留下了歲月滄桑的痕跡。

曾經的帝都第一美男子,如今成了一個頹廢的中年男人,他已年過三十。

而她,一身沉重的鑲金黑色錦袍將她的身子襯得格外瘦弱,她就那樣跪在佛前背對著他,麵朝著莊嚴巍峨的佛像,雙手合十,佛語從她口中溢出。

佛前燃燒著手臂粗的佛香,了了的煙霧將整個大殿都

熏成了一片模糊的仙境,壁上龍鳳遊走,佛祖端坐於前,一切都顯得那麽不容侵犯。

而她跪於佛前,低垂的眉眼,竟仿佛比那漫天神佛還要慈悲。

“你來了?”她緩緩轉過身,看著這個十年未見的男人,歲月並沒有將他變得醜陋,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多麽不公平,三十的她,已經漸漸走向衰老。

尉遲楮看著眼前的人,一身黑色錦袍,烏黑的發髻被高高的束起來,沉重的帝冠並沒有讓她微微低下高昂著的頭顱。歲月侵染,讓她褪去了最初的青澀,眉眼溫柔細膩,君王的威嚴也在舉手投足間淋漓盡致的展現。那兩道劍眉,一如既往的讓他看不順眼。

“國君身體似乎很康健。”他說。

“我想你了。”她並沒有在乎他的冷嘲熱諷,隻是笑著如是說。

短短四個字,卻讓尉遲楮積攢十年的怨和執念在一瞬間分崩離析!他用了十年時間來冰凍自己的心,卻被她用四個字擊的潰不成軍。

他也好想她,想的幾乎要發瘋了,想的快要死掉了,每時每刻都在想!可是,他如何能說。她是君,他是臣。

“微臣惶恐,微臣何德何能能讓國君記掛。”他拱手行禮,恪守君臣之禮。

“你還在生我的氣?”她笑著搖搖頭,斌退了身後的宮女,舉步往前走。他跟在身後,卻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微臣不敢。”他道。

“好了,不說從前的事了,吾用這個辦法召你回來,是有喜事。”她笑著看著滿園盛開的牡丹,臉上笑顏如花。

“喜事?”

“尉遲將軍還沒有娶親吧?在北方苦寒之地為國鎮守邊疆十年,如今已過而立之年,尉遲雎大人也是十分掛念此時,特此,吾決定給你賜婚。”她笑得雍容。

“賜婚?!”尉遲楮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這個女人瘋了嗎?

“吾的旨意已經下到尉遲府了,龍騎大將軍的幼女靜兒如今年方十六,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華,聽說,她對你也是神交已久……”

“夠了!安臣,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這門親事,為什麽還要這麽做?!你變了,是這高高在上的皇位腐蝕了你的靈魂麽?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不要將你送上那國君的位置上。”尉遲楮怒吼道。

安臣聞言突然劍眉一瞥,冷聲道:“尉遲楮,吾念你當年與吾頗有幾分情誼,這才與你這般商量,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安臣……你真的變了。這門親事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尉遲楮望著那埋怨盛開的牡丹,隻覺得紅的紮眼睛。

還記得當年的安臣,鍾愛雛菊,最喜雛菊的清香和小巧樸素。這歲月果然是將一切變得物是人非麽?

“尉遲大人,恐怕這事容不得你!”

尉遲楮看著那人遠走的背影,心中一片悲楚,怎麽會變成這樣,這樣的安

臣,讓他覺得陌生而可怕。

帝都第一美男子兵部尚書尉遲楮將要娶親了,這個消息如驟風般在整個國家傳遍了,人人都在羨慕著那個可以嫁給尉遲楮的女子,是多大的福氣,卻不知在成親當晚,新年在新房內獨守一夜,而他則獨坐蓮花池,唯伴杜康。

當夜未眠的,還有那個坐在國君寶座上的人,以男人的身份活了三十年,她已經開始認不得自己了,她得找回來,得將自己的女子身份找回來!隻要能以女子的身份站在這普天之下,她什麽都可以犧牲……什麽都可以!

包括……她的尉遲哥哥。

“大人,不好了,老爺被抓了!”一大早,尉遲楮尚在睡眠中便被一聲急躁的聲音吵醒。宿醉讓尉遲楮的腦袋一陣陣的刺痛。

“你說什麽?”尉遲楮有些怒意的看著麵前的小廝。

“老爺被抓了,國君不知在哪裏聽信何人讒言,說老爺私通外戚妄圖弑君謀反,現在老爺的宅邸已經被皇城君團團圍住了。您快想想辦法吧!”小廝急道。

“來人,立刻備馬,我要麵聖!”尉遲楮話音未落,隻聽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

“恐怕尉遲將軍是見不到國君了,國君有旨,尉遲父子勾結外戚,妄圖謀反,罪不可赦,特批軍機首大臣尉遲雎終身壓入天牢不得出,尉遲楮廢去兵部尚書及威武大將軍職位,貶謫至酆都,永世不得踏入皇城。”一個太監將聖旨宣讀完,身後立即湧進大量皇城軍,將尉遲楮團團圍住。

“怎麽?沒聽見麽?我說立刻備馬,我要麵聖!”尉遲楮頭也不抬,將衣服穿好,見小廝還愣在原地,厲聲吼道。

“是!”小廝剛準備往外跑,卻直接被兩個皇城君壓住了。

就在此時,尉遲楮已經束起刀落,將宣讀聖旨的太監的頭顱砍了下來。十三年前,他第一次殺人,是因為她。如今,他殺人不眨眼,也是因為她。安臣,我如此待你,何故還要如此待我?

“你們都讓開,不要枉送性命。”鋒利沉重的寶劍與劍鞘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周圍的皇城君相互看看,不知是誰突然高聲喊了一句,所有人便都舉刀狠狠的砍向了尉遲楮。

多諷刺,和十三年前多像啊!

安臣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看著殿下的人一身血衣,手執利劍,目光如炬的看著殿內手臂都微微發抖的皇城兵。十幾年前,他用這把劍保護她登上國君之位,如今,他用這把劍,殺到她的麵前,用劍指著她。

“你們都退下吧,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進來。”她說。

殿內終於是隻剩下了兩個人。明明是白天,殿內卻顯得極其陰暗甚至不得不點上蠟燭來增加光明。燭火搖曳,他一身血衣,一身狼狽,她一身錦袍,一身雍容。

他終於知道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遠了,明明是咫尺之遙,卻生生是天涯之隔。

“為什麽這麽做?”他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