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40章 赴宴(一)

半個時辰後,珠雲和卷碧領著梳洗幹淨的趣兒到了顧清惜的麵前。

寶笙瞧著眼前這個長得伶俐討喜,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小酒窩的女孩簡直與方才那個髒汙不堪的乞丐模樣判若兩人。

趣兒被領進公主府後,一直怯生生的,對這偌大而又奢華的府宅既感到好奇,又對這陌生的環境感到惶惑不安,直到見到顧清惜才露出了一張稚嫩單純的笑臉。

顧清惜讓她先從三等丫鬟做起,負責院子裏的掃灑工作。

趣兒欣然領了差事退下,柬墨站在廊下看著她瘦小的背影若有所思。

“柬墨,有什麽不對嗎?”顧清惜瞧見,不由笑著問道。

柬墨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奴婢隻是覺得這事未免太過巧合了點兒...興許是奴婢想多了吧。”

“你不是一直很同情她的嗎?現在她進了公主府也算是有枝可依,你不是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怎麽現在反而擔心起來了?”顧清惜盈盈笑道,無疑太後所賜的四人之中柬墨是最沉穩的,但同時也多了些不必要的善心,若她跟在自己身邊一直這樣,自己或許該想想她是否能當擔重任,但是如今看來,她並沒有讓自己失望。

柬墨一怔,不由自主地臉紅了,因為她確實是同情趣兒的遭遇,可是她卻不希望自己的同情心到時候反給自家郡主招來事非和災禍,許是在宮裏呆得久了,見多了那起子肮髒事情,所以心裏一直對任何意圖接近自家郡主的人都存有疑慮和防備,且當初太後將自己賜給郡主,為的便是能多在郡主身邊提點,幫襯著,若是反而因自己給郡主招來禍端,她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奴婢隻是怕有人算計郡主您。”

顧清惜嘴角的笑意不減:“我知道,不過,不管是否巧合還是有人要算計於我,將她留下都不會有錯。平日你們幾個多留心著便是,如今我倒盼著那些想要算計我的人快快出招...”頓了片刻,又緩緩道,幽幽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慵懶與嬌媚:“這幾日,實在是閑得慌啊!”

柬墨眉頭**,身上寒了一下,心裏卻在嘀咕是誰說的郡主膽小怕事?這簡直與傳言實在太不相符了。

別人都不願意招惹麻煩上身,可郡主卻盼著麻煩到來,心思更叫人捉摸不透,她真希望這趣兒是個安份的才好,不然落到郡主手裏,怕是沒有好果子吃啊!

*****

七月初九,文昌郡主顧明語十五歲生辰,顧清惜應邀參加,這是她來到這異世第一次參加所謂貴族舉辦的宴會。

一大清早,柬墨幾人便忙開了,先是備水沐浴熏香,再是挑選手飾和參加宴會所穿的衣服,四人將所有的衣服與手飾全都拿了出來,卻是越挑越眼花繚亂,看著哪件都好又哪件都不是最好。

顧清惜瞧了,卻是好笑道:“今兒個是文昌郡主生辰,你們是想要我反客為主,故意招人

厭嗎?”

“就選這件吧。”她指著一件淺藍色的對振式收腰托底羅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地開滿雙袖。

幾人覺得素淡了些,想要勸說,一旁的薛嬤嬤卻道:“京中流言紛紛,郡主正在風頭上,如今低調行事較為妥當,且郡主風姿卓絕,不管穿什麽都好看。”

薛嬤嬤這麽一說,她們自然明白,雖然期盼郡主能在這次的宴會上獲得眾人的讚許與認可,但同身為女人的她們也懂女人的嫉妒是一件多以可怕的事情,若郡主打扮得太過隆重而搶了別人的風頭,反倒容易招來閑話或是無端豎敵,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這場宴會的主人公是文昌郡主,現在且不說文昌郡主為人如何,但是做為女人,總不願意見到別人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壓過自己一頭。

見四人不再堅持,顧清惜知她們定是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勾起一道滿意的笑弧,走到妝台前,清而柔和的聲音道:“為我梳妝吧。”

梳妝完畢,薛嬤嬤,柬墨和卷碧便跟著她出了門,剛到前門便見陳玉蓮對著沈莞喬,沈莞秀兩姐妹說著什麽,見到顧清惜笑盈盈地朝這邊過來,立刻打住,臉上換了一幅和善的笑意。

“妾身參見郡主。”陳玉蓮款款走到顧清惜麵前福了福身,一幅十分恭順的模樣。

顧清惜連忙上前,做了一個虛扶的姿勢,柔聲道:“陳姨娘這可使不得,若是讓父親見著了可得心疼了。”

她這話表麵客氣甚至一幅對陳氏忌憚又尊敬的模樣,卻暗指沈弘業並不在這裏,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陳玉蓮心裏氣得咬牙切齒,麵上卻仍是一派溫婉恭順道:“即便老爺見了也是高興的,畢竟郡主身份尊貴,妾身行禮也是應當的,否則讓府裏的下人瞧了,以為妾身不分尊卑,若是亂了規矩,老爺責怪下來妾身實在是擔待不起。”

顧清惜聽了,一臉頗有道理地點了點頭:“姨娘說的是這麽個道理,既是如此,以後姨娘還是少來這前院罷,畢竟這是正門,若是讓外人瞧見咱們這府上連個姨娘都能隨意地從正門進出,怕是要說咱們府上沒個體統,委實叫人看笑話了,於父親的官聲也不好,言官們若逮著這個事到皇上麵前告上一狀,姨娘著實是擔待不起,不過,兩位妹妹應該也是懂這個理的,怎地也不提點著姨娘?這若是讓別人知道,還以為兩位妹妹不懂規矩禮數呢。”

這話,就如同綿軟無形的細針,一下下地紮進陳玉蓮的胸口,疼得她目呲欲裂,偏她卻發作不得,隻能咬著牙將一口氣血拚命地往下咽,臉上的笑意僵硬得有些扭曲:“郡主說得是,都是妾身的不對,二小姐和三小姐也是不肯妾身出來相送的,隻是前些日子三小姐落水身子還未好全,妾身一時擔心,便忘了禮數。”

旁邊,沈莞喬與沈莞秀臉色白了又青,卻礙於顧清惜嫡女,又是郡主的身份同樣發作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陳

氏在顧清惜麵前作小伏低,從前陳氏有多風光多囂張,就顯得她此刻有多諷刺和不堪。

“本郡主也是為了父親,為了妹妹們和這府上著想,姨娘不要怪本郡主多事便好。”末了,顧清惜仍不忘幽幽地補上一刀,直見陳玉蓮站在那裏的身子顫抖了兩下,這才笑著看向沈莞喬和沈莞秀道:“兩位妹妹不是要去參加文昌郡主的及笄禮嗎?怎地還不走?若是去晚了,失了禮數便不好了。”

以前,顧清惜別說連正門了,就是後門都不能隨意進出,隻能從狗洞鑽爬,而今日,卻換成了她陳玉蓮,隻是那狗洞...不急,來日方長,她總會有讓她陳玉蓮嚐嚐鑽爬狗洞的那種滋味。

待顧清惜率先踏出大門,沈莞秀猛地抬起頭,一雙盈盈的目光瞪向顧清惜的背影,眼裏的怨毒之色絲毫不加掩飾。

顧清惜似能感受到一般,突然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卻並沒有完全轉身,眼底有笑意漾起,流光溢彩,嘴角淡淡地勾起一彎弧度,卻充滿了諷刺。

沈莞秀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心驚肉跳,臉上滿是驚慌失措,就在她以為顧清惜會轉身時,卻見她又再度朝停在門前的馬車走去,這才重重地鬆了口氣,卻是雙腿發軟,若不是旁邊沈莞喬突然拉住她,怕是會從這台階上狠狠地摔個頭破血流。

“三妹,小心腳下。”沈莞喬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聲音溫柔入骨,卻隱隱含了絲警告。

沈莞秀隻覺得手腕被她抓得生疼,不由皺了眉頭,卻是壓低聲音道:“二姐,她怎麽變得這般邪門?”

沈莞喬並沒有搭理她,而是平靜地看著顧清惜在薛嬤嬤和柬墨的攙扶下坐進了馬車,那姿態從容優雅,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和尊貴,以前的顧清惜別說是坐馬車了,即便是走路也是低著頭,瑟縮著肩,小心翼翼的,哪有如今這般風姿和氣度?正如三妹說的,還真是邪門啊!

坐進馬車,卷碧立刻便笑出了聲:“郡主,方才您是沒瞧見陳姨娘,二小姐和三小姐那臉色,簡直就跟在染房裏似的,一會兒變一個色兒。”

柬墨也是高興的,尤其是想到方才陳玉蓮被自家的郡主編排得一個字都說不出的時候,她心裏又痛快又暢意。

“郡主,太後是要瞧見了,定然也是十分欣慰的。”

顧清惜自然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太後雖然冊封了自己郡主之位,又當著眾人的麵賜下金牌和那許多的賞賜,更將貼身服侍的柬墨四人賜給自己為的便是讓自己在這公主府裏能安然地生存下去,可是太後仍不放心,回到宮中立刻請皇帝下旨冊封,又命太廟將自己的名字記入皇室宗牒,還時常從宮中派人來問侯便是要讓沈弘業和陳玉蓮及沈氏兩姐妹知道自己在太後心目中的地位。

可即便是這樣,那也隻能擋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太後一直期望她能強勢起來,強大到誰也傷害不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