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十九章 霍偉霆的狂亂
他活了三十多年,頭一次能體會到冷入骨髓的害怕與無力。抱著她的癱軟的身體時,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腦中所有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隨時隨地都會跟隨著她的呼吸而崩斷。
他在安若素耳邊的輕語似乎起到了安慰的作用,幾聲囈語後,她終於放緩了急促的呼吸。
“不是早就通知醫院的人了嗎,怎麽還沒到?”霍偉霆將西裝脫下來,蓋在體溫漸失的人身上,急紅了雙眼,每個字都似咬著牙吐出來似的讓老劉的心陡得提了起來。
“那邊已經出發到了半路上了,下個路口就能對接上。”老劉一邊回答,眼角餘光瞟過後視鏡,馬上又恭敬地回避了他的視線,幸好果真在路口邊上,已經看見接到電話就趕過來的救護車。
舒悅一般不跟救護車出勤,她在護士站聽到出事的人是安若素時,特意主動跟車趕了過來。現下她剛和同事打開救護車門,就見到一臉陰沉到可怕的霍偉霆抱著不見血色的安若素匆匆小跑著過來。
“素素!”舒悅驚呼了一聲,被那奪目的紅色嚇得捂住了嘴,很快,她又鎮定著和其它同事將安若素固定在移動床架上,替安若素先吊上了一瓶鹽水。“高壓85,低壓48,病人失血過多,讓醫院把血漿準備好!”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舒悅穿梭在霍偉霆與安若素之間,隔開了兩人的距離。霍偉霆見他們忙前忙後在為昏迷不醒的安若素做基礎的體檢,也站在車前,任由舒悅來回忙碌著,他的雙目和夜色一般濃黑,定定地落在躺在那裏看上去幾乎沒有任何動靜的人。
一直到救護車開走,霍偉霆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到救護車遠去。
深秋寒霜重,老劉看著隻穿著一件襯衫的雇主在夜色裏如一件雕像,麵色比任何時候都要凝重時,心中有些不忍,下車提醒他道:“霍先生,您不去醫院陪太太嗎?”
他的話讓霍偉霆動了下眼皮,視線卻還是望著救護車遠去的方向,“有人會照顧好她,我還有其它事情要先處理。”剛剛舒悅見他抱著安若素時,眼中的一閃而過的震驚與憤怒他沒有看錯,在發現素素的手機一直沒人接聽時,他早就忘了自己還扮演著一個“下肢癱瘓”的角色,直接這樣趕了過來。
在這樣的情形下,暴露自己
虛偽的假裝,霍偉霆並不後悔,他隻恨自己沒有再跑快一點,讓安若素少受一點苦。
想到這裏,他猛得伸手捶了下自己的右腿,一連幾下,嘴裏咒罵道:“該死的!該死的!”
老劉被他這突然自虐般的動作嚇得一愣,忙上前攔腰將霍偉霆往後攔著,“霍先生,您別衝動,您的腿還沒痊愈呢!”
“滾開!”霍偉霆一隻手將他狠狠地推開,一下子少了支撐,剛剛受傷的腿有些支撐不住身體,他趄趔了一下,差點摔下去,很快又穩住自己的身體。路燈將他的影子化成一團詭異的墨團在他的腳下浮動著,老劉隻看見垂頭的男人似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在粗重的喘息著。
過了不知多久,霍偉霆慢慢站直身體,深吸一口氣,伸手沒事人一樣整理好自己有些淩亂的襯衫,“先去警局。”他冷靜地吩咐道。
老劉不敢有任何耽誤,立刻為他拉開車門。在車上,老劉偷偷觀察了他一眼,就見剛剛狂亂的人現在已經恢複了平靜,正閉目在休息,剛剛呲目欲裂,神色顛狂的一幕似乎隻是老劉一個人的錯覺。
“如果她有事,我一定會瘋的。”閉著眼的霍偉霆似乎捕捉到老劉剛剛偷看的那一眼,他醇厚的聲音在車內聽來清晰低沉,毋庸置疑!
老劉不知如何回應,隻能在心底歎了口氣。他在停車場見到這個年青人低沉著臉衝過來時,還在心底猜測,是否是因為下午聽說有人闖進了董事長的辦公室有關,接著,他就預料到這件事情與安若素有關,隻要與霍太太扯上關係,才能發現被外人號稱沉穩如水的商場閻王根本不能沉靜下來的另一麵。
霍太太如果有事情,霍先生,是真的會瘋的。做事情不擇手段的人,感情上的極端,更加讓人無法想像。
老劉為滑入腦中的念頭打了個冷顫,手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地拋下剛剛的結論,隻在心底祈求,霍太太能夠平安無事。
霍偉霆睜開眼,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有次安若素以為他沒醒時,替他揉開眉心時的場景,他眼開眼時,眼前出現的便是她那張又驚又喜,夾雜了羞怯的笑容。
他的素素,哭起來讓他心疼,笑起來時,也一樣讓他愛憐。就像她已成為他的脈博,他的血肉,他愛她,就跟愛自己的命一樣的愛著
。
霍偉霆看著窗外的夜色,唇邊一抹笑容轉瞬即逝。他用車載電話直接拔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便被接通,那邊的人毫不遲疑地問道:“霍董,願意和我達成交易了嗎?”
“環小姐,你在公司和我談的交易是叫我出賣我最好的朋友。”霍偉霆蹺起二踉腿,笑道:“我也已經告訴過你,這是不可能的。”
“霍董,難道是今天給您的提示不夠明顯?”電話那邊,聲音柔和的女聲不徐不疾地道,“以滇幫的能力,早就已經知道了汪茗的動向,隻在於我樂意什麽時候告訴你而已。”
她的話讓霍偉霆的瞳孔猛縮,目光陡得迸裂出一點狠厲之色,語氣中卻是少有的平靜,“我就是特意打電話來謝謝環大小姐的‘提示’的!同時也想告訴你,從今往後,誰要是敢動我的人,我一定拚上身家性命,跟對方鬥到魚死網破,也不會鬆手。”
他放下的狠話讓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陣,“霍董,家祺如果沒有滇幫的保護,會有危險的。”再次說話時,環蒂的聲音已不如先前冷淡,甚至帶了一點柔和地語調,和以前她在震霆實業時做助理時的語氣何其相似。
她的話讓霍偉霆笑了起來,“這就要看滇幫大小姐是否有能力替家祺擺平這些與他本來無關的危險了。”
“霍董,滇幫是真心要和你合作,如果你能告訴我家祺的動向,我能給你的東西絕對比你想到的還要多。”電話那頭,環蒂有些急切的語氣讓霍偉霆遲疑了一下。
似乎是發現了他的遲疑,環蒂接著道:“你應該明白,我們成為合作關係,要比成為對立關係,對彼此更為有利!”
“我想要的事情很簡單!”霍偉霆截斷她的話,“我要素素沒有受到過今天下午受到的任何傷害,你能做得到嗎?”
除非時光倒流!這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明白他的意思後,環蒂保持了沉默。
霍偉霆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接著用磁性的聲音說道:“或者,讓八年前自殺的駱伯父死而複生。如果你能做到其中的一樣,我相信,家祺都不會選擇這樣離開。”
車子離弦一般,往它的目的地駛去,很快便掩入夜色之中。
從掛上電話開始,滇幫與震霆實業的合作關係,也止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