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十章 美夢醒來
這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
整潔的客廳,傳來掛鍾嘀噠嘀噠的走動聲。一陣微風吹過來,拂動小公寓淺藍色的紗簾。一樓的地麵鋪著複古的地磚,二樓的房間則都鋪滿了厚重溫暖的地毯。
這裏的格局熟悉到像是一幅刻在腦裏的四維地圖,往前走一步,就能知道腳下踩著的是家裏從門口數過來的第幾塊地磚,左手邊是廚房,張媽還在裏麵忙忙碌碌,她的身影在夢裏有些模糊,但安若素知道是那個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了七年的老婦人。
拾階而上。
二樓的臥室門開著,裏麵傳來一兩聲嘻鬧的聲音,吸引著她順著聲音的指引,往上走。
“哈哈。”
“混蛋,敢耍賴!”
離那扇門越來越近,裏麵的對話便越來越明顯。清脆的童音,熟悉的笑聲。一個陌生而又熟悉,一個熟悉而又陌生。就像都在她的生命裏出現過卻又未曾出現的幻象。安若素站在門前,屋內的所有嘻戲聲嘎然而止。於是,她站在門前,望著隻留了巴掌寬的門縫,止步不前。
隱隱約約的期待,和隱隱約約的恐懼一同爬上她的心頭,她聽見自己的心“呯呯”地響著。
突然,門被人從裏麵打開,她愕然抬起視線,就看見門背後,冒出來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
“哈哈,媽咪回來啦!”安若素震驚於孩子那充滿熟悉感的五官,久久未能回神,傻了一般地任由他拉著進了室內。她踩上柔軟的地毯,第一步都像陷進了半米深的海綿裏,拔出來似乎要用所有的力氣,她卻無法拒絕心底深深的渴望,無法鬆開手心牽著的那隻白晰粉嫩得小手。
夢裏的小人兒笑意盈盈帶著巨大的親切感,將她一直拉到室內,這是書房。夢中的書房與記憶中的書房並沒有什麽不同,依舊是三麵書架,隻是,上麵放的不止是霍偉霆那些深奧的各類書籍,上麵看上去五顏六色,有很多卡通的封麵。書房內古樸的吊燈也換成了一盞充滿童趣的星星環繞著月亮的造型燈,溫暖的燈光讓她覺得有些晃眼,她眨了眨,重新打量,才發現,這個書房已經完全變了模樣了。
嚴肅簡潔的牆紙變成了海洋圖案的手繪,浪花翻滾起一室蔚藍。
三排價格不菲的紅梨花書櫃成了
趣致的動物圖案,正在海洋裏暢遊著,看仔細點,她就會發現,小醜魚的魚肚子上的花紋居然都是擺放的書拚湊出來的。
原先霍偉霆總愛呆的辦公台,換成了一張海盜船造型的兒童床,最前麵,掛著一張手繪的骷髏旗,在室內,無風自動,獵獵生響。
“媽咪!爸比好笨啊,連我的數學題都不會做。”一直牽著她的男孩笑著回頭,帶著一臉得意仰著頭看著她,“所以,他要負責幫我補魚網。”說完,男孩的手指向一邊,安若素回過頭,才看見,一直縈繞在腦海中那個熟悉的,強大的,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原先放博古架的那麵牆前,雙臂往上攤開,在將手中一張白色的魚網往上麵的釘子上掛。
“臭小子,你敢拿你練習過的心算題來坑你爹!”男人將修補好的魚網掛好,咒罵的聲音裏帶著一縷笑意。
接著,男人回過頭,一雙深得像海洋一樣的眸子直視著她,她就像是一塊小小的石頭,在那片汪洋裏激蕩起一片水花,男人清朗立體的五官緩緩的笑開來,然後轉身,猛過一把向她衝過來,將她抱進了懷裏。
“我好想你,素素。”
熟悉的聲音,悅耳低醇。
安若素情不自禁的想要落淚。
“素素,別哭,我會心疼。”
“素素,這次換我來等你七年,不,不止七年,一輩子,好不好?”
“我,霍偉霆,愛,安若素。”
男人為她的眼淚急得手慌腳亂,一句接一句的諾言從他的嘴裏蹦出來,卻讓她更想哭了。
“媽咪,你別哭啊!”一隻溫暖的小手捏著她的手心,淚水卻模糊了那張可愛的小臉,她隻能依稀透過淚光,看見男孩睜著大大的雙眼,一直和另一道相似的目光,緊緊鎖在她的身上。
眼淚不受控製似的越來越多,眼前越來越模糊。漸漸的,他們的聲音隨著她視線裏的清晰度逐漸遠去,安若素瘋狂的擦著眼睛,卻陡然發現眼前的光明跟著他們的消失一同消失,她像身處在隻有她一人的黑暗曠野中,周身都是一片茫茫的黑霧。
不祥的霧氣如同無數張隱形的手張開,撕扯著她心底最後一點期望。
孩子不見了。
霍偉霆也不見了。
“
不,不要離開我!”情急之下,安若素猛得張開雙眼,尖叫了一聲。刺耳的音調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更別提病房內還有正緊張地盯著她的白瓊玉,和剛醒過來的父親。
這一聲驚呼將她徹底從夢中驚醒。
她惴惴不安地瞄了一眼父親,見父親已經從剛剛的懷疑中又成了一言不發的探究。從父親醒來開始,他就這樣隻是看著她,卻不說一個字。她知道,是父親還沒原諒她的欺騙。於是,她匆匆低下頭,掀在蓋在身上的毛毯,從病房的沙發床上,撐著手臂,慢慢爬了起來。
“小素,你怎麽了?”白瓊玉一直守在病房裏,守了也快有一整天了。見到她連連這樣驚醒,已經滿麵擔憂。
“我沒事。”安若素努力露出一個笑容,拉著她伸過來的手,站了起來。“我去下洗手間。”說完,她的視線沒敢在屋內多看一眼,轉身掩飾似的衝進了洗手間。
“懷孕了情緒可能會容易波動。”白瓊玉也發覺出父女間淡淡的疏離感,她有些意外,記憶中,安若素可是被她父親寵到讓全班人都妒忌的地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雖然身在媒體行業,但朋友的隱私,她也不願去窺探,隻要稍與最近發生的事情做一個聯想,她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隻能盡量擠出笑臉,想緩和一下這對父女間的氣氛。
當然,如果病房外沒有站著那個門神般的保安炎七,她也可能早就拔腿跑回報社,準備做一期滇幫的新聞出來了。
“霍偉霆是不是也在VIP病房?”突然,安成平開口,淡淡的問她。
安成平醒來後隻和來看他的醫生說過幾個字,此時主動與她說話,讓白瓊玉差點一時沒反應過來,以至於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已經點頭了。
“他怎麽樣?”老人一臉病容,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樣,語氣不緊不慢,卻讓白瓊玉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還不知道。”她老實答著,“小素一直在照顧你,也沒去那邊看過,我又一直陪著她,所以真不知道。”怕老人不信,她伸出右手中間的三根手指,舉到胸前,指著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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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