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六章 已經不能回頭了

房門沒關,半開著,裏麵的燈光昏暗,走廊的亮光便順著門縫灑進室內,成了一道光柱,指示般的斜向正中間的大床。

房內開了兩盞床頭燈,燈光下,男人的身軀在被子下麵勾勒出起伏的輪廓。安若素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越靠近霍偉霆,心就揪得越緊。

空氣裏還隱約有嘔吐後特有的難聞氣息。不過半個月沒見,他的臉頰兩邊已經凹陷下去,麵色也是病樣的青白,嘴邊一圈細密的胡碴。此時,那雙銳利的雙眼被眼簾蓋住,便斂去一身銳氣,讓他顯出一份少見的病弱。

安若素轉過頭,有點不敢再看下去。這樣的霍偉霆,讓她心疼。

七年,不是七天,張媽說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他當初提出離婚讓自己成了棄婦,她依舊不忍見意氣風發,風神俊朗的男人變成這個樣子。

霍偉霆閉著眼,氣息有些喘,露在被子外的胸口急劇起伏,他咳了兩聲,“出去吧,張媽,我吃不下。”

安若素默不作聲地看著他,上前將被子替他拉高,擋住胸口,正想要悄然離開,就聽見他又沙啞著道:“不要告訴素素,她現在懷孕了,不要去打擾她。”

這句話像錘子一樣敲在了她的心上,她狠狠眨了眨眼,站在男人的床邊,看著他說出句都要停下來休息一下的虛弱模樣,心裏升起一股怒意,她照顧了他七年都沒弄得像現在這樣,怎麽就短短半個月,他就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既然知道不用打擾我,就不該把自己身體搞成這樣子,到頭來他們還是會去找我。”她冷硬著說完,就見他猛然睜開雙眼,布滿血絲的眼裏有掩不住意外與驚喜。

“素素!”他喊了一聲,伸出手就要抓她的手,見安若素往後退了一步,放在半空中的手無奈收了回去,“你怎麽來了?”他目來轉睛的望著她,不想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

“聽說你病得什麽都吃不下,就來看看。”安若素偏過頭輕描淡寫地將原因帶過,見床頭櫃上還擺著半碗湯,便拿起來用湯勺攪了一下,接著,又試了一小口,“應該加點胡椒粉,可以止腥。”

說完,抬眼間,就見霍偉霆突然伸出手,她沒反應過來,已被他一把抓緊她的手腕。湯碗掉在地毯上,湯撒了一地,卻沒有一絲聲響。

室內靜默無比,仿佛隻剩兩人的呼吸聲。

安若素沒料到病中的人力氣還是大得驚人,幹脆咬著唇,無聲地扭過頭,背對著他。

“素素,陪我說會話,好不好。”霍偉霆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點輕微的顫抖,她不用回頭,就已從這句話裏,感受到這個驕傲的男人在向她提出請求。她默默的看著他七年,他的聲音高那麽一點或是低那麽一點,她都能讀到其中的情緒有什麽不同。

因為讀懂了,安若素的手便不可抑止地抖了一下。

霍偉霆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嘴邊泛起一抹微笑,這次生病,是他在賭。她肯來這裏,就證明,他賭對了。

既然這樣,他怎麽可能輕易的再讓她離開。

“是上次在我家吃壞了東西才弄成這樣的吧?”安若素轉過身,她將深藍的床單拍了拍,緩緩坐了下去。接著,她看著床單恍然想起,這也是她挑的,這個顏色是霍偉霆喜歡的。

再不動聲色的一掃室內,所有擺設都與以前一模一樣。

“不是,是腸胃炎複發。”見她肯留下來,霍偉霆暗暗鬆了口氣,他輕輕用拇指摩莎著手中光滑的手背,流連忘返地在她的手背上畫著圈,“可能是著了涼。”

“我問過舒悅,那天你們離開後有沒有什麽反常的事情發生,她和我說了,你一出我家大門就吐了。”安若素抬起眼,看著燈光下,他陰暗分明的臉,“那晚我爸留你下來吃宵夜,就已經讓我意外了,更何況,我現在算半個廚師,對味道很敏感,所以我猜我爸給你的宵夜,肯定是加了其它材料的。”

她將猜測娓娓道來。燈光下,璀璨得發亮的眸子裏不見一絲波動,柔順的發絲一絲不苟地梳在了腦後,露出脖頸優美如天鵝般的曲線。

“如果這是安老先生給我的考驗,我就會心甘情願的接受。”霍偉霆歎了口氣,他沒想過要瞞她,他想把她的愧疚也賭進來,但見她如此平靜的說著,他的心卻有些慌亂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我不告訴你,隻是希望讓你安心照顧自己,畢竟你現在,”他頓了一下,沉甸甸的視線直視著她的雙眼,“懷著寶寶。”

安若素的另一隻手正貼在小腹上,她的動作隨著他的停頓也暫停了一下。

“霍偉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她坐在床邊,此時頭沒有往下低,隻是將視線移下來,眸光在半垂的眼簾裏穿出,帶著一絲薄涼的味道,“我過來不是因為擔心你,隻是因為造成你現在的原凶可能是我父親,我方來這裏。如果你是想讓我心生愧疚,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看見你這樣根本沒有一點愧疚之意,相反,我覺得一個成年人為了一個不再愛他的人,能把身體弄這樣,實在讓人哭笑不得,皆笑非啼。”

她的話越往後麵說,語氣越平緩。有些事情,一旦踏出第一步,就很難回頭,如同她愛他的那七年。有些話,一旦開口,便覺得再堅難的話都能很順利的說完,如同現在。

嘲諷的語氣,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從沒想過,她也會有一天要用這樣的神態來麵對這個男人。

興許,從離婚開始,有些事情,就已經,再也不能回頭了。

他這些天的表白,示弱,讓她的心會隨之難過,酸澀。

僅此而已。她能為他再付出的,也僅此而已。

“我已經聽說了汪小姐的事情。還有你送給她的偉茗實業,最近新品沒按預期上世,很多付了訂金的廠商沒有如期收到新品,已經在向法庭提出訴訟,而汪茗則因身體不適,沒有出現在庭審現場。聽我爸分晰,很可能汪茗這次不僅會弄得聲敗名裂,還會弄得一無所有。”安若素平靜地望著他,她將自己最後的一點銳利也藏了起來,像看著一個陌生人,這樣的眼神讓霍偉霆震驚,即使他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已經找到機會,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汪茗跟了你十多年,就算她騙你,你也做得太絕情了。雖然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我從沒想過你真能做得出來。當初你提出離婚時,我都沒有像知道這個消息時,這樣感受到你的絕決與殘忍。畢竟,她還懷著你的孩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