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四章 陳年舊事一夢中

江一歎蹲在崖邊,看著深不見底的裂穀,瞥了一眼身旁也很著急的老者許釋。“究竟是誰給你的愚蠢讓你把她送下去的?”

許釋聽後白了一眼江一歎,盤腿坐在崖邊目光也沒離開崖中半寸。“那你呢?禦清風,你明明可以不來,為何要送她過來?”

“為了什麽?”江一歎聞言輕笑一聲,抱胸看著那無邊的黑,有些出神。“許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不需要為什麽的。”

老者許釋聽後竟點了點頭。“就像我要殺你一樣,對吧?”

江一歎無語的看向了身旁的老者,哭笑不得的問道。“許釋,你殺了席千塵是不假,可那也隻是幸運。”他頓了頓,繼而說道。“即便是你開創了昆侖神教,可那也不過隻是一個短生種卑劣的手段。”

“……。”許釋的手指一抖,他挪動著蒼老的身軀倒回了死樹之下,抬頭仰視著這顆陪伴了他多年的老樹,撫摸著它的軀幹。“辰無決不也開創了軒轅?這難道也是卑劣的手段麽?禦清風,如果算是,那作為鎮守我昆侖的神獸,又該當如何?”

“席先生一生錯信了顧青石,也錯信了你。”江一歎聽後歎息。“手足相殘在東洲並不少見,可他卻被你們利用的如此淋漓盡致,我也是生平僅見。”

“禦清風啊。”許釋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微笑。“顧青石難道沒有告訴你,做大事的人,心要硬,手更要狠麽?”

“如你們這般無情無義麽?”江一歎大笑道。“那我到還不如做一個短生種,自在的活過百年,就什麽都不管了。”

無情無義。

許釋聽到這四個字猛地睜開了雙眼,他老朽的身軀仿若突然湧進了無窮的力量一般,騰身貼近了江一歎的臉,鼻尖對著他的鼻尖,一字一頓。“禦清風,最開始無情無義的,是誰?”

江一歎冷冷的看著突然上前的許釋,也沒躲避,就著這超乎尋常距離的對視堂皇的看著他,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許釋,兩萬多年了,你竟半點也沒有變化,最初是誰先無情無義的,到了最後都是一樣,何必斤斤計較?”

“當年若不是你們一步步的逼迫,辰無決怎會走上那條不歸路。”許釋

憤怒的連身軀都在顫抖,他忘不了,他忘不了從前的一切,也忘不了辰無決為之做出的犧牲。

那一夜夜的哀嚎他忘不掉,那一處處駭人的刀疤他忘不了,那一次次的逃亡與救贖他更忘不了。

“一個人,一把火,背對了整片天下,為了什麽?”許釋哭笑不得的說道,聲音中帶有了一絲哽咽。“辰無決從來沒有傷害過顧念之,為什麽你們偏偏要將他逼死呢?”

“顧青石不信。”江一歎見狀隻得一聲歎息,他揚手拍了拍許釋的肩膀,搖了搖頭。“他殺死了那麽多人,他必須要有一個解釋。”

“那與辰無決有關麽?”許釋抬頭,那蒼老的臉龐上布滿著歲月的痕跡,他渾濁的雙瞳在此刻定定的看著江一歎,縱然老眼昏花。“你們高舉的旗幟,哪一件與辰無決又關?”

“……。”

江一歎啞口無言。

是了,如今兩萬年歲月匆匆而過,那些曾經的大是大非早已明了,誰對誰錯,最後都不過隻是一個導火索,所有人都在其中墮落,隻是時間的早晚。

就算當初辰無決沒有傷害任何人,可顧青石不信,他便要殺了辰無決殉葬,殉的不僅僅是他妹妹顧念之的葬,更是他那天情緒失控誅殺的人海的葬,即便是顧青石後來相信辰無決沒有殺害他的妹妹,可他又怎麽回頭?

回頭便是死亡,唯有前進將辰無決逼死,他才能問心無愧,他才能苟活於世……可當顧青石最終逼得辰無決毀滅了整個時代的時候,他又如何做到問心無愧?

江一歎不知道,他看不清顧青石的思想,更揣摩不頂他的一生。

顧青石最後是同時代一起消亡了的,他沒有逃,也沒有抵抗,江一歎遠遠的看著他的校長站在辰無決的麵前,宛若螳臂擋車一般徒勞,卻如同死士一般決絕。

那個時候,他一定是後悔了吧?江一歎抿了抿嘴,抬眼瞧著眼前這蒼老的人,時光悠悠而過,如今竟隻剩他一人還在堅守著當年的信仰。

辰無決瘋了,江一歎忘了,許釋卻還在堅守。

為什麽?

江一歎張了張口,問出了這個為什麽,他想知道是什麽能讓當年的平民

堅守至今,是什麽能讓當年的一個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人涉足其中,又是為什麽自視甚高的辰無決會選擇一個當年隻是劣等的種族來為他守墓。

這些江一歎不想再去看了,那段曆史太過厚重,他早已決定拋棄。可如今他又忍不住的詢問,將自己再一次的卷入當年的那場眾神的紛爭之中——。

“為什麽?”許釋聽後挑起了眉峰,他深吸了一口氣,後靠在了樹幹之上,他看著頭頂的藍天思索著,往日裏那一幕幕難以忘懷的記憶在他眼前一一展現。“大抵,因為我是個什麽權利都沒有的‘人’罷。”

“天生平凡,壽不過百。”江一歎聽後卻突然大笑起來,像是聽見了什麽值得嘲笑的事情一般。“從前你以此為傲,但你卻偏偏建立了昆侖仙派——與天同壽,不死不滅。”

江一歎的話音剛剛落地,一道赤紅的火柱卻突然自裂穀身處衝上了天際,熾熱的風一下子便席卷而來,江一歎登時一驚,當下怒風形成了一度盾牆,抵禦熱浪的侵襲。

同在盾牆保護下的許釋見狀卻歎息一聲,他緩緩的閉上了雙眼,一股金黃的勁氣卻自其腳下綻放,一瞬間將其籠罩在金光之中。

江一歎瞪圓了雙目看著突然做此番動作的許釋,還沒等問話出口,便見他抬起蒼老的手掌,那股勁氣便緩緩的將他手上的舊皮消弭,稚嫩的肌膚在其下麵顯露,重獲青春。

直到此刻,許釋方才抬頭緩緩的對著江一歎回答了方才的那番問話,他說。“人是會變的,沒有誰一成不變,你們異者天賦神技,蔑視凡人,最後卻仍然慕我凡人歲不過百,不也是如此道理?”

“聽起來真不像是你許釋說出來的話。”江一歎聽後止不住的笑了起來,一時間連那熱浪從何而來也忘記了詢問,他看著麵前自顧自恢複生機的許釋,笑道。“構築者許釋,你不應當是永遠忠貞的捍衛者麽?”

“永遠——本身就是一個變量。”許釋抬起了頭顱,露出了一張英俊瀟灑的臉孔,劍眉星目,筆峰高挺,小麥色的膚色襯得他正好是相得益彰,多一份則魯莽,少一分則嬌柔。“這不是你們常說的話麽?”

構築者許釋,昆侖之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