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6章 侮辱的是她的人格和尊嚴
比不上!
唐芯腦子裏嗡的一下,一股衝天的火氣霎時冒了出來。
“敢問公主,您認為這道白灼蝦哪裏不好吃?溫度太涼,導致蝦肉過硬?還是入酒後,鮮味不足?更或者,是醬料不合您的口味?”媽蛋!給她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啊!
突然提高的分貝,讓殿中眾人大吃一驚。
一個小太監竟在對一國公主叫板?
唐堯驀然皺眉,還以為芙兒的脾氣入宮後有所收斂,沒想到竟還是這般不分輕重!沈濯香口中的美酒噗地噴了出來,身旁一臉驚詫的沈濯擎立時回神,麵上卻不見怒色,反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皇帝不知唐芙的真正身份,可眾所皆知,她乃是禦前的紅人,眼下頂撞了貴人,丟的是主子的臉,景國怕是要把這筆帳記到他頭上去了。
如此想著,他忍不住向天子望去,可這一看,竟是讓他感到意外。
那人不僅不怒,反而老神在在地坐於原位,眼瞼低垂著,似對這一幕並不在意。
原想起身化解風波的賢妃,亦沒錯過帝王異常的反映,微微直起的身體,再度坐了回去,繼續旁觀著事態的發展。
“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哪那麽多原因。”夏允兒瞪著一雙圓溜溜的棕色眼睛,毫不退讓的反駁道。
唐芯氣笑了:“您知道,對一個盡心盡責努力想讓食客滿意的廚師而言,您這樣的話是什麽?是對人格的羞辱!是對廚藝的否認!”
“哼,你別想冤枉本公主。”她不過是小小挑剔一番,至於這麽嚴重?
看出夏允兒的不以為然,唐芯深深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立馬火力全開,和她據理力爭起來:“真正冤枉的是應該是奴才才對!別的專長上,奴才不敢多嘴,但在做菜上,奴才有百分百的信心!您嚐的這道白灼蝦看著簡單,實則,工序並不普通。”
“不就是用熱水過一遍嗎?”夏允兒嘟噥一句。
聞言,一直作壁上觀的沈濯日唇角一勾,意味深長的睨著唐芯微微發抖的身影。
小貓要伸出利爪了……
薄唇輕揚,弧線透著幾分興味。
“那是不會做的人,才會用的蠢法子!”唐芯斬釘截鐵地道,明亮的雙眸裏竄起兩團亮得逼人的火焰,“這些食材在做之前,全都是生龍活虎的,為的就是保持食材的新鮮與口感!在下鍋前,所有的蝦都會去須,並且除去蝦頭內的汙漬,裝盤瀝幹!然後,再下油進鍋,油的分量十分講究,不能過多,也不能太少,等到六七分熱時,再下蔥段、生薑、米酒,祛除腥味,之後才是您所說的加入清水燒開,直到蝦變色煮熟方才出鍋,最後,再用涼水浸泡,才能算真正的完成!”
她劈裏啪啦說完第一道工序,全然沒有理會眾人的蚊香眼,一鼓作氣接著往下說:“而它所配的醬料。”
纖纖玉指直指桌上的白玉圓碗:“它看似普通,用的調料的確也不多,隻有糖、鹽、水、醋、沙薑幾種常見的材料,可是,想要把這些材料融合到一起,且符合尋常人的口味,確是極不容易的!每樣料參多少,按多少比例,火候要如何控製,都需要經驗!並且……”
“咳!”景帝幹咳一聲,打斷了唐芯慷慨激昂的講述,再任由她說下去,這次的國宴就要變作菜式推薦了。
“永騰帝,我兒自幼不曾離家,吃慣了景國的食
物,來到貴國難免有些水土不服,她又心直口快,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找好台階,景帝用眼神示意夏允兒賠禮道歉,想要將此事大而化小。
“她總要說出個理由吧!”唐芯腦子一熱,一下子就把心裏話說出了口,“不然,對得起跑腿的將士,對得起一路上運送食材,累趴的馬匹,對得起辛辛苦苦做菜的廚師嗎?”更別說還有她這個忍著食欲,徒手剝蝦皮的人了!
幾個對不起一出,就像一座大山壓在夏允兒的身上,她撅著嘴支支吾吾的,有些說不上話。
眼見唐芯氣勢壓過一頭,沈濯日眸中的笑意濃得像是要溢出來,甚至生出股摸摸她腦袋的衝動。
“好了。”若他再不出麵,真不知這丫頭還要斤斤計較到幾時,“公主想吃佛跳牆,夜裏禦膳房做一份便是。”
他果然相中了這位公主!
唐芯心裏的火氣不減反增,扭頭瞪向沈濯日。
“皇上說得是,”賢妃柔柔開口,“就勞煩唐公公在晚宴上多添一道菜了。”
“本王也有許久沒嚐過佛跳牆,真有幾分想念啊。”沈濯香笑吟吟打著圓場。
有了兩位分量足夠的貴人出麵,官員們也紛紛附議。
唐芯很是不甘心,可是,看著沈濯日和景帝談笑風生,壓根不再糾結此事,她隻好火往肚子裏咽,黑著臉默默退下。
宴會直至未時方才結束,已有幾分微醺的景帝,和沈濯日先行離席前往禦花園下棋,景國武將簇擁著夏允兒前往行宮歇腳,滿殿的大臣如數退去,隻留下一片狼藉。
孫老本想等宮人收拾完,好好訓教一番,不想,他剛幫手清理了席上的餐具,一轉頭,竟連唐芯的影子都沒見到,問了問鍾有權才知,那小子一刻鍾前就悄悄溜走了。
與此同時,通往行宮的幽徑小道上,唐芯紅著臉埋頭怒走。
“急急忙忙的,打算去哪兒?”剛穿過小道,在行宮外不到兩百米之處,唐芯就被沈濯香攔截下來。
狂奔的步伐稍微緩了緩,她氣呼呼地說:“還用問?當然是去找景國公主,不然,特地來這兒見你麽?”
“嘖,還是皇兄有先見之明。”早料到她不會善罷甘休,專程命自個兒在行宮外候著,以防萬一。
“什麽意思?”怎麽和那討厭鬼扯上關係了?
“字麵上的意思。”沈濯香沒有多談,搖晃著手中的骨扇,似笑非笑的道,“這事已無人再計較,你又何必前去自討苦吃?”
“你們都可以不計較,我不行!事關我的尊嚴,不管怎麽樣,我也得弄清緣由!”唐芯眼裏滿是認真。
沈濯香撲哧一聲樂了,抬手拍拍她的腦袋:“弄清了,又能怎樣?”
“如果真是我做的菜有什麽地兒不足,我當然得改啊。”這還用得著問嗎?唐芯嫌惡地避開了他的觸碰,“可她連最基本的解釋都不告訴我,沒頭沒腦就做出評價,未免太過分了!”
“你啊,真是較真。”世上膽敢為一樁小事,與公主計較到底的,她是頭一個,一抹無奈的寵溺之光,飛快閃過沈濯香的眼底,隨後,笑意一收,一本正經的說:“你即便去了,也問不出真正的原因。”
“不問怎麽知道?”唐芯懶得和他爭論,抬腳就想繞過去。
身影忽然一閃,再度攔住了她的前路。
“香王,你到底
想幹嘛?”
“阻止你去找死。”沈濯香半真半假的說道。
“我是懷著一顆虛心請教的心去的好嗎?又不是上門找茬,我相信,景國公主不會連這點度量都沒有,直接治我的罪的。”唐芯說得十分有底氣。
瞧著她堅定的姿態,沈濯香想了想,竟挪開步為她讓出條康莊大道來。
“你不攔我了?”唐芯略覺奇怪,這人剛才不還滿口大道理,試圖說服她嗎?一眨眼說變就變了?
“你若想讓本王攔下,倒也不是不可……”以,餘下的一個字,在某人風一般的背影中消音。
搖搖頭,“看來皇兄的囑托,本王注定是完不成了。”
不過,依照那位公主的性子,怕也不會宣召她覲見。
想到回京路上夏允兒的種種‘惡行’,沈濯香默默在心裏為唐芯豎了三株高香。
一如沈濯香所料,唐芯一靠近行宮就被侍衛攔下,說明來意後,侍衛進殿通傳,可得到的消息卻是三公主正在午休,沒空見她。
“不見就不見!寶寶不信你能睡到天荒地老!”唐芯梗著一口氣,站在行宮外不走了。
侍衛好言勸了幾句,見她說什麽也不肯離開,便由她去了。
紅日西移,在落日時分,層層烏雲籠住晚霞,投落下一片暗色。
要下雨了?
唐芯瞧了瞧天色,有些想回去,可就這麽離開,她又不太情願,總覺心塞,深思熟慮後,向侍衛借了把油傘,然後走到不遠處的大樹下,繼續苦等。
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多時降臨,玉珠敲擊著瓦簷窗戶,發出玉珠落盤的清脆碎響。
“唐大人。”李德一手撐傘,一手拎著褲腿沿路找來,“您怎麽還賴在這兒?”
“見不著公主,我哪兒也不去。”唐芯冷得打了個哆嗦,可態度卻格外固執。
李德看了看她的造型,說實話,他在宮中混跡半生,這是他頭一次見到有哪個奴才有事請見貴人,還敢做足避雨的功夫的。
“就你這誠意,公主哪會見你?”
唐芯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撓撓頭,憨笑不語。
她又不傻,人家沒說罰站,幹嘛要傻乎乎冒著雨水在這兒等?這種矯情、悲情,且十分腦殘的舉動,是聰明人會做的事兒嗎?
“皇上聽說你在這兒,特地差雜家來提醒你,別忘了去禦膳房備膳,再過半個時辰就是晚宴,若耽誤了正事,仔細你的小命。”李德虎著臉威脅道。
“晚宴有師傅他老人家看著,少我一個出不了岔子。”再說咯,開席前景國公主絕對會露麵,她候在這兒肯定沒錯。
“這是聖旨,你想抗旨嗎?”
“我……”她真不敢。
唐芯猶豫了好半天,終是拗不過李德的再三催促,隻得敗興離開。
“公主,人走了。”一直留意行宮外動靜的婢女,立馬就把這消息上報給夏允兒。
“終於走掉了,快,替本公主梳妝。”夏允兒長鬆口氣,以為甩掉了麻煩,然而,就在晚宴散場之後,她剛離開龍躍宮,還沒走多遠,就被唐芯在長廊中堵了個正著。
“奴才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著您了,”唐芯打了個千,滿臉笑容的說,“奴才心裏有一個疑惑藏了太久,要是解不開,這一晚上恐怕很難睡得著,隻好厚著臉皮來這兒求公主賜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