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4章 皇上的安危,由奴才負責

沈濯日橫了不著調的弟弟一眼,步伐生風,徑直走到唐芯跟前。

工整華貴的墨色錦緞在秋風中獵獵作響。

一股寒氣撲麵而來,激得唐芯打了個機靈,雙眼輕輕睜開,望入了他那雙仿若星空般醉人的黑眸裏。

心頭霎時泛起無數委屈。

“你怎麽才來!”她差點就要成為第一個被餿水淋成落湯雞的倒黴蛋了!

沈濯日麵上一愣,心房像是被貓兒的爪子撓過。

瞥見她泛紅的眼眶,一絲薄怒自他眼底閃過。

“你玩得太過了。”

冷冽的眼刀投向一旁笑意盎然的沈濯香。

“臣弟和唐大人鬧著玩,瞧把皇兄急的。”後者有些不以為然,他的確存了想教訓唐鑫的心思,但在見到他之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先前的威逼要挾,不過是想捉弄他而已。

“鬧著玩?”唐芯的火氣頓時勾了出來,“王爺不怕風太大閃了您的舌頭嗎?”

“本王真要對付你,豈會拖到救星趕來救場?”沈濯香含笑反問。

“皇上如果沒來,那餿水就落我頭上了。”這種程度還能稱得上玩笑?

“落你身上了嗎?”沈濯香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唐大人衣衫幹淨,可不像是被潑過水的人啊。”

“那是我運氣好。”唐芯寸步不讓,毫不退縮的瞪著他。

沈濯日漠然瞥了她一眼,古井無波的眼神,卻讓唐芯感到一絲壓力。

她委屈的癟癟嘴,掛著‘不和你見識’一行字,撇開了腦袋。

“貴為王爺,怎可與下人置氣?”沈濯香不悅的問道,倘若隱衛晚一步報信,或是他來晚片刻……

想到唐芯一身狼藉的畫麵,沈濯日的氣息不由沉了幾分。

沈濯香摸摸鼻子,無聲訕笑。

見他理虧,沈濯日沒再過多苛責,眼眸一轉,瞥向唐芯。

“還不快向香王道歉?”

這事歸根究底,是因她白日無禮的舉動引起的,她理應賠個不是。

唐芯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雖然對沈濯香過分的要求仍有些不滿,可她更不想將來被他纏上。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鬼知道這家夥會不會再完一回夜襲。

“香王,”她往前一步,衝著沈濯香鞠躬致歉,“白天的事,是奴才不對,不該害你丟了麵子,真的對不起,您要想打罵奴才,奴才絕不還手,隻求您能消消氣,不再計較奴才無心的過錯。”

鄭重其事的賠罪,反倒讓沈濯香不好多說什麽。

“得了,”他沒所謂的揮了揮左手,“你都已經誠心道歉,本王也不是斤斤計較之人,這事就此作罷吧。”

反正他也捉弄了她一回,權當扯平了。

唐芯長鬆口氣,後又想起他之前的要挾,不確定的問道:“那今日以後,您不會伺機報複奴才吧?”

沈濯日有些意外,思及她直率、藏不住事的單純心性,又覺說出這話在情理之中。

寒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並非言而無信之人。”平靜的話語撫平了唐芯心裏那絲懷疑。

靈動的雙眼眨巴幾下,歡天喜地的向沈濯香道謝:“王爺果真是大人物,就衝這份心胸,足以讓奴才佩服不已。”

“佩服?”沈濯香立時聯想到她嘴裏冒出的‘愛稱’,一臉謝之不敬的說,

“免了,你的敬佩本王可無福消受。”

他才不要被扣上一個新稱呼呢。

唐芯嘿嘿笑了笑,這人也不是太差嘛,至少拿得起放得下。

就憑他現在大度的舉措,她就原諒他大半夜來這兒嚇唬她的惡行好了。

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沈濯日緩和的麵色霎時冰封,極不喜歡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你想在這兒滯留多久?明日天明的狩獵,莫不是忘了?”話裏帶著無盡涼意,饒是沈濯香,也不自覺感到一陣發寒。

他笑了笑,說:“臣弟先行告退。”

臨走前,他不忘命侍衛將院中的狼藉清掃幹淨。

“今晚多謝皇上幫奴才解圍,”唐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勺,“要不是您及時趕到,奴才又該丟人了。”

堂堂禦廚被潑一身餿水,傳出去會笑掉人大牙的,尤其是那些早看她不爽的家夥,不知道會怎麽笑話她。

“嗯,知道怕就好。”會怕,才會有所收斂。

唐芯吐吐舌頭:“事出突然,奴才哪能那麽快反映過來啊?若知道王爺會出現在馬車外,奴才寧肯吞下去,也絕不敢往他身上吐。”

“……”沈濯日眉心一跳,有種撫額的衝動。

她說的都是些什麽話?

“額!”貌似說得太惡心了。

後知後覺的某人滿臉尷尬,隻好強行轉移話題:“對了,皇上白天差人送來的藥,很有效,奴才用過一次,頭暈的症狀減緩了許多,連酸痛也有些減輕。”

“若無效,朕要太醫何用?”沈濯日冷嗤道,“你身體不適,明日的行獵不必參加。”

再休息一日不遲。

“誒?那怎麽行!”她來這兒就是想見識見識正宗的圍獵的,“有皇上的靈藥幫助,奴才已經康複了很多,就算讓奴才現在走回京城,也不在話下。”

她昂著腦袋,信誓旦旦的說道。

沈濯日略感好笑:“真有把握?”

“那是。”為了新鮮的野生食材,不行也得行!

“口說無憑,”一抹戲謔的暗芒在他眼底閃過,語氣仍如往常一樣冷漠,“試過方才能知道。”

自信滿滿的神情頓時僵住,她見鬼似的看著沈濯日,顫聲問:“您的意思是,不會是……”

讓她啟程徒步走回京城吧?

“咳,”唐芯握拳輕咳,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說,“皇上,您也知道,有時候為了達到效果,必須得誇大一點,而且,奴才是皇上的人,得留在皇上身邊伺候,怎麽可以拋下皇上一走了之?”

“朕身邊伺候的人不少。”沈濯日淡淡的說。

唐芯急得上火,慌忙道:“可他們不是奴才啊!奴才的能耐,皇上身邊的內侍們,誰也沒有,缺了奴才,萬一再遇上相克的食物,皇上豈不就有危險了?有奴才在,皇上的安危不用任何人擔心!皇上,您就讓奴才留下來吧。”

話到最後幾乎變作了哀求。

“你這奴才。”他說一句,她劈裏啪啦能回一大堆話。

沈濯日無奈的拍了下她的腦袋,轉身離開了。

“皇上!”唐芯連追了好幾步。

“明日卯時來行宮伺候,過時不候。”宛如天籟的聲音破空傳來。

唐芯愣了愣,隨即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大聲說:“奴才一定準時到場。”

已行出院落的沈濯日,聽見後方清脆、響亮的回答,持平的唇角不自覺朝上揚起。

“喲嗬,皇兄聽到了什麽,笑得這麽開心?”沈濯香搖晃著骨扇,優哉遊哉從院牆外一棵大樹後走出來,“說來讓臣弟也樂嗬一下啊。”

沈濯日漠然睨著他,道:“莫要再戲弄他。”

搖著骨扇的手微微一頓,在天子不容忤逆的強勢目光下,沈濯香識趣的歇了玩鬧的心思。

點頭道:“臣弟記下了。”

雖然那奴才挺有趣的,但皇兄既出麵調和,又開了金口,他隻能妥協。

兩人一邊朝寢宮走,一邊交談。

“唐芙的脈象為何與常人無異?”那夜,他曾說過,掌中下有劇毒,可鄭曦之診脈後卻說,唐芙脈象平和如常,別說是有中毒的跡象,就連小病小痛也沒有。

莫不是其中出了什麽岔子?

沈濯香勾唇一笑:“臣弟辦事,皇兄還不放心嗎?毒入五髒需要時日,算算時間,近日應會出現毒發的症狀。”

每次毒發,都會令劇毒更浸五髒六腑,直至三月期限到,華佗難救!

“如此便好。”森然的殺意在他的眉宇間掠過。

第二日,南山濃霧環繞,唐芯精神百倍的換上太監服,風風火火來到廚房,為沈濯日準備膳食。

張禦廚昨日做的飯菜帝王幾乎沒怎麽吃,李德暗地裏把他訓斥了一頓,且下令,往後聖上的口食無需他再來準備。

今日一見唐芯那張歡喜快活的臉,張禦廚恨得直磨牙。

為帝王備禦膳,應該是他的分內事,什麽時候輪得到一個小小的奴才?

陰鷙的目光直刺在唐芯身上,她偏過頭來,故作驚訝的問:“張大人臉色不太好,是昨晚沒休息好麽?要不回房去歇歇?小的不介意幫大人一把,代您為貴人們準備膳食。”

“黃口小兒,你休要太得意。”張禦廚氣得臉部直抽搐。

唐芯滿不在乎的挑了挑眉,她就是得意了,怎麽著?隻許他在背後使絆子,不許她還擊,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正巧這時,內侍前來傳膳,唐芯沒再繼續刺激張禦廚,拎著食盒,興高采烈的跟著太監去了正殿。

“他算個什麽東西,我呸!要不是宮裏那老不死的提攜他,他能有今天?”小東子一把將抹布扔到灶台上,咬牙怒斥。

張禦廚暗黃的麵龐抑製不住地猙獰起來。

他剛得勢就如此目中無人,往後若再得寵,禦膳房裏,豈不是沒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想到這兒,他把心一橫,招手把小東子叫到身邊,眯著眼低聲耳語。

“好好做,事成後,絕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重重拍了拍小東子的肩膀,許以重諾。

“這次,我要他沒命回去!”

剛走到正殿的唐芯忽然感到心裏發毛,她奇怪的往身後看了眼,除了站崗的侍衛,哪裏有別的人?

甩甩頭,沒把那絲古怪感放在心上,笑吟吟邁入殿中。

伺候沈濯日享用過早膳,率領禁軍的統長來報,說是駿馬已經備齊,隨時可以前往圍場。

唐芯激動的攥了下拳,腦中不期然閃過各種野生肉類動物的身影。

她咽咽口水,迫不及待的說:“皇上,咱們這就走吧?”

沈濯日悠然起身,抬步向殿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