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0章 試探

“多謝!”這兩個少年眉目端正,眼神明澈,不閃不避地接過了她送上的糕點,十分有禮貌地回禮。

其中一個麵目普通些,頂多算得上清秀,另一個劍眉星目,神采飛揚,細看之下與明珠小姐少時的模樣還真有幾分相似。

紅袖目光閃動,待要轉身之時突然身體一歪。

“哎呀!”她像是崴了腳,一下子站立不穩,人向明殊懷裏撲了過去。

“小心!”這一下猝不及防,明殊被她撲了個滿懷,握一手的軟~玉~溫~香。

“啊……”懷中的美人兒嚶嚀一聲,抬手在她胸前推了一把,借勢要起來,卻沒想到她頭上的銀簪子勾著了明殊的帽簷,兩人一起痛呼一聲,又撞到了一處。這一次,女官拿手一擋,又正好打在明殊的喉間。喉嚨是人體脆弱之處,被人打一下可十分痛苦。

無心在一旁急忙忙幫著將人分開,明殊捂著嗓子蹲在一旁咳了個驚天動地,眼淚都飆出來了。

“哎呀呀,實在對不住小將軍。”女官急得直跺腳,眼圈兒發紅,險險就要哭出來。

“不,不……不妨事……一會就好。”那少年彎著腰,神情痛苦,卻還在努力安慰她,“你又不是故意,意外而已,真的,無事,無事。”

見明殊順過來這口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將士們齊聲轟笑起來,還有人一臉羨慕嫉妒地跟著起哄,倒將明殊和紅袖都弄了個大紅臉。

最後,在眾人的笑聲中,那位漂亮優雅的女官逃也似地抱著食盒就跑了。

李栩飲幹了杯中的酒,看了她遠去的背影一眼,不覺冷笑了一聲:“這是在鬧哪樣?”

任其英嗬嗬一笑,又給他斟上了酒:“玩笑而已,何必當真。”

李栩冷冷地哼了一聲,沒了飲酒的興致。

顧昀看著遠處一臉尷尬無奈與人說話的明殊,眉梢微微挑了起來。

經這麽一出,席間本還有些緊繃的氣氛鬆快了起來,原來壓抑著隻埋頭喝酒吃肉的將士們說話聲音也漸漸大了,甚至還有幾個人圍成一圈猜起了拳。宜王大概也沒想到,本就是個普通的宴會,這麽轉眼就變成了熱鬧集市一樣的地方,滿耳都是吆五喝六的聲音。好在他入朝聽政也有大半年的時間,朝堂之上為了一件小事也能兩邊掐個你死我活,瘦弱文臣舉著笏板互毆的場麵比眼前這些人還要殘暴。

但在一起玩總會有輸有贏,對他們來說,勝固欣然,敗絕不會喜,有笑的有罵的還有擼了袖子要幹仗的。不過好歹知道這是在王府的後花園裏,花廳裏還坐著一位王爺,一位三品將軍,並沒鬧得過份。

宜王瞧著氣氛也差不多了,拍了拍手,喚了歌舞上來,一時間絲竹悅耳,雲磬悠揚,雖然大冬天的,舞姬們照舊是身著輕衣,外攏紗袖,和著樂曲曼舞輕吟,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紅袖行色匆匆來到了花廳的後院,衛明蘭正等著她的回報。

“奴婢一個個都見到了他們。”

“怎麽樣?”

“沒有!”

“沒有?”衛明蘭蹙著眉,盯著她問,“你當真都看仔細了?就沒一個像的?特別是顧昀的那些個親衛?不是說這裏有兩個是他從外頭帶進侯府的嗎?”

“看仔細了。”紅袖猶豫了

一下說,“特別是那兩個,長得是挺秀氣,其中一個眉目之間也仿佛有些那人的影子。”

“是誰?”

“娘娘您別急,奴婢大著膽子試過了,那人雖然長相有點像,但絕對不是個女子。”紅袖將她如何試探的過程細細向衛明蘭說了,“那人胸前平坦,但又不像是拿東西遮擋的,摸著堅韌有些彈~性,且奴婢還摸~到了他的喉頭,是有喉結的。”

女子胸前柔軟膨出,喉頭平滑,斷不會有這些東西,既然是紅袖親手摸~到的,應該假不了。

衛明蘭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樣的,因衛明珠的確不在這些軍人中而鬆了口氣,但又為再次失去衛明珠的消息而感到不安。

紅袖見她焦躁,便勸她說:“娘娘且心寬些,這麽久了也沒半絲傳言出來,可見那人多半是已經沒了。即便她命大還活著,此時也惶惶如喪家之犬,不如在何處窩著苟且偷生。便是退一萬步說,那人真有一天找到了京城,單憑她一麵之辭誰會相信?多半也將她視為瘋子亂棍打殺了。”

衛明蘭細細一想,覺得紅袖說的也不錯,是她關心則亂,聽著衛明珠沒死的消息一時慌了神。

便是衛明珠還活著又怎麽樣?京中高手如雲,宜王府又豈是她一個草民能近了身的?她在京中早已立穩腳跟,又得太後皇後的喜愛,是正經的一品郡主身份,還是宜王正妃。任她說得天花亂墜,無憑無據的,誰會將一個瘋子的話放在心裏。

見衛明蘭意有鬆動,紅袖緊著勸她:“您現在什麽都別想,天塌下來還有老爺夫人頂有,有宜王殿下幫您頂著。您就隻管放寬心,早些兒給殿下生個世子,旁的什麽都往後挪挪。”

聽著這話,衛明蘭麵上一紅,神情也有些羞澀,拿手指頭在紅袖額頭輕輕一點,嗔道:“你這死丫頭,你怎麽比唐國夫人還要急。”

紅袖見她這樣子,知道心裏這塊疙瘩算是暫時放下了,自己也鬆了一口氣,順著她的話往下接:“奴婢一輩子都是要跟著娘娘的,娘娘好,奴婢們就好。而娘娘您又一輩子綁著殿下,殿下對娘娘好,娘娘才好。殿下那樣的人物,別說外頭,光咱們這王府裏頭都有多少心野的賤蹄子惦記著。太後娘娘再疼您,也不可能不許皇上給殿下指側妃。”何況這位宜王殿下本就是個風流人物,王妃進門前,府裏就有了幾個通房。眼下兩人新婚正在興頭上,加上王妃身份貴重,王爺自然是拿她當寶貝一樣捧著。

但男人哪有不愛腥的,等這興頭過去,側妃進了門,姨娘還會少嗎?鶯鶯燕燕的一群妖~嬈,王爺的心隻怕就要被勾走了。

“哼。”衛明蘭冷笑了一聲,“幾個侍妾通房就值得在意了?不過就是男人閑來無聊在房裏擱著的玩物件兒,她們再怎麽鬧騰,左右我才是宜王妃。”

紅袖不覺打了個寒戰。衛明蘭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嫁進宜王府沒幾天,那幾個原先宜王的通房都被她悄無聲息地收拾了。

宜王非但沒有怪她,還覺得她大方明理,處置得當,一心一意為著他著想,與她情份更濃了。

那時候她還不滿十六歲,行~事的老道毒辣,前後手的周到縝密比之她的母親唐國夫人莊氏更加青出於藍。

那句“不過就是男人閑來無聊在房裏擱著的玩物件兒

”,在紅袖的心裏反過來覆過去地細嚼了幾遍,一顆心漸漸冷了下來,像泡在黃連水裏一樣,又苦又澀。

她和綠珠都是衛家的家生子,打小跟著衛明蘭,一家子父母兄弟都在衛家手裏頭捏著,不由得她們不忠心耿耿地隻為衛明蘭考量。她和綠珠容貌都算出挑,衛家也專門請人教過她們識字讀書,管家理賬,待人接物,便是為著將來給女兒當陪房,必要的時候開臉抬了給女婿當妾,幫著女兒在夫家固寵。

紅袖和綠珠都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年輕少艾,也不是沒有想象過將來夫君的樣子,對未來抱有過一絲期待。

隻是現在,她覺得自己要好好再想想。

也許未來還有別的可能容她選擇。

梅園裏,冷香沁人,雲袖招展,不時傳來叫好聲。顧昀看著明殊的方向,見他似乎並沒有被剛剛的插曲影響,還在與相臨幾桌的夥伴推杯換盞,被西北的風沙陽光磨粗了一些的皮膚透出明顯的緋色,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以明殊的內力,這樣的梅酒再來十壇也灌不醉他。與明殊交過手的顧昀,心裏自是跟明鏡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他們來了,算是幫著抬了轎子,酒喝了,飯吃了,舞看過,人也被摸過了,此時要走,應該也沒有什麽失禮之處。

於是顧昀起身向宜王告辭,所用理由便是離家久矣,堂上母親思子心切,為人子者當行孝於堂前,勿使母親掛念。

宜王還有許多話想對聖眷正隆的顧昀說,但人家拿出了一頂“孝”字大帽,說要回去陪伴長公主,宜王這麽識趣的人自然不便再留。何況今日閑雜人等不少,有些話還是另尋時機,私下裏交流更佳。

於是宜王笑著應了,又令人捧來早已備好的禮物,請顧昀帶回去獻於安陽姑姑。

顧昀踏出花廳,經過酒桌前,一把拽住明殊的脖領子,將她從人群裏拎出來,拖著便走。

“哎哎,我還沒喝夠呢!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明殊手臂揮舞,像個螃蟹一樣在空中亂劃拉。趕來的無心見她被顧昀倒提著走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越發不像個樣子,跟我回府去。”

“世子爺,將軍,主子,您再放我回去喝兩杯,這酒可真好喝,以前都沒喝過,甜絲絲的……”

“閉嘴,回去我就把你扔到酒壇子裏醃起來。”

“嗬嗬,顧將軍與他這小護衛的感情真不錯。”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宜王笑眯眯地對李栩說。

“小護衛?”李栩笑了起來,對著任其英丟了個眼色,“您大概還不知道這小子是誰吧。”

“誰?”

“就是那個潛入青州,殺了陳溢,救了聞懷瑾將軍的那個明殊啊!”

“咦?”宜王震驚了,“是他?可他明明隻是個還未成年的孩子……”他還以為能建下如此奇功的人就算不是身高九尺,一身橫肉,也當是胳膊上能跑馬的粗豪勇士,剛剛他還打算過會去找這個人才好好拉攏一下,最好能將他收入宜王府護軍中呢。

怎麽這麽一錯眼的功夫,竟被顧昀給帶走了?

宜王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好像就是剛剛紅袖撞到的那個少年士卒,瘦了點兒,也不是很高,有一張十分漂亮,令人心悅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