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二章:忌日
散了早朝,君王心情大好,乘著轎攆便去了清修院。
太後才起,劉姑姑正為她梳頭,烏黑濃密的發絲中,才三十出頭的人,烏黑濃密的發絲中,卻已經藏了幾根白發。
劉姑姑不動聲色地想要將其藏起來,卻不料太後早已看出,“古語有言慧極必傷,是錯不了的,哀家也就罷了,隻希望那個孩子,不要步上哀家的後塵才好。”
言語中,有惋惜,有愧疚。
劉姑姑稍稍一猶豫,便道:“前頭皇貴妃罰了田貴人,整個六宮都在議論此事,她想要獨善其身,恐怕難也。”
墨太後早已料到瞿良邪並非池中物,遲早有一天會在宮中大放異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快到她沒有絲毫的準備。
“皇上怎麽說?”
“皇上隨即便將田貴人打入冷宮。”劉姑姑道。
墨太後蹙了蹙眉頭,君心所向便是恩寵,隻是這份恩寵對瞿良邪來說,是她背負不起的負擔。
良久,她看著棲息在窗畔的鶯歌子,哀歎一聲。
不多時,發鬢梳好,劉姑姑傳了早點來,才布置好,便聽得下頭的人來傳,皇上的轎攆已經到了清修院外頭,便回稟了墨太後。
“讓他進來吧。”墨太後與皇帝之間的關係,算不得好,卻也不算差,若非瞿良邪的事,二人該是相敬如賓。
但偏偏出了那些事,二人之間也由此隔開了一道屏障,誰也撤不下。
“給太後請安。”墨玨身穿明黃的飛龍長袍,入了殿見禮。
墨太後正在用朝露粥,聞言擱下粥碗,擦了擦嘴角,“皇帝坐吧。”
墨太後雖然年紀不大,殿中布置卻極為老成,多以暗紅為底,輔以青色,就連殿中的擺件,也以暗金為主,少見鮮豔色彩。
劉姑姑撤了粥,墨太後讓她把檀香換成瑞腦香,“今兒個是六月十八,皇上不去寶華寺嗎?”
六月十八,墨璉死祭,能記得此事的人不多,但墨太後卻萬萬不能忘卻。五年前就因為那個男人的死,鬧得整個殷都沸沸揚揚,險些難以保全新皇帝位,那一幕幕咄咄相逼的場景,如今想來,還心有餘悸。
“皇貴妃
一早去了。”墨玨身體往裏麵靠了靠,疲憊地閉上了眼。
太後微楞,她轉了轉手中的念珠,看來今日的傷心人,不隻皇帝一個。
“皇貴妃是個極其聰明的,這後宮,反而是越聰明的人,越容易折損。”
墨玨抬眼,看了看墨太後,嘴角忽的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前頭,太後不是還責怪朕罰了她,如今她不過是朝朕使了使小性子,您老人家反而是動起了怒,”
“那孩子從小沒受過什麽苦,哪裏受得了冷宮的苦,皇上要罰她,也換個法子。她心性太過執拗,這樣的性子在宮裏,是要吃虧的,哀家隻是磨一磨她的銳氣。”太後語重心長道。
卻不料,墨玨眼底的嘲諷更加明顯,“沒受過什麽苦?太後可還記得,璉弟弄丟了德太妃給他的勾月玉佩一事。”
“自然,那血色勾月玉及其難得,又是德妃祖傳之物,先帝為此幾乎將皇宮都翻了過來。”墨太後眯了眯眼,往事如煙,歲月將所有的痕跡都刻畫在她的記憶中。
“事後璉弟曾與朕說,那枚勾月玉佩根本不是弄丟的,而是他救下一個意欲尋死的小女孩,將玉佩給她了。”墨玨支起身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墨太後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那枚勾月玉佩,如今就在瞿良邪手上。”
太後怔的說不出話,墨玨又道:“太後也曾當政,女子執政所要麵對的阻礙,您再清楚不過,瞿良邪一個人支撐蜀地五年,她是如何過來的,想必太後心中該想象的出來。”
墨玨的話,就像是一道道尖利的刀子,狠狠地紮在墨太後心上。女子執政的哭苦楚,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可以想象瞿良邪在高位上如何如坐針氈,如何殫精竭慮卻換不來眾人諒解。
“璉弟救了瞿良邪,太後卻恩將仇報,將他活活逼死。”最後,墨玨的聲音已經變得冷若冰霜,臉上的笑也近乎猙獰。
“墨璉不死臣心難定,皇上最是清楚。”墨太後急急地為自己辯解,卻見君王臉上笑意慢慢化作悲涼,眼中自責與內疚交織著。
“朕知道,所以朕不能恨你,隻是恨自己無能。”眉眼一低,君王的聲音中,隻剩下了無能為力的自責,“朕沒能護住他。”
殿中香瑞腦,卻撫不去那些被深深烙印在人們心間的傷口,那些微弱地隱藏在記憶中的疤痕,時不時會被掀開,用那血淋淋的傷口教人深刻地記住往事。
墨太後閉眼,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要護這天下,總歸需要犧牲點什麽。”
“連在乎的人都護不了,朕如何護天下?”陰柔眉眼稍微抬起,墨玨苦笑著。
日暮漸漸斜去,瞿良邪一卷經書念誦完畢,轉頭望去,德太妃卻早已靠著一旁的榻椅靜靜誰去。她抬眼看了上頭的彌勒佛,雙手合十,潛心道:“信女瞿良邪,但求菩薩護佑娘娘此生康泰。”
言畢,又虔誠地扣了三個響頭,才起身去喚德太妃。
被擾了瞌睡,德太妃醒來時甚是不滿,推搡著瞿良邪,嚷著還要再睡。
“太妃娘娘,我們該回去了。”瞿良邪無奈地蹲在一側,看德太妃倒頭又要睡去,連忙喚來沁兒與珠珠。
珠珠不過十四歲,心思倒是靈巧,最懂的德太妃的心思,見自家娘娘一臉無可奈何,她上前一步,扶了德太妃起來。
“太妃娘娘,您又不乖了,睡覺該去屋裏睡的,怎麽又在這裏就睡著了?”
德太妃聞言,四下一顧,環境甚是陌生,瞌睡當即行了大半,“那你快帶我回屋睡覺。”
說著拉著珠珠出門,才行至一半,又折了回來去拉瞿良邪的手,“回屋,睡覺。”
瞿良邪感激地看了看珠珠,由著德太妃拉著自己的手跟了出去。
才出佛殿,迎麵來了一女沙彌,朝幾人行了個佛禮,脆聲道:“我家娘子請皇貴妃藏經閣一觀。”
“小師傅,你娘子是何人?”瞿良邪示意眾人停下,心下暗暗覺得奇怪,自己雖然信佛,與佛廟中人卻無來往。
“娘子法號三塵。”
見那小沙彌不肯說出那人的身份,瞿良邪心中隱隱有了底,便讓珠珠帶著德太妃先行回宮,隻帶了沁兒同小沙彌前去藏經閣。
藏經閣所藏書卷皆為佛法妙訣,須得時常翻曬,保持書卷的幹燥。瞿良邪來至藏經閣前殿,見廣場上有一僧袍女子正在將書卷一本本封存,放入裝書的架子上,又著人抬入藏經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