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你這是怎麽了?”比利注意到了我的不自然。
“聽著,我得馬上走。”
“你的臉怎麽了?誰打了你?”比利皺起了眉頭。
“我剛才跟一位紳士起了爭執,所以不小心打傷了他。”我慌張地說:“我不能留在這裏,他會報複我的,求你讓我走吧。”
比利依然沒有讓開道路,正當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暴怒的聲音。
“就是這個混蛋打了我,你們馬上去叫治安官來!”
“弗雷斯男爵大人,您先消消火。”老板娘一路安撫著那個男人,大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們身上。
比利上前一步說:“我是布魯斯男爵大人的貼身男仆,見過弗雷斯大人。”
名叫弗雷斯的男人冷哼了一聲:“讓開,沒你的事。”
“大人,這其中必定有什麽誤會?”
“我說了,馬上叫治安官來。”他咬著牙說:“你們看到了嗎?他打了我,這個卑賤的東西居然敢打我,他該下地獄!”
“歐文,弗雷斯大人說的是真的嗎?”比利問我。
被人當眾抓住,我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因為……他把我當成了這裏的男|妓,然後想要……我並不是故意的……”
“他撒謊!他在胡說八道!”弗雷斯氣急敗壞地說:“他是個小偷,他打了我,還想偷我的東西,你們聽到了嗎!趕快叫治安官來!”
“我不認為我的仆人會偷竊。”男爵的聲音忽然響起。
他大步走來,呼吸有些急促,一臉鐵青的盯著那位弗雷斯男爵。
“是你……”弗雷斯男爵輕蔑的掃了掃他:“他是你的男仆?他不是什麽加百列的男仆嗎?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我今天一定要教訓他,誰都別插手。”
“你不能動他。”男爵冷冷的說。
“哦?你憑什麽命令我呢?”
男爵沒有回答,他隻是看了老板娘一眼,老板娘笑嘻嘻的走過來,湊在弗雷斯的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
弗雷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繼而滿頭冷汗,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周圍的人,簡直驚慌到了極點。
“你!你們!你們竟然敢!”
“弗雷斯大人看上去不太舒服,還是早些回家吧。”男爵道。
“弗雷斯大人,我送您出去。”老板娘搖搖扇子:“這邊請。”
弗雷斯咬了咬牙,一句話也沒說,迅速離開了這裏。
老板娘鬆了口氣:“這裏沒事了,玩兒你們的去吧。”
人群散開之後,男爵走到我麵前,他抬手碰了碰我的臉,輕聲問:“你沒事吧?哪裏受傷了嗎?”
“我沒事。”我撇過頭說。
他愣愣的站在我麵前,顯得手足無措。
“對不起,你剛才跑出去……我到處找都沒有找到你。”他低聲說:“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不會放過那個弗雷斯的。”
我不想在這裏丟人現眼,轉身走出了這裏。
已經傍晚了,天邊的晚霞紅得似火,秋風徐徐,涼意深重。
道路兩旁的建築都被霞光映成了橘紅色,連大地都通紅一片。
我走在前麵,而他跟在後麵。
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邊的霞光變成一線,天地暗淡下來,一輪新月掛上了深藍的天空。
我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麵對他。
他急忙幾步走到我麵前:“你真的沒有受傷嗎?我看到你走路的姿勢有點怪。”
“別擔心,像我們這樣的人,也許別的事情不懂,但怎麽躲避別人的拳頭還是明白的。”?我低著頭說。
他慌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用極為輕柔的聲音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我搖搖頭,認真的看著他:“我不會跟您回去的。”
聞言他皺起了眉頭,盯著我的眼睛說:“不要再說這些傻話了,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為什麽要拒絕我?”
“您錯了,我對您沒有特殊的情感。”
“我的感覺是不會錯的。”他大聲說:“我看到了你的眼神,如果你不愛我,就不會在別人吻我時露出那樣痛苦的神色!”
“也許那並不是痛苦,而是厭惡。”我同樣大聲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男人的,這您一清二楚。”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迅速消退,然後他惱怒地大聲說:“你住口!你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我說的是事實,您隻是被我所表現出的樣子蒙蔽了眼睛。您的管家說的沒有錯,我隻是個沒有任何教養,身份卑微的鄉下小混混,為了謀求富貴並達成目的,我什麽都可以做,什麽都可以說,爬上您的床就是如此。不僅僅是您,隻要可以,任何人的床都一樣。”
我的話音一落,他就抬起了拳頭,望著他憤怒的麵容,我沒有任何閃避。
我希望他揍我一頓,然後就把我忘在這個角落裏。
可是他到底沒有落下拳頭,稍微冷靜了一下後,他垂下手臂,默默的說:“我知道你很生氣,可也不該說這種話,我可以原諒你這次。但如果你繼續仗著我對你的寵愛胡說八道,我就不會對你這麽客氣了。”
“我不需要您的原諒,也不需要您客氣,我不會跟您回去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還想要我怎麽樣?”他憤怒地說。
“我是個卑微的小人物。”我說:“您隻是一時迷惑了,很快就會忘記我的。”
“你!我命令你!我不允許你走!”他顯然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盛怒的雙眼緊緊盯著我,歇斯底裏的說:“如果你敢走,我就派人把你抓起來!”
天邊已經消逝了最後一縷霞光,如水般冰冷的夜色籠罩大地,我望著他,平靜的開口。
“有一個人告訴過我,即使我身份卑微,我也有權利選擇我的自由和尊嚴。您可以命令我,您可以強製我的自由,壓抑我的尊嚴,但您不能控製這裏。”我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這裏的自由和尊嚴不受任何人命令,即使關進監獄,即使判我死罪!”
也許我的話太重了,他驚訝的看著我,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
“您教我紳士的禮儀和紳士的修養,難道您的寬容和美德,隻能對待和您同一個階級的人嗎?而作為仆人的我隻能被動地接受您的一切命令,您不覺得這很虛偽嗎?今天侮辱了我的人不光隻有弗雷斯男爵,您也好不到哪裏去大人!”
“我……我不是。”男爵的聲音異常慌張,甚至帶了點顫抖,他連聲說:“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能讓你離開我!”
“愛不能當做借口,男爵大人,在您眼中也許我很卑微,但並不意味著我沒有自己的思想和人格,我說過您無法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這句話始終如此,即使您是國王也無法改變!”
沒有再看他,我把他丟下,然後獨自離開了。
在我說了這麽多絕情的話之後,他應該會把我拋在腦後了吧,更也許,他會因為我對他的冒犯而恨我也說不定。
果然,這天晚上加百列先生是獨自回來的。
他不滿地向我抱怨,奧斯卡男爵獨自離開了雲雲。
我硬下心腸不去想這些事情,人終歸還是要往前看的,對於自己所下的決定,不應該後悔。
可我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那天我對他說過的話,想起他當時痛苦的表情。
他是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可是我卻一直在傷害他。
我從不向上天乞求什麽,但是此刻我想祈求,祈求他能得到幸福。他是個好人,在遠離了我和布魯斯子爵這樣卑鄙麻煩的人以後,他應該可以過上平靜順遂的生活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出現在了大門口。
他在清晨前來,事前沒有任何通知。樣子很憔悴,眼睛腫著,布滿血絲,仿佛一夜都沒有休息。
他尷尬的對前來迎客的我說:“你不必擔心,我並不是……要對你做什麽,我答應了加百列要支持他的生意,不可以言而無信。過了今天,我再也不會踏到這裏半步。”
作者有話要說:引用一位童鞋的分析,正如歐文在出身卑賤的社會氛圍中長大。男爵就算身有殘疾,孤獨成長,他的教育也絕少不了生而高貴的論調,就算他溫柔善良,憐憫疾苦也掩蓋不了他內心的高高在上,我是盡量想表達這種特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