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038、阿漠都不幫我剝蝦殼
當年在儷影日化財務部任職的時候,這位大老板俞總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麵,也都頗是客氣,因而任安秋對於他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覺。
令她覺得難堪的,其實是這位剪著利落短發,衣著精致得體,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幹練的俞漠他媽、俞氏集團的老板娘——鞏姐。
當年在儷影日化,所有職員一入職後便養成的習慣,老板尊稱一聲俞總,對於老板娘,所有人都稱其為一聲“鞏姐”。
任安秋的聲音一出,俞父頓時就笑了,一邊指了指任安秋,一邊朝站在他旁邊的鞏姐說道:“你看看,媽媽的話果然沒錯,這一看就是在集團幹過的,居然知道喊你鞏姐。”
任安秋尷尬的笑笑,鞏姐也已經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小任來了,快坐。”
當年儷影財務部的所有職員入職,都是經由這位老板娘鞏姐親自複試後,才拍板決定是否留任,因此也可說當年財務部的直接領導,就是這位鞏姐。
此刻她嘴中的“小任”一出,頓時便領任安秋如回到了當年初進儷影的日子。
而俞老太太已經熱情的扶著她在大沙發上坐了下來,一邊問道,“小秋餓了吧?晚飯很快就好,如果餓了的話,要不要先吃點水果填填肚子?”
“沒關係的俞奶奶……”
任安秋的話音沒有落,就聽門口一個聲音響起:“咦,家裏來客人了?”
任安秋一抬頭,就見舒瑩從外麵走進來,腳上趿雙居家拖鞋,笑著朝她打了聲招呼,“哦,原來是任小姐來了。”
任安秋尷尬的站起來,說道:“舒小姐。”
俞漠剛才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裏,才一出來,舒瑩就迎了上去,笑著就挽上了他的手,“阿漠,任小姐是你接過來的嗎?”
俞漠看了任安秋一眼,點了點頭。
任安秋的身體微微晃了晃,有那麽一瞬間腦海裏突然空了一下。五年前在的那次在俞家與舒瑩乍然相逢的畫麵就那麽毫無征照的再次闖了進來。
任安秋現在還記得很清楚,也是一個這樣的夏天,也是周未,她奉財務總監銀良貴的命,獨自打車到俞家在廣州的半山別墅,給老板娘鞏姐送一份報表。
那時候她初出社會不到一年,哪裏想像得到人間竟然有那樣的豪門奢侈之地,俞家的傭人領著她穿過花木扶梳的庭院,穿過裝飾豪華的廳堂,在寬敞氣派的室內遊泳池邊找到了正在遊泳的鞏姐。
那時候的她滿目驚歎,沒有想到原來一個人的日子是可以過成這個樣子的。
她放下資料,與鞏姐告別,才走到前麵的庭院裏,迎麵就遇上了手挽著手,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俞漠與舒瑩。
那個時候的俞漠,還是儷影市場部的一名小職員,與任安秋談戀愛談了半年。她一直以為他應該就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家世,差不多的出身,卻絕對沒有想過,
會在一棟這樣豪華的別墅裏與他迎麵相逢。
前一天晚上還與她在廣場裏相擁,在她耳邊說著要與她生個孩子,組成一個家的年輕清秀的男人,轉眼就和另一個精致美麗的女人手挽著手出現在她的麵前。
任安秋驚呆當場,來不及責問,已經聽送她出來的擁人說:“少爺,太太在遊泳,要您等一下她。”
當時俞漠臉上的神色大概和任安秋一樣震驚,然後他就放開了舒瑩的手,大步朝任安秋走了過來,走到她麵前,低聲問道:“安秋你怎麽在這裏?”
任安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隻是怔怔把他看著。
“阿漠!”大波浪卷發披肩的舒瑩或許當時就看出了兩人彼此間關係的異常,口吻裏透出一股涼意,“不要讓爺爺久等。”
俞漠伸手在她的手心捏了捏,低聲說道:“你先回去,明天我再向你解釋。”
任安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俞家別墅,一路走一路想的都是:一個美麗女人挽著俞漠的手;自己供職的公司老板娘,竟然是俞漠的媽……
多麽惡俗的橋段,一直以為出身平凡的男友,原來竟然是個富二代。
她是該像電視裏演的一樣,等他來解釋的時候哭著對他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騙我、你騙我、你騙了我”;
還是等他來解釋的時候笑著對他說:“親愛的,我愛你,不管你貧窮、富裕,我都愛你”;
或者還是說:“我在乎的不是你是誰的兒子,我在乎的是,那個挽著你的手的女人,她是誰!”
……
她等他的解釋,等了一個日月更迭、等了一周、一月、一年,到今天,已經五年……
任安秋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靈魂被剝離了的旁觀者,安安靜靜的坐著,以上帝的視覺,淡淡地看著五年後的舒瑩依舊挽著俞漠的手,她自己則像是個外人一樣枯坐一隅,感受著俞老太太的熱情、俞父的感激、鞏姐的淡然,以及俞漠和舒瑩因彼此間熟識的那種令她豔羨的放鬆……
任安秋其實是在心底比較滿意自己這樣的狀態——因為像個旁觀者,所以能置身事外。
往往在這個時候,發生的事好像不是自己的事,她得以冷靜而從容地俯瞰自己,看自己像一料微塵,途經風雨和霜雪,邁過鮮花與荊棘,無法回頭的奔赴在走向消亡的道路上。
糾結那些過往沒有意處,誰都會死的不是嗎?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俞宅的晚餐開始,任安秋被俞老太太拉著她在自己的旁邊坐下來。
“阿漠的奶奶有心髒病,上次的事如果不是多虧了小任,後果簡直不敢想像。粗茶淡飯,小任你可不要客氣。”俞父舉著筷子坐在主位上,說話間透出一股豪門家長的威嚴。
任安秋略有些拘謹地笑著點了點頭:“謝謝俞總。”
俞老太太似乎對任安秋有一
股與生懼來的好感,拿著公筷將她對麵的碟子裏夾成了一座小山。
鞏姐依舊是多年前的淡然,笑著朝她說道:“我聽阿漠說起,小任你離開儷影後,自己做設計、創業,現在都已經開始在拉風投了,是嗎?”
任安秋看了俞漠一眼後,點了點頭,話裏略微有些猶豫:“是……不過我那也是小打小鬧,我其實做生意不在行,隻是做做自己喜歡的設計……”
任安秋也不知為何,每每一到這位鞏姐麵前,就總能被她身上的那股氣場所感染,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親近之心,忍不住就將埋在心底的那點想法給說了出來。
就像當年初去儷影時的麵試時也是一樣的,這位老板娘不過三言兩語,便令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將個自己多年來養成的所謂“人生、世界、價值”觀一股惱兒全告訴了她。
時隔五年重逢,又將心底裏的那點事給說了出來。
俞漠坐在對麵重重看了她一眼,任安秋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抬眸,就見他已經伸出筷子夾了一隻白灼蝦,粘了點醬料放在了舒瑩麵前的碟子裏。
“那看來你有個好團隊。”鞏姐說道。
“我們的運營總監和視覺總監的確都挺厲害的。”任安秋又點了點頭。
“現在網購這麽火,小任如果有時間,改天我們可以談一談。儷影的產品一直走實體渠道,這兩年也在考慮往電商發展,隻是我們一直缺這方麵的人才,小任如果有興趣,我們也可以償試合作。我們有產品,有錢,有明星代言,而你有人才……”
任安秋刹時頓住,俞漠已經出言說道:“媽,她是我看中的人。您別打她的主意。”
任安秋隻覺自己的心突然猛的跳了一下,而俞漠淡定的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湯,說道:“等愚諾和鹿羽簽了合約,媽媽可以找我來談合作的事。”
“你這孩子。”鞏姐噗嗤一聲就笑了,順手剝了一隻蝦放到了舒瑩麵前的碟子裏。
舒瑩順手夾起那隻蝦塞進嘴裏,笑著道,“謝謝鞏姨,還是鞏姨好,不像阿漠,都不幫我剝殼。”
頓了頓,又問道:“鞏姨竟然想和任小姐合作嗎?”
鞏姐抬眸朝舒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任安秋抿了抿唇,就垂下了眼簾。
見鞏姐沒有答自己的話,舒瑩也不在意,跟著也笑了笑,伸手夾了一隻花甲放到俞漠麵前的碟子裏。
任安秋的眼神閃了閃,見俞漠似乎也往自己這裏瞟了一眼,然後他就用筷子夾著那花甲在佐料碟子裏粘了粘,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花甲殼被他輕輕一擲,磕在碟子裏發出一聲輕輕的響聲。
舒瑩麵色不變,就笑了,頓了一頓,突然又問道:“對了阿漠。上次奶奶不是說要你查當年任小姐在儷影的事嗎?查得怎麽樣?有結果嗎?任小姐是被冤枉的,是吧?”
此話一出,飯桌上頓時就沉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