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_八、父子(2)

父子2

“我去看看!”憶親好奇的跑出去,外麵兵荒馬亂的,謝慶華輕易不讓他們出門,今天跟著周慧穎出去一趟就忍不住了。

周慧穎攔阻不及,憶親已經跑到了大門口,“你是誰?”她用甜甜又略帶怯弱的聲音問,穿軍裝的背影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垂在肩頭,滴溜溜的大眼睛神采奕奕。

“你就是……”謝啟洋心下一動,想著這就該是父親收養的其中一個孩子了,隻見她白白嫩嫩,戰爭似乎並未在她身上投下陰影。

“不許欺負我妹妹!”另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傳來,念親是追著憶親跑出來的,他一把將憶親拉到身後,像個男子漢一樣挺起胸膛。

謝啟洋臉上的笑容更甚,男孩子年紀與女孩子相仿,隻是比女孩子略顯成熟,烏黑的眸子像顆水晶瑪瑙般熠熠生輝,隻是在看不見底的深處,有著一股子倔強和自卑,那是寄人籬下的卑微與忐忑。謝啟洋一下子就想起了二哥,他也是流浪街頭,被人收養,這麽多年,是不是也在卑微與忐忑中度過的?

“你們就是念親和憶親吧?”謝啟洋溫柔的詢問,他走過去想要摸摸念親的腦袋,卻被他打了一巴掌。

“你怎麽知道!”念親的語氣充滿了敵意和警惕。

“啟洋!”一聲驚呼,謝啟洋急忙抬起頭,周慧穎不放心兩個孩子跑出來,也跟出來看看,開始她隻隱約覺得是啟洋,但一想他三年都杳無音信,還不敢認,後來看見他摸念親的腦袋才確定了他是啟洋無疑。

周慧穎緊走幾步,念親和憶親看到娘的樣子都讓開了路,周慧穎上前緊緊拉住謝啟洋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三姨。”謝啟洋嘴角掛滿了微笑,直延伸到心底裏去,原來回家的感覺這麽好。

“瘦了,黑了。”周慧穎心疼的撫摸著謝啟洋瘦削的臉

龐,雙眼都蒙上了層厚厚的水汽。

謝啟洋從戰地醫院出來,走不了幾步傷口就鑽心的疼,然而回家心切,他死乞白賴的找徐恩誠要了幾片止疼藥全都吞了,這才堅持著走到謝家,周慧穎看著他滿臉的汗漬,還以為是熱的。

“快,這是你們三哥啟洋,叫三哥!”周慧穎喜極而泣,她擦擦自己的眼淚,不好意思的看看啟洋,又把念親和憶親推到啟洋麵前,給他們介紹,“這是我和你父親收養的孩子,念親,憶親。”

謝啟洋含笑點頭,說,“我知道。”

“三哥!”念親和憶親都有些詫異,謝慶華曾專門給他們介紹過謝家的情況,他們還記得當時謝慶華滿目盡是憂思,說什麽他的兒女都回不來了,他們以為這個三哥也去世了呢。

“慧穎,怎麽回事?”謝慶華在院子裏等了很久,不見三個人回來,擔心出了事兒,匆匆忙忙拄著拐杖顫巍巍的走出來查看。

“慶華,你看誰回來了!”周慧穎吸了吸鼻子,笑著拉上謝啟洋的手領到謝慶華麵前,念親和憶親早已跑到了爹的身後,大聲報告著,“爹,三哥回來了!”

謝慶華話一說完就看到了高高瘦瘦的謝啟洋正淺笑看著他,他疑是自己眼花,直到聽見念親和周慧穎的話才相信了。

謝啟洋三步並作兩步,撲到謝慶華身上,此時他已忘卻了身上的傷痛,隻剩下滿心歡喜。

父親的身體很瘦弱,謝啟洋抱起來隻覺得他瘦骨嶙峋,沒有一點多餘的肉,他一陣心酸,忍不住要落下淚來,因為害怕父親看見自己的淚水心裏難受才勉強忍住。

一行人簇擁著謝啟洋回到房間裏,客廳裏除了茶水杯子外幾乎再沒有其他擺設,一些貴重的玩意都叫周慧穎拿去當了換回幾口吃食。謝啟洋環視四周,想起謝家往昔的熱鬧和氣派,酸澀不已。

“這樣倒是清淨了不少!”謝慶華似乎看出了啟洋的心事

,安慰著道。啟洋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了。

謝慶華坐下之後就一直在打量自己的小兒子,謝啟洋這幾年在外麵摸爬滾打,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是明顯的更健壯了,個頭還長了不少,隱隱約約竟像極了江南的模樣。想到二兒子,謝慶華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他趕忙止住了自己的想法,生怕叫啟洋看出來,徒增悲戚。

謝啟洋被謝慶華慈愛的目光打量的臉微微發紅,記憶中謝慶華還沒有這樣看過他,又是憐惜又是責怪。他覺著別扭,眼角掃到怯怯的站在周慧穎身邊的念親憶親,趕忙招手叫他們過來。念親憶親抬頭看看周慧穎,周慧穎示意他們過去,這兩個孩子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什麽緣故,認生起來。

謝啟洋從衣服裏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個物件兒遞到念親憶親麵前,定睛看去,念親麵前的是根派克金筆,正是他離家時拿的那根,憶親麵前的是個紅色的蝴蝶夾子,那蝴蝶栩栩如生,絢爛之至,展翅欲飛。

兩個孩子看到禮物都喜歡的緊,卻又不肯收下,還是謝啟洋硬塞到他們手裏,說這是三哥給他們的見麵禮,若是不收就是不認他這個三哥,他們才收下來,還不忘道謝。謝啟洋著實喜歡這兩個弟弟妹妹,以往在家裏,對啟夏他絲毫沒有做哥哥的樣子,不是跟啟夏拌嘴就是欺負她,等到他想做個好哥哥時,啟夏已經不在了。

“念親,去,領著妹妹玩去吧。”周慧穎摸著孩子們的小腦袋,把他們支了出去,看著他們走到客廳門口又提醒了一句,“千萬別出大門咋!”

“知道了!”聽著聲音,早跑遠了。

房間裏頓時變得靜悄悄的,謝啟洋坐著怎樣也不是,他覺得自己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分別三年,記憶中的謝家早就沒了。

謝慶華老了許多,似乎他們是十年沒見麵而不是三年,他渾濁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定在兒子身上,就怕一眨眼,兒子又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