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_五十一、離別夜

雲枝的臉色變了,她不再是不悅,而是擔心起來,江南一聲不響的和陶野清雨躲避到無人的角落,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很想跟過去看看,卻怕自己莽撞的行為給三人帶來危險,她清楚無論是江南還是陶野和清雨,都不是普通的人,當他們三個嚴肅的聚在一起時,更可能發生不普通的事情,所以她不敢打擾,盡管她好奇心勝,卻能很好的控製,不像有的女人。

江南沒叫雲枝失望,他和陶野清雨躲到安靜的角落裏確實揭穿了一個天大的陰謀。江南不問陶野沒有請柬如何進來,也沒有問清雨怎麽跟著一起來,他隻問消息是否確切。

陶野和清雨堅定的點頭,即使他們不點頭,他們的目光也給出了答案。江南的心有點微微發疼,他已開始後悔從陶野手下救出謝啟文,該為今天的事情負責的人除了謝啟文還有他。“你們兩個去找淺川,盯死他,我去找謝啟文。”做錯了事情就要彌補,江南很遺憾自己似乎永遠在彌補之前的過錯。清雨反對,她不想看著江南和謝啟文槍口相向,這對江南來說該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可惜她的反對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陶野拉走了。

“陶野。”江南叫住了他,陶野回頭,他不會認為江南反悔了,“我會替你處決謝啟文。”江南的嘴角繃的很緊,他下定決心用最大的誠意來補救自己的過錯。

陶野笑了,江南的反應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的反應似乎也在江南的意料之中,隻有清雨盯著陶野,她的確剛才知道陶野在上海還有任務,那個任務就是處決謝啟文,她從未考慮過陶野為何不離開上海,如今明白了才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陶野的笑還有另一層含義,那就是江南答應的事情必會做到,所以他的負擔就小了很多,需要的時候,江南會是一柄薄刃,刺入對手的心髒。

陶野帶來的消息是什麽能夠叫三個人戰戰兢兢?他們應當感謝肖靖慈,是她向肖靖軒透露了謝啟文惡毒的計劃,自她發現謝啟文的計劃就寢食難安,非找個人傾訴傾訴不可,隻因謝啟文打算借著範文起舉辦的慶功宴毀滅上海所有與他和淺川作對的人。她選擇弟弟肖靖軒作為傾訴對象,不僅僅為了他是至親的弟弟,更因在她內心深處渴望這個陰謀借弟弟之口透露給更多人好阻止謝啟文的瘋狂。肖靖軒不負眾望,他找到了陶野,雖然他們並不熟識,但肖靖軒相信江南的朋友至少不會比江南差。他想的沒錯,陶野和清雨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趕來了百樂門。

謝啟文會選擇什麽樣的方式毀滅他的對手?他的對手們就在宴會廳裏尋歡作樂,絲毫不知道致命的危險悄悄逼近。江南想過先勸走宴會上的人們,但是別人有相當的理由懷疑他危言聳聽,何況疏散人群需要時間,他的時間還夠嗎?

江南首先想到的是炸藥,足量的炸藥十分符合謝啟文的要求,不僅宴會廳,整個百樂門都會在眨眼間移為平地。淺川毫無疑問的樂於提供炸藥,問題是數量巨大的炸藥放在哪裏才不會引人注目。沒有人的地方自然也不會有人注目,百樂門地下一層曾經是個喧囂一時的賭場,但薑

衛國上任以來,大力打擊賭博生意,百樂門的地下賭場不得不迫於壓力,關門大吉了。那麽現在百樂門的地下賭場就是無人之處。

江南沿著回旋梯走下去,在接近地下賭場入口時聽到他打鬥聲,他心中一凜,加快了步伐。他以為陶野和清雨與淺川他們遇上了,哪知下去一看,兩個纏鬥在一起的人他認識其中一個——謝啟文,另一個他隻聽說過——冷川。看來冷川也收到了消息,奇怪的是他為什麽會管這件事情。

江南來不及多想,他已聽到另一種聲音,“滋滋”的響,像毒蛇吐著血紅的信子,“有炸藥!”冷川再不顧謝啟文揮來的拳頭,扭頭朝江南喊道。江南已向聲音的發出地尋索了過去,地下室光線很暗,點亮的引線仿佛深沉夜空中唯一一顆星子,極好發現,兩人纏鬥的地方距炸藥很遠,江南猜想是冷川欲熄滅引線卻被謝啟文阻攔住了,這樣下去兩個人誰也逃不出去,難道謝啟文竟想與百樂門同歸於盡!

引線燒的很快,在冷川提醒的功夫就剩下了幾厘米的長度,江南懷疑自己可能還沒跑過去炸藥就爆炸了。他從腰間逃出一柄匕首,直直的拋出去,匕首如同一道閃電,在空中留下一條光亮的銀線,隨後準確無誤的劃斷了引線。江南的匕首很鋒利,可以削金斷玉,一根引線決不在話下。

冷川看到炸藥熄滅,心頭一鬆,謝啟文卻瘋了一般大吼一聲,“啊!”,引線的長度本足夠他逃出百樂門,他還幻想著百樂門比一束煙花更燦爛的衝向黑夜,空氣中彌漫著鮮血和燒焦皮肉的味道,其中有江南的,還有一些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死後何止謝氏實業,整個上海都可以任他為所欲為。不想冷川突然出現打破了他的計劃,他不肯讓冷川熄滅炸藥,所以死死纏住他,如此一來兩個人誰都跑不掉了。

看到炸藥熄滅,謝啟文就看到了自己暗淡無光的未來,他既炸不掉百樂門,那麽餘生隻有監獄肯收留他了,他還不知道監獄也無法收留他,孤魂野鬼怎能住在人間的監獄?既然未來毫無希望,那麽與其在眾人的嘲諷下過下半輩子,不如死了,他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他很想拉上江南,可是江南離他太遠,他的身體又被冷川束縛住,因而他隻有拉上冷川。

冷川早就察覺到謝啟文腰間鼓鼓的,不知放了些什麽東西,但當謝啟文扯出一個拉環時他頓時明白了,謝啟文腰間綁的也是炸彈,他是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冷川唯有看著謝啟文的冷笑,他已沒有多餘的手去阻止謝啟文,他隻希望炸彈的威力不大,他並非怕死,而是怕謝啟文身上的炸彈引發地下室堆積的炸彈,否則就要功虧一簣了。

然而他閉上眼睛後沒有聽到爆炸聲,也沒有感覺到震動,唯一的異常是一聲槍響。他想到了什麽,喜悅的睜開眼睛,無論何時絕路逢生都是一件值得喜悅的事情。他想的沒錯,是江南在關鍵時刻開槍救了他,不,是救了所有人。然而他僅看了江南一眼就移開了目光,他不喜歡自己的感情流露的太明顯,況且謝啟文的屍體還在他身上趴著。

“嘭!”一聲之後,謝啟文倒在了地

上,但這聲音絕不是屍體倒地發出的聲音,冷川抬頭去看江南,他還沒看清楚,又是“嘭”的一聲。這時他看清楚了,江南背後不遠處冒出了火光,是手槍在擊發時才會發出的火光。

冷川反應也很快,他在看見火光時就掏出槍瞄準了方向,當火光消失時他槍口的火光一同消失。

又是“咚咚”兩聲,前一聲是江南跪在地上的聲音,後一聲是他背後的人躺在地上的聲音。

陶野和清雨衝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他們剛穿過明麗的燈光,眼睛還不適應地下的黑暗。但是他們仍舊模模糊糊的看見了江南。他的身影晃了兩下就栽倒在地上。

雲枝揣揣不安的來回踱步,江南,陶野和清雨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她愈發焦灼起來。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她強迫自己向好處想,但內心是無法欺騙的。連徐恩誠和範文起都發現了她的惶恐,笑著調笑,“放心,二少爺是個長情的人,決不會喜新厭舊的。”他們看到江南在進來時引得幾個女演員花枝亂顫,認為雲枝吃醋了。“我去看看!”雲枝終於在範文起的調笑下失去了耐心,“我隻去看看,不會給他添麻煩。”她心想“隻看看不會怎樣的。”

可是她一步尚沒邁出去,就聽見了槍響,槍響的聲音很弱,因為隔了一層地,但足夠她聽到,聽到槍響的人不隻她一個,卻隻有她一個認為這是槍響,接著又是幾聲槍響,雲枝的腦子叫這幾聲槍響攪亂了,她推開麵前擋路的人,奮不顧身的跑到江南消失的地方,在場幾個有經驗的人臉色也變了,“哪裏在鳴槍?”四周的人開始嗡嗡的議論,徐恩誠著急起來,他追著雲枝跑去。

雲枝隻顧跑,忽的從斜叉裏衝出一個人來,拉住了她的胳膊,雲枝回頭一看是陶野,她高興起來,然而興奮持續不到一秒,她就看見陶野的褐色風衣上染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汙漬,汙漬是紅褐色的,放到平時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可陶野風衣上的汙漬太多,足足染了整個前胸,想忽視也忽視不掉。雲枝愣住了,她知道這是血,血的味道她再清楚不過,她與江南約會的那晚整個樓道都是這種味道。這是誰的血?

“徐恩誠呢!”陶野不顧男女有別,狠抓她的胳膊問道,但是雲枝絲毫沒有反應,她呆呆的看著陶野的嘴一張一合,卻什麽也聽不到,“徐恩誠呢!”陶野急了,他本就很急,雲枝這幅模樣讓他更急,“我問你徐恩誠呢!”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道,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了,可雲枝還是呆愣的,似是魔怔了。陶野厭惡的鬆開了她,匆匆跑去,徐恩誠恰在此時趕來。

看見徐恩誠,陶野就像看到了救星,他上前一把拉住他,隻說了一句“跟我走!”便不由分說的拉走了他。徐恩誠擔心雲枝,想要甩開他,陶野根本不給他掙脫的機會,他手上的力氣格外大。但徐恩誠的掙紮始終拖慢了速度,陶野隻好衝他大吼,“救命!”他看出事態嚴峻,安靜下來。

剛剛感到百樂門的肖靖慈正尋找不到謝啟文,她也看到了陶野急匆匆跑上來的樣子,或許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