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_二十一、黑手(4)

天剛蒙蒙亮,還有一顆星子掛在天際眨巴著眼睛,月亮悄悄隱沒在深藍的海洋中,一隊警察穿越過層層的昏沉,踏著昨夜稀稀拉拉的雨水,泥濘濺在每個人的靴子上,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所有人都奔向同一個方向——謝家。

“開門!開門!”嘈雜的敲門聲驚醒了仍在睡夢中的盧安順,他小跑著,晨光熹微,四周靜寂無人,清晨的尤其是雨後清晨的空氣格外清醒,換做平日,他一定會伸個懶腰,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但是現在鐵門咣當的聲音催促著他,他隻能一邊跑著一邊扣上衣服的扣子,風吹落樹葉上殘留的雨滴,滴在他的灰布衣服上,滴在他的臉上。

“官爺,官爺,有什麽事兒嗎?”盧安順開開門,佝僂起腰,他的個子算是挺高的,但是這樣看上去就矮了很多。

“讓開!”兩名警察同時把他推開,他的背撞在鐵門上,咯的生疼,其他人一窩蜂的湧進去,寧靜的宅子頓時混亂起來,盧安順趁著沒有人注意,自己順著小路一溜煙的溜進了三樓。

“二少爺,二少爺,快開門啊!”盧安順拚命的敲著江南的房門,眼看警察就要衝到三樓,他加快了敲門的速度。

“怎麽了?”門終於打開了,江南睜著惺忪的睡眼,他昨晚睡的很晚,現在還穿著一身深藍的睡衣,像極了月色籠罩下的夜。

“警察,警察來了……”盧安順的話還沒有說完,江南已經看到了警察。

“二少爺,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一個警察打扮的油頭粉麵的,比女人還要精致,說話也是個娘娘腔。

“什麽意思?”江南左右打量圍上來的警察,現在他的睡意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眉頭深深皺起。

“經過我們幾天的審訊,已經有人承認了,那鴉片是二少爺你用來栽贓謝老板的,為的就是奪走謝家的財產!”警察伸手欲拍江南的肩膀,卻被江南輕輕一側身躲過了。

江南倚著門,木門的涼意直侵入他的後背,昨天他剛剛決絕淺川合作的要求,今日警察局就查出了事情的“真相”——他陷害的謝慶華,為了奪謝家的家產。這無疑是日本人的詭計,他們先是陷害謝慶華,然而發現謝家新的繼承人要比謝慶華更難對付,於是他們反悔了,寧願繼續麵對謝慶華這隻狡猾的老狐狸,也要把江南除之而後快,甚至不惜驚動江南背後的勢力。

“你們胡說什麽!林朱田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嗎?”清雨的臥室就在江南隔壁,外麵的動靜聽的一清二楚,她換好了衣服才氣勢洶洶的走出來,她心裏也清楚,既然明知道江南的身份還敢動手也不是她幾句話能夠唬住的。

“清雨,不用跟他們爭辯,我先去一趟,你在家裏好好呆著。”江南給了清雨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清雨暗暗點頭,她不再說話,而是默默的退回門裏,讓開了路。

“總要讓我換身衣服吧。”江南展開雙臂,向眾人展示自己身上的睡衣,娘娘腔的警察上下掃了他一眼,不耐煩

的揮揮手,江南咧開嘴笑了一下,瞬間又麵無表情的碰上了門。

“跑了怎麽辦?”一個乳臭未幹的小警察嘟嘟囔囔的問,娘娘腔這次爺們起來了,一巴掌呼在小警察的頭上,“下麵也是我們的人,你是不是傻呀!”小警察的帽子被打掉了,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最後停在清雨的腳下。他委屈的跑過去,看到清雨像隻夜羅刹站在那裏,立刻變得躡手躡腳起來,好不容易移到能夠挨著帽子的地方,他一個彎腰,迅速的撿回自己的帽子帶到頭上,趕緊又跑了回去。

“走吧,各位官爺!”江南再次打開門,他換上了一件深灰色的襯衣,外麵套上黑色風衣,越發顯得他身材筆挺欣長。

清雨站在臥室的窗戶邊,從這裏能清楚的看到江南被帶走的情景,娘娘腔推搡了江南一把,再次被江南躲過去,他收手不及,撞上了前麵的警察,氣的他摘下帽子,狠勁的用手指梳自己的頭發,江南不知道又跟他說了什麽,他火冒三丈,可隻站在原地抓耳撓腮,像極了猴子。

江南鑽進警察局的車裏,車子叫了幾聲嗖得開了出去,後麵的警察緊緊跟在後麵還沒開始跑就氣喘籲籲了。

隊伍消失在清雨的視線之中,冷風從窗戶裏灌進來,吹的清雨瑟瑟發抖,她一把關上窗戶,拿起一件外衣,走出房間,“盧管家,我要出去一下,告訴大少爺,一會謝老板可能就回來了,還有二少爺的事情讓他們別再插手!”

“老爺要回來了?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大少爺!”盧安順的話音未落,清雨早就跑出了大門,隻留下一個背影,“陳小姐要不要坐車去啊!”盧安順又想起了什麽,扯起嗓子對清雨的背影喊話,一股涼風嗆到了他的喉嚨,引起一陣咳嗽,也沒有聽清清雨是否做了回答。

“外麵什麽聲音啊?”肖靖慈揉著尚未蘇醒的睡眼,乒乒乓乓的聲音吵著了她。

“沒什麽,再睡會兒吧,這幾天挺累的了。”謝啟文安撫的聲音是最好的催眠曲,肖靖慈滿足的又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就進入了夢境。謝啟文待她睡著,悄悄地掀開被子,他光著腳走到窗邊,正好看到江南被帶有的一幕,他先是懷疑自己認錯了人,眯著眼睛確認了一遍,的確是江南,他的手扶上窗框,安靜的看著汽車絕塵而去。

啟洋也聽見了吵吵鬧鬧的聲音,他沒有多想,他恨江南讓他失去了唯一的妹妹,他恨他搶走了大哥的地位,但是有他在家,啟洋十分踏實的相信謝家會是安全的。他把被子向上扯了扯,繼續蒙頭大睡。

謝慶華不相信自己就這麽輕鬆的被放了出來,沒有經過審訊更別提什麽嚴刑拷問,反而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林朱田還派人開車將他送回了謝家,他想許是江南手眼通天,將他救了出來了,也不知道這幾日把謝家交給他打理的怎麽樣。

“謝老板,到了,下車吧。”司機粗著嗓子提醒他,謝慶華急忙道謝。

謝啟文等人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在院子裏了,看

見謝慶華下車,啟洋第一個撲了上去,他抱住謝慶華像一條蛇一樣扭來扭去,扭得謝慶華開懷不已,一掃監獄中的陰霾。

“好了,啟洋,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以後不準再這麽撒嬌!”謝慶華由著啟洋鬧了片刻,才推開他正色說道。他在監獄中想了很多,想到江南小小的孩子從小流浪街頭,而啟洋快二十歲了還在父母的蔭蔽下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若是讓他經曆江南所遭受的一切他是否能夠應付的來,將來有一天他不在了,啟洋能夠如同大哥啟文那樣獨當一麵,或是二哥啟銘那樣頑強不屈嗎?玉不琢,不成器,啟洋就是塊上好的寶玉,唯有精心琢磨方能體現寶玉價值。

“最後一次。”啟洋掰著手指頭和這清華商量,謝慶華看他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又軟了心,準他今天最後一次。

“爸,您受苦了!”謝啟文帶著肖靖慈走上前來,雖然謝慶華並沒有怎麽吃苦,整個人看上去還是瘦了不少,謝啟文心痛極了,立時吩咐廚房做些大補的飯食給謝慶華補身體。謝慶華捏了捏啟文的胳膊,又對肖靖慈慈祥一笑,“我沒有受苦,倒是你們,這幾日忙壞了吧。”

父子之間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些話,等候在一旁的周慧穎受了風咳嗽起來,謝慶華疾步走到她身邊替她順氣,“老爺,你終於回來了!”周慧穎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還沒有說話就已經熱淚盈眶了。

“你病還沒有好,出來做什麽!回屋去!”謝慶華關切的責備道。

“是啊,快進屋去吧,都在外麵站著算什麽!”陳翠珠殷勤的招呼著,在謝慶華麵前,她收斂起了自己的尖刺,靜等時機。

“啟銘呢?”謝慶華頓住了腳步,所有人他都見過了,唯獨少了他任命的當家人。

“老爺您不知道嗎?”陳翠珠故意尖了嗓子,好讓周圍的人都聽清楚,“警察局一大早來人,說這次的鴉片二少爺為了爭奪家產才陷害的老爺,人都抓走了,老爺你說說,您對他這麽好,甚至把謝家的大權都交給他,我們也把他當作了救世主,誰成想,就是他要陷害老爺呀。”

“我相信這不是二弟做的!”謝慶華還沒有說話,謝啟文就衝出來替江南說話,陳翠珠閉上了嘴,不滿的掃過啟文,但是她現在已經不敢激怒她的寶貝兒子了,她完全要倚仗他才能在謝家過下去。

“荒唐!我回警察局找他們理論!”謝慶華怒不可遏,轉身就要走,還好啟文攔的快,“爸,陳小姐已經想辦法了,她還留下口信說不要我們插手二弟的事情,二弟他不是普通人,我們去了反而添亂!”謝啟文遞給盧安順一個眼神,盧安順立即領會到了,“是的,老爺,陳小姐讓我轉告大家不要插手二少爺的事兒。”

謝慶華思忖再三,覺得啟文說的對,江南有一個有權有勢的養父,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危險,清雨既然不讓他們插手,一定是有了辦法不想他們添麻煩。

“都進去吧。”謝慶華歎口氣,為他自己的無能為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