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章:偶遇

“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啊?”

“因為……你不懂啦。”葉皖看著星淩,眼神像是在看著一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弟弟。

“為什麽……”

星淩能看到葉皖眼中的濕潤,寫滿了內容。

“其實,我出生不久,我媽就死掉了……而爸爸一直都沒有給我找後媽……”

“後來我才漸漸知道,我爸之所以不找,是因為他一直都有情人,在我們酒館裏就有幾個。我還在晚上出來遛彎的時候,看到他進小情人的屋子裏……”

葉皖說著,強忍著的淚水終於崩塌,簌簌而下。

“就是……因為這個嘛……”星淩說完,忽然覺得很可笑。大概是因為自己未曾體驗過這感覺,不知道有多心痛吧。

“我每次看不慣他的作為,連著幾次都離家出走……但最後都被他逮回來了,抓到屋子裏關禁閉……有時候他喝多了,還會打我……”

葉皖把袖子卷起,皮膚**在空氣中。

這纖細柔軟的手臂之上,傷疤累累,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些隻是胳膊上的,身體上還有很多傷疤,都是他喝酒完了抓到我打的……”

星淩看著被淚水淹沒掉的葉皖,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父親給我請的私塾老師,我幾乎沒出過家門,也沒跟同齡的孩子玩過。你算是我在酒館裏生活這麽多年,唯一一個同齡孩子了,所以幾天前才不拿你當外人了。”

“趁著現在我要走了,這封信就留在這裏。明天清早打掃衛生的小二會發現紙條,然後稟告給父親,就讓他當我自殺好了。你就當沒看到這些,趕快回去睡覺吧。”

葉皖帶著淚水,語氣決絕,轉身朝後門走出去了。

星淩一時遲鈍,竟點了點頭。

因為在想象中,星淩也設身處地想了一下,若自己是他,有這般的長輩,遭受這樣的打擊,恐怕也會選擇離開。

聽著葉皖的腳步發出的微弱的聲音,星淩隻是停在原地,看著發光的湖泊發呆。

星淩躺在牆壁狹隘的小床,輾轉反側,仍然毫無睡意。

最近吃得苦,可比之前十五年吃得苦加起來還要多,而最近的變革,也是此前絕對沒能想到的。

睜開眼睛,看著窗外寂冷的月光,如同雨水般潑灑在屋子內。

腦子裏,一直回蕩著的,是剛才葉皖對自己說的每句話,她的每一個表情,以及每一滴眼淚。

葉皖說,她從小到大,幾乎沒什麽同齡朋友。而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葉皖說,從小就一直忍受家暴,身上傷痕累累,而自己雖然不至如此,但被昭源城知府迫害得家破人亡,痛苦的程度比起葉皖應該有過無不及吧?

星淩猛然覺得,從葉皖天真無邪的麵容看過去,兩個人是如此的相似。

此時,距離葉皖離開已經有一會了,但應該走得不會太遠。

思索著葉皖,忽然像是一道思緒劃過腦海,星淩猛地翻過身子,穿上了草鞋和衣服,推開門衝了出去。

雖然也沒什麽充足的理由,但是自己心裏好像就是有一股不甘,不希望她就這麽走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至少,自己應該跟她好好的告別,把真實的自己告訴他。

比如,自己不叫李星,不是池州人。

這些,趁著她還沒走遠,趕過去或許還來得及。

魑魅沿著空蕩蕩的大街,漫無目的地散著步。

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個方向

,隻是覺得客棧中有些許悶熱,想在外麵多停留一些。

偶爾也有幾個路過的醉漢,看到自己在路邊行走,搖晃著靠近自己,說些不著調的話。

大概是因為喝酒多了,自己釋放出的冰冷的氣場無法震懾住對方,魑魅隻好再度試著觸碰‘禁製’底線,釋放出了兩次奪魂術。

兩個壯漢,都是雙眼瞪著夜空,身體如同枯竭的古井,骨瘦如柴,丟掉了生命。

對第二個壯漢施展奪魂術後,魑魅抬頭看著前方,是這個壯漢剛剛走出的酒館。

這已死的壯漢應該是這酒館的最後一名客人,在他走出去以後,酒館大門就關住了。

大門上方,赫然刻著四個大字:

盛華酒館。

魑魅似是陷入了短暫回憶,緊跟著笑了起來。

記得自己剛進入昭源城,偶然碰到畫魂師小子的時候,就是在這家酒館門前。

好巧哦,又來到了這裏。

那天那小子被小二拳打腳踢一頓,沿著右邊這條小路跑去了。

現在轉頭望去,隻見這條小路在樹木的遮蓋下,顯得漆黑無比。

魑魅笑著,想著從這條路散步吧,或許能看到他乞討完在路邊睡覺也不一定。

葉皖從後門離開後,原本輕盈地腳步,登時變得沉重起來。

心底像是由兩股聲音在呼喊著:一個是對於家的眷戀,畢竟生活了這麽多年,不忍真正離去:另一種卻是對這裏的憎恨,酒館如同牢籠,而父親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則像是妖怪般令自己恐懼。

在李星麵前,自己還強忍著沒有讓更多的淚水流出來,但是在完全離開後門,眼淚終於徹底崩塌了。

如果當初母親沒有死……如果父親不在外麵尋花問柳……如果父親不在酒館裏跟什麽王姨勾搭著……如果父親不暴打自己。

如果這上麵任何一點,父親沒有做,也許自己不會在幾次三番的離家出走後,還是選擇再度出走吧。

寂靜的風吹過來,猛然感到幾分寒冷。

忽地,前麵有微弱的腳步聲傳來。

葉皖吃驚著,心想這應屬於午夜醜時了,這偏僻小道上,應該不會再有人經過的啊。

葉皖立馬反應過來,裝作趕路的樣子,看著前麵繼續走著。

迎麵而來的,是一個比自己略微高些的女子。

雖然是深夜,但是這女子浩蕩如潮的氣場,依舊撲麵而來。短裙下的白腿**在夜空下,暗夜下白皙俊俏的臉龐,滿是妖豔。

葉皖看到的瞬間又怔住了。

自己在酒館中長大,盡管酒館中也有幾個姿色不錯的姐姐或阿姨,卻不及麵前這女子的百分之一。

“喲,小妹妹,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偏僻小路上啊。”

這女子正是魑魅,花枝亂顫的聲音,若是男人聽到,恐怕早已神魂顛倒了。

葉皖低著頭,心下緊張得不知該怎麽說。

若是平常,自己絕對有些大家閨秀模樣,定然應對自如,但是此刻,這女子身上散發出的,卻是一種道不明的詭異氣場,自己莫名地想到了古書上描寫的牛鬼蛇神,不禁恐懼起來。

魑魅伸出手指,輕挑著麵前女孩的下顎,正對著自己。

隻見這女子也是滿目的清秀可人,膚色白皙,隻是還未長成,不過也是絕對的美人胚子。

“你這模樣,長大了可不輸給我哦。”

魑魅眼神中湧現出一絲妒忌。

今夜,魑魅運用奪魂術,連續幹掉了兩個人。

不論是觸碰‘禁製’底線帶來的刺激,還是殺人為樂的快感,總之這種感覺讓魑魅覺得很爽,願意一試再試。

而在自己過去的經曆中,自己所殺的人,也基本都是好色的男人,卻從未對女子下過手,更別說如同麵前這等、嬌嫩未成形的少女。

魑魅的語氣像是撒嬌,令人心醉:

“妹子,姐姐這就讓你體驗一下魂魄離開身體的感覺……”

展開的右手覆蓋在葉皖潔白的額頭上,手掌帶來冰冷感驟然變得火熱,像是一個手拿刀叉的火焰惡魔般,深入了葉皖的大腦中。

葉皖隻覺得,額頭的觸感從冰冷變得火熱,意識混沌起來。

“葉皖!”

後方傳來的一聲清脆的聲音。

魑魅意識到有人在旁邊,立即收了法術。

葉皖也聽到了這句話,但同時也失去了意識。

因為魑魅急忙收了法術,所以魂魄尚未被奪走,但在劇烈的法術衝擊下,暈倒了過去。

停頓了片刻,魑魅忽然苦笑起來。

自己意識到,自己之所以快速收回法術,是因為想到了之前袁魁的教導:“若是有人類目睹我們施展法術,我們就會被禁製所殺。”

魑魅在心中嘲笑著自己:盡管自己一直渴望在人類麵前,真正大膽地觸碰底線一次,但當剛才真的有了這樣的機會,卻又退縮了。

可是……那聲音。

魑魅立即轉頭看向那聲音傳出的地方。

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孩緩步走了過來,眼神中閃爍著擔憂、恐懼,以及勇氣。

“畫魂師,張星淩。”魑魅微笑著:“太巧了!竟然在這裏遇到你了。”

星淩聽到這話,腦袋一下子懵了。

自己剛剛衝出後門,沿著這條路一路跑著,看到了前方葉皖的背影,立即叫了出來。

但是,此刻,忽然看到這個陌生而妖媚的女子,竟然熟稔地叫出自己的秘密和名字。

星淩走過去抱著暈倒的葉皖,確認她還有呼吸。

“太巧了。”

魑魅又感慨一句,向前走了一步。

星淩遲鈍了一下,像是在瞬間想通了什麽。

記得爺爺說過,天下間有無數的妖物異物,想要毀掉‘禁製令牌’。而‘禁製令牌’的保管者,就是畫魂師甘羅,也可以說是畫魂師的後代、擁有畫魂師血統的人。

甘羅早已失去蹤跡,那麽自己,就是目前唯一擁有畫魂師血統的人了,也是他們妖物的唯一線索了。

“你是哪裏來的妖怪?是想要‘禁製令牌’嗎?”

盡管內心慌張無比,但表麵上星淩還是佯裝平靜。

“是,也不是,我隻是想鬧著玩玩,看看禁製有沒有那麽懸乎!”魑魅語氣輕佻,扭動著身軀靠近星淩。

“我告訴你,現在昭源城的知府也在找這個令牌,他也是個大妖怪。如果你把令牌奪走了,興許他會重新從你手上奪走。”

“哦,哈哈……”魑魅忽地開懷大笑起來,滿是鄙夷,“我就是這昭源城總督袁魁……不,袁天罡的弟子哦。”

聽聞此言,星淩的恐懼再度上升,身體顫抖起來,往後退了幾步。

“想不到,在這裏遇到你。那我幹脆直接幹掉你,看看這傳說中畫魂師血統,有多厲害。”

魑魅左手按住星淩的肩膀,右手凝聚出一團黑色的氣體,送向星淩的額頭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