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6章 壽宴之喜

蘇洵這病一好,宰相府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他中蠱毒的事情也便這麽不了了之了,也許他還會著人去追查,但那和顧青蔓也沒什麽關係了。

長日無聊,顧青蔓逛遍了相府裏的各個角落,便去良宴的住處找他聊天,良宴喜靜,每次去找他的時候,都會看到他捧著書在看。

“你不覺得你這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有些太過草率了嗎?”看到顧青蔓,良宴放下書,問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

顧青蔓正覺得無聊呢,托著腮把玩著手裏那個精美的茶杯,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個問題:“既然蘇伯父挽留,至少也得等他生辰過去再離開吧!你放心啦,他是不會出賣我的,昨天晚上蓮夫人把我叫過去,說了很多我小時候的時候,還哭得很傷心呢,我都跟著難過起來了,原本他們知道那麽多我家裏的事情,連我的母親,也很熟諗的樣子,我覺得他們既然是父親生前的好友,便不會將我的真實身份泄露出去的。”

良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顧青蔓似乎十分喜歡蓮夫人,蓮夫人對顧青蔓也是百般的照顧,他的擔心或者都是多餘的。

“蓮夫人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她好溫柔喔,看著人的眼神都是柔柔的,就好像我的母親一樣。”顧青蔓突然傷感起來:“我都已經不記得母親長什麽樣子了,不過,卻記得在她懷裏的感覺,好溫暖,好舒服,她的身上有香香的味道,聞起來好舒服,她唱歌的聲音也很好聽,每一次都會唱著好聽的歌謠哄著我睡覺……”

良宴靜靜地看著她,他能夠體會她的感受,七歲時失去了母親,那個年齡,正是一個需要母親細心嗬護時候,她卻從一個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小姑娘,一下子變成了無依無靠的親人,也難怪她對杜一泓的感情那麽深,因為在百裏山莊,任何一個人給她的溫暖和善意,都會給她帶來巨大的安慰。

顧青蔓越說越傷心,卻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眼淚,於是,埋下頭去,半蹲在良宴的麵前,將腦袋輕輕地伏在他的膝蓋上。良宴沒有動,隻是用他寬大的衣袖輕輕地蓋住她的身子,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希望可以安撫她受傷的心。

就好像母親的溫暖又回來了,顧青蔓覺得在良宴的身上也可以找到這種安心的感覺,所不同的是,他的手掌是寬大而厚實的,充滿了力量,他的身上,也有著淡淡的、好聞的氣息,卻是男性化的清爽味道,在這樣一下一下的撫摸中,她覺得自己心裏的傷痛好了很多,身子變得輕輕軟軟的,好想就這麽在他的膝頭,懶懶地睡去。

這樣靜謐的時光,兩個人誰也不想打破……

沒過兩日,便是蘇洵的五十歲大壽。

相府裏早已經張燈結彩,觸目所能夠看到的地方,都掛起了大紅的燈籠,拉起了大紅的綢花,鋪上了大紅的地毯,賓客們從早上起便從大門魚貫而入,像川流不息的河水一般。各式的禮物抬了滿滿一

屋,有專門負責登記禮品的人,一直忙碌著不得空閑。

大廳裏的中堂此時已經撤了下來,掛上了一幅巨大的“壽”字,字體蒼勁,所說是皇帝親手所題,蘇洵便坐在這大大的壽字下麵,接受一波又一波客人們的道賀,臉上的皺紋都要笑得不見了。這場景,簡直比朝賀皇帝還要熱鬧。

他的身體已經大好了,良宴也不知道用了什麽神奇的法子,他竟然在短短的兩三天之內便能夠下床走動了,生辰之前,已經完全看不出幾日前重病垂危的影子了。

嗩呐吹了一天,院子裏的戲台子也早一日便搭了起來,不知道是從哪裏請來的戲子,咿咿呀呀地唱著才子佳人的精彩戲文,無論眼神、動作,都很到位,引來在場的客人們紛紛叫好。

顧青蔓從沒有見過這些,覺得很新奇,便拉著良宴要去看。良宴原本想在屋子裏躲一天清靜的,可是,卻經不住顧青蔓的軟磨硬泡,於是便跟著她來到了園子裏看戲。

相府的花園很大,能夠容納很多的人,一把把檀木交椅圍著同式樣的方桌擺得很齊整,上麵放了新鮮的瓜果甜點,還有丫鬟們伺立一旁,或打扇子,或斟茶送水,總之,一切服務周到,讓客人們看戲也看得舒服愜意。

戲台上正演得精彩,把客人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顧青蔓拉著良宴的手,興衝衝地站在場邊,掃視了一眼全場在座的來賓,想看看還有沒有空位讓他們坐。

突然,她發現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台上,這個發現讓她的身子狠狠地一怔,心口像是撞進了什麽異物一般,整個人都呆立在那裏,手指不由自主地抽緊了。

發現了她的異常,良宴警覺地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也不由地愣住了。

是杜一泓,他穿著天青色繡工出色的袍子,正坐在戲台一側的座位上,認真地聽著戲文,手裏捧著茶杯,卻沒有要品茶的意思。

周圍的賓客們大多是腦滿腸肥的官宦富商,杜一泓坐在其中格外的惹眼,他依舊是那樣英姿挺拔,隻是眉宇之間多了一些落寂之色,雖然周圍有人企圖與他搭訕,可是,他都是禮貌地笑笑,卻並不開口說話。

顧青蔓看到他,隻覺得自己一顆本已經平靜的心湖再度澎湃炙熱起來,她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明明自己已經無力去愛他了,卻依舊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激動不已。

良宴隻覺得顧青蔓抓住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她眼神定定地著杜一泓,仿佛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他,眼裏、心裏,也隻容得下一個他。良宴的心瞬間便墜入了冰冷的穀底,他這麽久以來的陪伴和努力,竟然還是敵不過杜一泓,他的一切,哪怕一根頭發絲,在顧青蔓的心目中,都比自己來得珍貴和重要。

從來不知嫉妒為何物的他嚐到了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而原本在認真看戲的杜一泓,

感受到了一股炙烈的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瞧,習武之人的異常敏感讓他第一時間便找到了這道目光的主人,手裏的茶一個沒有捧穩,便潑了出來,燙了他的手背,他卻渾然不知。

青蔓?她怎麽會在這裏?

而且,良宴就站在她的身後。

她走的那一夜,良宴是跟隨著她一起出莊的,沒有想到現在兩個人還一同出現,可見關係並非一般,而顧青蔓的手緊緊地拉著他,小臉上的表情是驚愕的,仿佛完全不敢相信會再見到自己。

杜一泓連忙放下茶杯,站了起來,剛想過去和她打招呼,可是,不遠處的蓮夫人也站了起來,在丫鬟們的陪同之下走了過去,對顧青蔓和良宴客氣地說了些什麽,便將他們領到自己的座位旁邊去坐了。杜一泓也不方便過去打擾,便重新坐了下來。心思卻再也沒有辦法集中到舞台上去了。

“你怎麽了?好像臉色不大好?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蓮夫人看到顧青蔓剛才還高高興興地跑過來,卻一下子變了臉色,奇怪而關切地問。

顧青蔓根本沒有聽到她說了些什麽,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杜一泓的身上,她輕輕地瞥了一眼過去,看到原本站起來的杜一泓又重新坐了回去,留給她一個悠遠的青色背影。

她的心裏突然有些失落,可是,除了良宴,卻沒有人發現。

“小宛,你怎麽了?”蓮夫人提高了聲音再度親切地問。

“喔。”顧青蔓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坐正身子,答非所問:“今天的戲演得真好看。”

“是嗎?”蓮夫人笑起來:“這可是老爺親自選的,京城有名的角兒,你喜歡的話就一定要認真看。”

顧青蔓卻一直盯著那個背影瞧,哪裏還有心思看台上。

壽宴正式開始是在晚上,從大廳裏一直擺到了屋外,院子裏的燈火全部都亮起來了,照得院子裏如同白天似的。

自從在園子裏看到杜一泓之後,顧青蔓的表現就開始反常起來了,原本興奮的心情都不見了,心思重重的樣子,一坐到壽宴的桌子上,眼睛便四處亂瞟,看著杜一泓從外麵進來,坐到她隔壁一桌,兩人四目相接,顧青蔓卻又連忙撇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他的樣子。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良宴的眼睛,他緩緩的起身,狀似無意地換了個位置,讓顧青蔓再也看不到他了,然後給她倒了一杯茶。

“不是說和他再無可能了嗎?”良宴的聲音輕而又緩。

“啊?”顧青蔓咬了咬唇:“是啊,我們的確是再無可能了,隻是我沒有想到,相爺的壽辰,百裏山莊竟然也會前來道賀,之前兩人從未有過交情啊!”

良宴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杜雲笙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道貌岸然嗎?一副江湖正派的嘴臉,比誰都自視清高,其實骨子裏想的無非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名望與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