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吳離開
那天晌午吃過了飯，我便坐在湖心亭喂魚。湖心亭裏的魚是月吳最喜歡的孔雀魚，仔細看那些小魚，確實很好看。所以趁著月吳睡午覺的時候，我會偷偷跑過來喂魚。也就導致了湖心亭中的魚總是被撐死，月吳一直都很疑惑，明明食量正好，怎麽就能撐死。新來的繡娘過來找我，估計是要教我女紅了。
“小姐，我是來教您繡花的。”
“嗯，我知道了。雪姐姐，你去把我的繡花工具拿到這來吧。記得一定要路過月吳的院子，若是他醒了，你就不要回去拿了，趕緊回來告訴我。”
“好的大小姐”
我看著雪姐姐姿態優雅的緩緩而去，便也站起身走了兩步。可我覺得，自己總是學不會。泄氣的坐下來，繼續喂魚。其實我這麽聽話的學這學那，不過是為了月明，或許月明看到我如此聽話就回來了。我想他，真的想他。可是他就是這麽狠心。
雪姐姐從遠處小跑而來，動作不再優雅。
“大小姐，三莊主醒了。他正往這邊來呢。”
“繡娘你坐著，別跟他說我來過，先走了。”說完運起輕功，掠過最大的那棵柳樹，躲在後麵查看狀況。
隻見月吳身著淡紫色上好綢緞衣裳，披散著長發，邁著方步慢慢走到湖心亭。他的出現成就了整個山莊所有的靚麗景色，正所謂美景配美人嘛，說的一點都不差。繡娘見月吳的美色不禁驚呆了，半天沒有反應。也難怪，繡娘從未見過月吳。月吳沒什麽表示，坐在亭子裏開始發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他，有什麽心事嗎？
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拿起食盒開始喂魚，又看見幾條魚翻了肚皮之後，他笑了。那才是他最真實的笑容，我見過他這樣的笑容，所以我討厭他平時的嬉皮笑臉，因為那根本不是他。我多希望他能一直這樣笑下去。
晚飯時，月吳對我說，“月華，我要離開一些日子”。
我愣住了，他說他要離開一些日子，是多久。
“走吧，告訴我幹嘛，你最好也別回來了。”壓製住內心的難過與不舍，我還是說出了我最不想說的話，隻是話已經說出去，後悔也晚了。
月痕看了看我倆，沒敢說話。
月吳望著我，眼底裏閃過一絲疼痛的情緒。那一刻，月吳不再笑了，他變得太嚴肅，仿佛要置我於寒冰之中，但是又拉著我的手，將我拽離那寒冰。
我很想問他要離開多久，可是卻怎麽也問不出口。我們這樣的僵局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但是我們之間已經變成這樣了，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變得柔和。
夜已經很深，可我卻怎麽也睡不著。我在想，月吳什麽時候會回來。還是沒忍住，穿上衣服往月吳的院落走。
“月華口是心非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為何這樣為難自己！”月痕的聲音從月吳的屋子裏傳來。可是，月吳沒有說話。
難道，我是真的讓月吳傷心了嗎？月痕離開以後，月吳房間的燈就滅了，而我在他的房頂上坐了很久。估摸著他睡著了，我就偷偷的溜進他的房中。我從未做過這般偷雞摸狗的事情，心裏很是忐忑。月吳會不會醒來，會不會看見我，看見我之後會不會覺得我就這樣輕易的原諒了他？
我站在月吳的床邊，看著月光下月吳完美的睡顏，我問自己，他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在他的床邊思索了一個時辰，發現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做過太讓我傷心的事情，他總是對我很好，隻是對我好的方式總是與別人不同而已。既然他沒有做錯，我又為什麽無法原諒他？我想不通。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在月吳的房間裏，我睡在月吳的床上，被脫去了外衣，好好的躺在他的床上。而我完全不記得當時的我是怎麽睡著的。自打月明離開後，我從未和別人同睡過，我覺得我若和別人同睡，就是對不起月明。
醒來的那一刻，我覺得我很對不起月明。
月吳走了，沒有和我打招呼。我想，他一定是傷心了。我想，他若再回來，一定是不會理我的了。為此，我很自責，很難過。我下定決心，若是月吳回來時還在生我的氣，我就主動與他和好，並從此後都對他好好的。
月痕告訴我，月吳隻是離開一個月，一個月後他就會回來。
我的心稍稍安下來。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我在莊子外等了兩天，他都沒有回來。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月痕其實是在騙我。我沒有很憤怒，因為已經習慣了。我走到月痕的房間，平靜的問他，“你什麽時候會離開？”
月痕看著我，眼裏滿是心疼。
“月華，我不會走。”
這句話在我聽來都是騙人的，都是哄小孩的，而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倘若哪天你也走了，記得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為你送行的。”
說完，我毫不猶豫的轉身，不想看月痕的表情，也不想聽到他的任何回答。
“你是在怨我吧？”月痕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那聲音有些憂慮。“你長大了，突然之間就不知道怎麽與你相處了，你也有自己的世界了。”最後的聲音轉為歎息，讓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我有錯嗎？
那之後，我總是會做噩夢，夢見他們一個個離我而去，再不回來。每次在半夜驚醒，都會哭出來。那些做噩夢醒來就找月明的習慣早就被我拋棄了，可是，我還是希望他此刻會在身邊，哪怕隻是站在窗邊背對著我。
日子還和往常一樣過，隻是偶爾會擔心月痕會離開。漸漸的，我不想再學女紅了，因為我知道了，就算我的女紅天下第一，月明也不會回來。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他不要我了，我又能怎麽辦。那是他的決定，我改變不了。在我十五歲那一年，我深刻的體會到了心痛的滋味。而在這之前，我從不知道心痛是什麽感覺。
某日深夜，我又從夢中
驚醒，醒來時，我還是不爭氣的哭了。沒有點燈，我披上外衣走出房門。外麵的月光明亮恬淡，光潔美好。我走到院中的琴案旁落座，彈了一首非常安靜的曲子。我想念月明，可是我快要忘記月明的樣子了。我想念月吳，月吳卻不再出現。我害怕，害怕月痕會離開。五年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月明，現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多了月吳和月痕。
我到底是誰呢？我還是從前的我嗎？
一曲終了，我起身，卻看到一隻白毛狗。那狗似乎與我很是投緣，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我想，我從未有過寵物，那就讓這隻狗做我的寵物好了。那一晚，小狗趴在我懷裏，我抱著它睡的極踏實。
自打有了這隻寵物，我開心了許多，臉上也能多出一些笑容了。
月痕看著這隻狗，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表示了對它身份的認可，這讓我很滿意。對月痕的怨氣也消解不少。
“師父，我要吃花團子。”
月痕見我與他如此親近，笑的合不攏嘴，趕忙下去吩咐了。
傍晚時分，我和那隻狗來到了莊外的一塊平地上。那隻狗兒趴在地上不肯走，我便坐下來欣賞夕陽的美景。坐的累了，我就躺在了那隻狗兒的身上，跟它說著自己的心事。
“我很想念月吳，怎麽辦，他卻不回來了。”
狗兒支著耳朵聽著，卻沒有回應。
“我是不是很可憐。”
良久後，我突然坐起身，對那隻狗說道，“我叫你媳婦好不好？”
後來，因為這個我成了整個山莊最不正常的一個人。月痕曾無數次的跟我提議，讓我換了名字。可是我就是不肯。誰都無法動搖我對於媳婦這個稱呼的執念，真的要怪還要怪月痕，誰讓他讓我娶媳婦來著。
“你們誰看到大小姐的媳婦了？”
“媳婦？”
滿山莊都流傳著大小姐有怪癖，但是對我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記起初來這裏時，我總是小心翼翼的對待周圍事物，月明卻憤怒的對我說，“我們月華何時需要看別人臉色了？”月明第一次生氣，是因為這個。所以，我就再也不敢去想別人會怎麽想。他們愛怎麽想就怎麽想。
半月後，我正在莊子外麵和媳婦玩耍，抬頭便看到了月吳。月吳看著我。他一個人站在那裏，顯得有些孤單。明明他的眼睛有想念，卻都要隱藏起來不讓我看見。可是，我的想念不需要隱藏。
我跑到他的懷裏痛哭流涕。
“月吳，對不起。”
“大小姐怎麽會跟我說對不起呢？”月吳輕輕的拍著我的背，輕輕的問著，怕是大聲一點會嚇壞我。
“月吳，是我不好，我不該總是那麽對你說話，我不該總是氣你，我不該總是那麽對待你。”
月吳回來了，那隻狗不見了，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再沒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