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九章 夜半私語（一）

楚佳葉和許綠衣來的那天晚上，電閃雷鳴，風雨大作。白馨和阡陌用過晚膳後，各自早早地回了房間。

白馨換了睡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難以入睡。窗外不遠處的槐樹被大風吹得‘簌簌’作響，讓白馨原本就不多的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折騰了一個時辰還是毫無睡意，白馨幹脆披衣起身，走到了窗前。她將緊閉的窗子輕輕推開了一道，帶著涼意的雨水霎時濺到了她的臉上。雨水很涼，白馨原本昏沉的頭腦倒是刹那間清醒了。

她望向對麵阡陌的房間，房間內漆黑一片，白馨想她定是已經睡著了。夜半私語，白馨本想找她說說話，可是見她已經睡著了，這想法也就作罷了。加之阡陌本就是啞巴，即使是說了也幫不上自己什麽忙。

有時候，白馨真羨慕阡陌。她在這藏書樓內，活得那樣簡單。沒有煩惱，沒有紛爭，沒有仇恨，每一晚都能這麽早就進入夢鄉。反觀自己，自從五年前夢醒了那一跳，自己的人生內就隻剩下仇恨與報複。

一陣大風刮過，那槐樹上吊著的秋千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白馨竟然破天荒的想起了顧君朝。自從那日兩人鬧翻之後，顧君朝再也沒有出現在藏書樓。剛開始的幾天，白馨每日都會早起守在槐樹下，可是再也沒有見過顧君朝來送藥的身影。

白馨不禁想，他是再也不會來了。

正在白馨有些失落的時候，她恍惚聽見了大門口有斷斷續續的敲門聲傳來。她不由眉頭一皺，最近這藏書樓來的客人可真是越來越多了。雖然不知道來者何人，白馨還是攥緊了身上披著的外袍，從門邊拿了傘往大門口跑去。

開了門，白馨便見一個穿著寬大披風的女子出現在自己眼前。夜間視線昏暗，那女子又躲在寬大的披風裏，整個人被黑色的披風遮得嚴嚴實實，白馨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誰。

“你是誰？”白馨微眯著緊盯著眼前的女子，神色戒備地問道。

身著黑披風的女子並沒有即刻回答，隻是從黑披風下伸出手

掀起了自己頭上的帽子，隨後才低聲道：“此處不方便說話，能請我進去坐坐嗎？”

待看清來人，白馨大吃一驚，連忙環顧左右。見藏書樓四周都沒有可疑的人影，才迅速地拉著那黑披風女子進了小院。

白馨怕動靜太大吵醒阡陌，所以並沒有拉著那女子回自己房間，而是拉著她到了藏書樓內。白馨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確定阡陌不會聽到兩人的對話，她才回頭疑惑著問道：“這麽晚了，容華娘娘來藏書樓所為何事？”

來人正是在選秀大典後被封為容華的李霓裳，不要奇怪白馨為何會如此吃驚。她自認為和李霓裳井水不犯河水，素來都無交情，完全想不到李霓裳居然會三更半夜冒雨來藏書樓找自己。

聽出了白馨話裏的疏離，李霓裳倒也毫不介意。她莞爾一笑，對著白馨道：“我承認我來得很是冒昧，可是隻有這種天氣，這種時間，來藏書樓才不會被人發現。我跟玉美人和媛美人可不一樣，她們不清楚這宮中人心險惡，敢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出現在這裏，我可是清楚得很。”

李霓裳話裏有話，白馨也不拐彎抹角，麵無表情道：“玉美人和媛美人與奴婢私下交好，她們來探望奴婢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奴婢與容華娘娘不過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娘娘來探望奴婢倒叫奴婢受寵若驚。““明人之前不說暗話，想必你已經從楚佳葉和許綠衣那裏知道了你現在的處境，那我也就不再顧左右而言他了。”白馨並不喜歡自己，李霓裳深諳這一點。可是今晚她敢出現在這裏，她就有十成的把握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說的處境，是指那些宮人們口耳相傳的流言蜚語嗎？”白馨沒想到李霓裳也是此事而來，不過她可不會傻到以為李霓裳是和佳葉她們一樣關心自己的安危才來的。

李霓裳點頭，斂了笑神情嚴肅道：“是，我說的處境，就是那些足以奪你性命的流言。你想知道，那些流言是誰放出來的嗎？”

聽了李霓裳的話，白馨不可置否道：“還能是誰，不是宸妃就是婉嬪。

那日壽宴，皇上拋下了宸妃，跑到我這裏來，這樣丟臉的事情，恐怕除了宸妃自己，別人是不會這麽輕易得知的。如果不是她，那應該就是婉嬪，宮裏這麽多的女人，想必隻有她最見不得我好。”

對於白馨的聰穎，李霓裳頗為欣賞，也不枉她冒著風險半夜跑藏書樓一趟：“你猜的沒錯，放出風聲的人正是宸妃。想必皇上對你的另眼相待，已經完全惹怒了她。如今宮內流言四起，想必很快就會有人對你下手。這一招借刀殺人，宸妃果真用得漂亮。”

“因為皇上的另眼相待，她們嫉妒我，我可以理解。那麽容華娘娘你呢，你難道就不嫉恨？這段日子以來，我聽說皇上多是宿在了豫婕妤的玉坤宮，極少來你那邊。”白馨挑眉，斜睨著李霓裳，不冷不熱道。

白馨這話，可以說說得相當的不客氣。李霓裳再怎麽說都是正四品的容華，是她的主子，這要是擱在平日裏，她定要吃不少苦頭。不過她敢這麽說，就是看中了李霓裳不會追究自己。李霓裳這麽晚來，肯定有什麽事情要求自己。

果然，李霓裳並未生氣，依舊麵不改色道：“要聽實話嗎？其實我一點都不嫉妒。作為家族手裏的棋子，被送進宮爭寵是我們的宿命。我掙脫不了，也無力改變。但是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持住我的心不被動搖。

耍手段，爭皇寵，不是為了讓皇上多看自己一眼，而是為了站在更高的地方。隻有站在高處，才不會被家族裏的人遺棄，才不會被別人平白無故的欺負，才對得起自己還未開始就已消逝的人生。

你別看宸妃如今這麽風光，她生不出兒子，早就被吳氏一族當作棄子了，這才有了吳清許進宮為妃一說。要不是她被皇上寵愛著，吳徵那個老匹夫早就不管她了。

宮裏的女子，大多如此。她們爭，她們恨，可是又有幾個是真心喜歡皇上的。不過我不可憐她們，因為最起碼她們的心還在自己身上。我最可憐的是那些真心喜歡皇上的人，她們以真心相待，卻不知道皇上根本就不是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