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如淵海
許七坐在洪如海對麵，似笑非笑的看著洪如海：“哦？天子難道覺得本座要殺你？倒是說說為什麽這麽覺得？”
“雖然出於無奈，但是隱瞞身份總歸不是一件好事。更未同先生商議，便安排了楚舟楚先生的位置。這雖是一片好意，但也不知道先生是否為高徒安排了前程，心中十分不安。”
洪如海貴為天子，天下都在掌握之中，是真正的萬人之上。不過他心中也明白，眼前這人可絕不是屈服於皇權的人物，絕不能自持身份。因此說話時小心謹慎，不想觸怒麵前這凶人。
“天資自然是好意，但江流不管是資曆、名聲還是年紀，都不夠這國子監首座高位的資格。貿然將他推到這個位置上去，十分不妥。若是處置不當，本座唯一的徒弟就要被荒廢了。”
“這……”洪如海拿捏不準許七話裏的意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費了一番口舌，倒也讓他心中沒了阻礙。”
見洪如海一副心裏沒底的樣子，許七也不想讓他不安，說道：“不用心慌，本座若要殺你，必定提前下帖，讓你糾集足夠的人手，再來取你性命。你雖為天子，但卻沒甚修行。單對單的殺你，倒是屈了本座的本心。”
如果洪如海真的做了觸犯許七底線的事情，管他是什麽天子，許七都要一刀斬死。隻是這樣一來，會生出萬分麻煩，擾亂許七的計劃，許七也不想這麽去做。
許七之所以要進入儒門，而不是直接推翻離國，就是因為後者實在麻煩。
“呼……”
見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洪如海頓時長出了一口氣。他雖然是離國天子，但畢竟年少，也沒經曆過生死一線的險情。先前麵對猜不透心思的九陽先生，他如臨深淵。此刻性命有了保障，洪如海頓時鬆了一口氣。
許七看看洪如海，說道：“堂堂天子，結交妖族。皇上，你倒是好膽識，不怕背上昏君之名。”
“九陽先生說笑了。”
洪如海微微搖頭，笑道：“朕結交的是拜入儒門，成為儒門一員的儒門大尊之徒，九陽先生，哪兒是什麽妖族？”
許七點頭道：“皇上倒是好算計，繞梁樓初次會麵，時機把握的精準。”
“朕有些結交先生，但情勢不允，還請先生不要見怪才好。”
“不會。”許七擺了擺手，對於洪如海這點心思，他看的明白，也能理解，倒是不會對此有什麽太大的感覺。
若是連這點心思算計都沒有，那就是純粹的豬隊友，根本不值得合作。
“本座隻是有一事好奇，想請教皇上。”
盯著洪如海，許七似笑非笑，問道：“皇上大動幹戈，所為何事？”
洪如海微微歎了口氣，沒立刻作答，而是向一旁揮了揮手。那些金丹體修得了號令，頓時默不作聲的離開，花園中除了許七和洪如海，再無旁人。
揮去了旁人，洪如海看著許七，鼓足心中勇氣，說道：“朕想請先生援手，掃平仙派，掌握儒門。朕要做一個號令天下的帝王，而不是處處被人牽製的木偶！”
許七微微挑了挑眉毛，看了看洪如海，沒說話。
“儒門雖然是天下正道，一直以來也抗衡仙道，做了些事情。但是儒門之中，腐朽之人實
在太多。朕心中有什麽決策，往往被儒門腐儒所限製，行不得命令。不是不符祖製，就是不符合聖人教誨，實在可恨！”
“什麽不符合祖製，不符合聖人教誨……觸碰了其中結黨營私者的利益才是真的！”
“朕，身為天子，卻要被儒家聖人限製？！儒家的聖人學說，難道要比朕更大，要比天下更大？！結黨營私者以冠冕堂皇的道理來壓朕，腐儒也抱著聖人之言來壓朕，這難道是正理麽？！”
洪如海越說越氣，叫道：“儒門勢強，壓過天子之權，難道是道理麽？朕要施展心中抱負，就必要將這儒門從內到外的清洗一遍，將其中的腐儒祛除，將其中結黨營私之輩盡數殺死！”
“但在儒門之上，還有仙派。朕無法壓過儒門，儒門勉強對抗仙派，儒門倒成了擋在朕和仙派之間的屏障！若要清掃儒門，必要先將仙派從離國中清掃出去，這樣才不至於驅狼進虎，徒做無用功。”
“隻是這件事情……”
一番言語，將洪如海心中一直憋著，無處宣泄的胸中怒火宣泄了出來。他語氣轉平，微微搖頭道：“朕想要憑一己之力做成，實在是沒半點希望。皇城之中雖有效忠皇室的修士，但相比仙派之力，還是差的太多太多。”
緊盯著許七，洪如海說道：“九陽先生，朕之所以結交先生你，就是想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先生要什麽權勢，要什麽便利，隻要朕給的起，朕絕無二話！”
“哦？”
許七看了洪如海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如果本座要你這天子寶座，你可能拱手讓出？”
洪如海沒想到許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一時間愣住了。
許七微微一笑，正要跟他說自己無意於此，卻見洪如海猛地一咬牙，麵色堅決，似乎是做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先生若要朕的天子之位才能成事，朕願意讓出！隻要先生保證登上帝位之後，優待皇室，允許皇室做個清閑王侯，朕就能答應！”
洪如海一番話斬釘截鐵，言語之中有決絕之意，不似作偽。
許七愣了楞，微微搖頭，說道：“本座無心天子寶座，皇上安心坐著就好。但本座想多問一句，皇上何至於此？做個清閑王侯，難道比做天子都快活麽？”
洪如海微微搖頭：“身為天子，卻要處處受人鉗製，家國大事不能決之，又是個什麽天子？朕是如此，父皇也是如此，想來子子孫孫的繼位者，也難逃限製。相比之下，若能將仙道儒門盡數清掃幹淨，朕就是做個逍遙的清閑王侯，又差到哪去了？”
許七有赤火真瞳，魂魄更是強大，雙重感應之下，洪如海的一切變化都無法逃過許七的感應。他說話時心跳平穩，心思安定，顯然是早有這想法，不是臨時編造出來糊弄許七的。
“好誌向！”
許七撫掌笑道：“聽皇上一席話，本座心中很是佩服皇上心中的誌向。”
頓了頓，許七說道：“清掃儒門，也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做成的事情，非要徐徐圖之不可，皇上可有耐心？掃清離國中的仙派不難，但天下仙派何其多，離國之中的仙派被清除了，其他的仙派便不會染指離國了麽？”
“朕有耐心，隻怕此事不成。”
洪如海應了一句，又問道：“
依照先生來看，該如何處置，才能讓離國之中永無仙派？”
“簡單。”許七拍了拍手，說的輕描淡寫：“將世間不肯臣服的仙派盡數打殺幹淨，留下願意對人間皇權低頭的仙派，不就成了麽？”
“這……”
洪如海張了張嘴，被許七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驚的有些發呆。
掃清天下仙派，讓素來覺得不是凡人的仙派修士，對人間皇權低頭？
這這這……
九陽先生果然是前世縱橫天下的人物，胸懷果然不是自己所能相比的……
“先生心中大誌，實在是令人心中震撼。但……如此大事，怎麽做成？”
許七說道：“朝夕之間，自然難以做成。但這種事情，就講究一個日拱一卒，徐徐圖之。皇上若有這意向，本座倒是有個現成的辦法，是皇上眼下就能做成的事情。”
“什麽事情？”洪如海連忙問道。
手指輕輕叩著桌子，許七微微眯著眼，說道：“皇上可找一些知道天下仙派中高手名字、事跡、功法、修為的人來，將這些人名匯總，做成‘天地人’三個榜單。每個榜單分為上中下三部，每一部再細分為一至九品，按照各人實力，填入這三個榜單之中。”
“之後，便將這榜單傳遍天下，讓天下仙派中的修士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榜單之中若有人被殺死或擊敗，便更改榜單，讓勝者取代敗者的位置。”
洪如海聽的明白，卻不解其意，皺眉問道：“這件事情想要做成，不過是撒開人手探訪消息罷了，倒不難做。但做成這件事情，能有什麽作用？還望先生明示。”
“天下有不好權柄的，有不好美色的，有不好金錢的，但哪兒有不好名聲的？即便是‘不好虛名’的人，也希望能傳揚出個‘不好虛名’的名聲來。在這種誘惑之前，除非名聲實力得到了天下認可的，又有誰能逃得過？”
輕輕的叩著桌子，許七說出了心中所想：“那些修士雖然自詡已非凡人，但還是會有凡人的心思。既然有凡人的心思，那就有想要揚名的欲望。這天地人三榜一出，正給了想要成名但無法可想的修士指明了道路。”
“想成名，殺一個人榜上的修士，取而代之便可。想要名揚四海？殺一個地榜上的人取而代之即可。”
“隻要有第一個借此成名者，就會有第二個效仿者，而後效仿者越來越多。三個榜單，便能引動無數仙派修士互相攻伐，互相廝殺，彼此成仇，不斷內耗……”
許七微笑著看著洪如海，說道：“這豈不是好事一件？”
“嘶……”
洪如海聽的明白，低低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額頭微微有汗：“不動刀兵，便能讓仙派自耗……先生實在高才。”
看著許七，洪如海心中發冷：這計謀切合人心，讓人明知有詐但還忍不住落入圈套之中，這九陽先生對人心的把握，實在可怕……
素聞九陽先生上一世縱橫天下，修為超群，極為狂傲。但任誰都沒說過，九陽先生是個心如淵海之人。
難道……是刻意隱藏，有意為之？
想到這一折，洪如海暗暗的打了個激靈。在心裏，他記下了一件事情：無論任何情況，都絕不能和這心如淵海，智謀驚人的九陽先生為敵！
（本章完）